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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白绫,送走了红菱姑娘的香魂,也彻底割断了绵宁在红山与美人之间的最后一丝犹疑。在伴驾前往热河行宫的路上,他已经把红菱忘得一干二净,心中想的
,只是怎样早一天把御辇中的那个人送上西天……父皇临死前那恐怖的叫声,与电闪雷鸣交织在一起,任谁听了也只会毛骨悚然,而对于绵宁来说,却不啻于世上最动听的音乐,那简直就是迎接自己龙登九五的鼓乐之声啊……
嘉庆帝接到绵宁连夜遣使送来的奏章,得知宫中发生了逆匪闯宫的重大事变,万分震惊,所幸绵宁处变不惊,临危不乱,迅速平息了事变,嘉庆稍感欣慰,当即降旨加恩封绵宁为智亲王,增俸一万二千两。命吏部尚书英和先行回京,处理善后事宜,嘉庆也随后起驾回銮。
英和当日赶回京师,便往养正书屋询问二阿哥详情。刚到门口,那玲儿带着红月迎了出来,英和急忙跪倒施礼道:“奴才求见二阿哥。”玲儿面似凝霜道:“二阿哥贵体有恙,不见任何人。”看着英和跪地不起又道:“二阿哥已接到皇上谕旨,已知道大人回京。特命妾身转告大人那被擒贼逆已关押在刑部,大人速去详加审问再作道理。”英和只得起身离去。
英和立即赶到刑部,连夜提审人犯。那太监刘得财早已吓酥了骨头,当堂就指认了陈文魁等人。英和立即审讯陈文魁,那陈文魁先是紧咬牙关,拒不开口。英和便命人先割去他的耳鼻。陈文魁看着眼前闪着寒光的尖刀,吓得大叫道:“我招,我招……”当即供出林清是这次起义的首领。英和见他招供,便道:“你既已招供,天理教便不能容你。不如再助朝廷拿住那林清,将功赎罪,本官可请求皇上饶你不死。”陈文魁见事已至此,只得答应。
林清率众教徒正在大兴县黄村接应山东、河南义军,一面等候京师的回音,可是直到第二天晚上却没见到山东、河南义军的影子,也没得到京师方面的音讯。林清感到事情不妙,急忙命人连夜去京师打探。那去探讯的教徒刚到城外,正与陈文魁领着几十骑义军打扮的人相遇。陈文魁忙道:“林宝儿堂主已攻占清宫,特命我等去请林教主入宫主政。”那几名教徒闻听毫不怀疑,便同陈文魁一起折回黄村。
林清得知陈文魁来到,急叫人请进,问道:“京中之事如何?”陈文魁道:“小人和陈、林二位堂主攻入宫内,生擒了宫内的皇子皇孙、王公大臣,京师清兵尽已归降,只是局势尚不稳定,特请教主入京主持大局。”林清迟疑:“因何至今才有回音?”陈文魁不慌不忙道:“清兵先是拼死抵抗,不愿归降。直待林堂主攻占大内,挟持着王公大臣,清兵才降,是以迟到今日。”林清觉得有理,不再怀疑,却又道:“只是本教主还要在此接应各地义军,暂不能进京。”陈文魁献计道:“京师局势非同寻常,不如小人暂代教主在此接应义军,教主便可入京。”林清点头同意。陈文魁便叫随他来的几十名教徒领路,林清便出了黄村往京师驰去。
林清打马如飞,一路紧跑,那几十名教徒一步不拉,紧跟其后。看看快到京师,林清忽生疑窦:这几十名教徒竟有如此功力,任他拼命奔驰,却一步不落。他猛然冲到一个教徒跟前,厉声喝道:“京师到底怎样?”那人被他乍然一问,慌张回答:“很……好。”林清陡然醒悟,骤然出刀,将那人砍落马下。那几十名教徒装扮的大内侍卫见已败露,各举腰刀,一拥而上。林清喝道:“来得好。”跃马挥刀,一阵猛杀,登时被他砍倒十几。其余看抵挡不过,急忙吹响口哨。霎时四周伏兵四起。林清知道已被清兵包围,不敢恋战,猛攻几招杀退侍卫,拨转马头,往回就跑。清兵见他要逃,急忙一阵乱箭射去,林清挥舞钢刀,拨打雕翎箭,护住人和马,一边往外冲。眼见弓箭无效,清兵忽拉往两旁一退,闪出一队枪兵。只见镇国公奕灝跨马立在队前高声喝道:“放。”霎时枪弹齐发。可叹林清戎马一生,如今竟死在清兵火枪之下。
再说,陈文魁见林清中计而去,才放下心来,便升坐聚事厅命教徒迅速往黄村集中。不多时,教徒集合完毕。陈文魁暗暗欢喜,只待清兵合围。
忽然一名教徒飞跑而进道:“堂主,滑县方面来人了。”陈文魁大吃一惊道:“有多少人马?”那教徒道:“只有一名女子。”陈文魁一听放心了,便道:“叫她进来。”不多时,教徒带一中年女子进来,正是红菱。红菱进了聚事厅,不见林清和宝儿,急忙问道:“林教主在哪儿?”陈文魁不紧不慢地道:“林教主已被请去京师主持政务。”红菱一惊道:“是谁来请的?”陈文魁道:“正是在下。”红菱闻听,突然抢上前去,一把将陈文魁从教主座位上拉下来,宝剑架在他脖子上,怒斥道:“快说,京师到底怎样,林教主和宝儿怎样?”众教徒见一女子擒了堂主,急忙抽刀上前。红菱转脸大声道:“弟兄们,你们被这个软骨头的畜生出卖了。攻打皇宫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教徒们一听,停住了。有人问道:“女英雄是什么人?从何得知?”红菱腾出一只手掏出一封信道:“这是李文成教主的亲笔信。我就是滑县的江红菱教主。”教徒们看了书信,这才相信。一齐用刀指着陈文魁怒吼道:“快说,京师的弟兄们怎样?”陈文魁此时瘫软在地,打着自己的嘴巴,连声道:“我该死,我对不起教主。”随后,便把进攻大内的情形和被逼骗林清入宫的经过说了一遍。
红菱还没听完,“啊”地一声昏倒过去。众教徒急忙将她扶起,连声呼叫。红菱好半天才苏醒过来,手脚冰凉,失声痛哭:“儿啊!娘来迟一步。”
红菱挂念着远在直隶的师兄和儿子,一路躲避清兵搜捕,行走缓慢。她更担心清廷已有防备,林清如按原计划行动,必遭惨败。待她赶到黄村,得知林清已被人请出京师,儿子林宝儿闯宫未回,她一眼识破陈文魁的诡计,用剑逼着他说出京师真正情形。
红菱在教徒们的劝慰下清醒过来,此地已不能久留,必须率众教徒马上离开。正要起身,一名教徒飞奔而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好了,我们已被清兵包围了。”众人听了,大惊失色。红菱反倒出奇得平静,她站起身来,神情庄重地道:“弟兄们,不要惊慌,现在,我就是你们的教主,听我号令,杀出重围,投奔李教主。”教徒们被她一番话激励得群情高昂,齐声喊道:“愿听汪教主号令。”
红菱命道:“把陈文魁押过来。”两名教徒忙把五花大绑的陈文魁推到红菱面前,往地上一摔。红菱忙把他扶起,解开绳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用剑抵住他的后背道:“看我眼色行事,如不老实我先一剑杀了你。”陈文魁慌忙道:“小人有罪,愿拼死救弟兄们出去。”
红菱赶紧换上教徒衣服,紧随陈文魁走出门外,登上一个高坡,往四下观看,只见清兵铺天盖地,冲杀上来。眼看着越来越近,陈文魁不由双腿打颤。红菱用剑一抵他的后背低声喝道:“镇静点准备喊话。”陈文魁忙强自镇定,打着手势向清兵大声喊:“官……官兵弟兄们,我是陈文魁,已说服手下弟兄投降了。请你们带兵长官上前说话。”清兵听他一喊,立即停止冲锋,一名将住骑在马上喊道:“既已投降,为何不放下兵器?”陈文魁怔了一下,红菱低声命道:“快接着。”陈文魁大声喊道:“我要和你们长官谈妥,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才能投降。不然,誓死不降。”那将住一听骂道:“他妈的,投降就投降呗,还这么啰嗦。别是耍什么花招吧!”陈文魁忙大声道:“将军如不放心,我们可单独在中间空地商谈。”那将位听他说得有理,便大声道:“好吧!你们先等着。”回头命一名清兵道:“速去请安国公前来。”
不多时,那安国公和世泰由几十名亲兵簇拥着来到阵前。那将往急忙向安国公禀明陈文魁的话,和世泰冷笑道:“陈文魁这小子心计不少,别是有什么诡计吧。”那将位献计道:“不如末将保护王爷就在阵前和他商谈。”和世泰点头道:“好吧!”那将住便大声喊道:“陈文魁,为了我们王爷的安全,由末将保护在阵前跟你商谈。”红菱忙低声道:“带上我,同意。”陈文魁忙大声喊道:“我同意,我也要带一名护卫。”那将佐看看身体瘦削的红菱,对和世泰道:“王爷,让那小子带着也无妨。”和世泰点点头,清将大声道:“可以带上。”
红菱跟在陈文魁身后慢慢向清兵阵前走去。那清将手执钢刀护住和世泰也缓缓离开本队,清兵火器营立即举枪瞄准陈文魁两人。
双方越走越近,相距五步远时停住,那清将傲然道:“陈文魁,有话快说!”陈文魁双股战战,正要开口。红菱突然抢先说道:“我们堂主已将投降条件开列出来,请大人过目。”说完慢慢伸手往腰间掏去,和世泰一听,高兴地往前走出两步,准备去看开列的条件。红菱瞅准他和清将走到并肩时,左手突然一扬,一道寒光直射清将,右手推着陈文魁往前就闯。那清将惨叫一声摔倒。火器营清兵一看有变,立即开枪。可怜那陈文魁被红菱做了挡箭牌,霎时变成了马蜂窝。和世泰闻变,转身要跑。红菱已抢到他跟前,甩开陈文魁,左手一把揪住他的长辫子,右手宝剑“刷”地架在脖子上。清兵一见,吓得再不敢开枪。红菱厉声喝道:“快命清兵闪开。”那和世泰方知中计,又怒又羞。脸色铁青大声喊道:“别管我,快开枪!”红菱不待他喊完,突然一掌击去,和世泰立时昏死过去。红菱宝剑一扬,向清兵命道:“快闪条道,不然我先杀了他。”清兵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和世泰的一名亲兵急忙站出来大声喊道:“先救王爷要紧,快闪开一条道。”清兵一听,忽拉一下往两边一闪,让出一条道来。这时村里的教徒见红菱得手,一齐奔涌过来,红菱向清兵大声道:“只要你们老实呆着,我说话算话,不伤你们王爷性命,等我们走后,你们到二十里外的地方接你们王爷。”说完转身向众教徒大声道:“快走。”众教徒立即簇拥着往外冲去。
嘉庆帝命英和先行回京,即刻起驾回銮。这时,忽有驿使送来直隶总督温录惠的告急文书:河南滑县教匪李文成聚众谋逆,官军屡剿失利,今贼势大张,已据河南山东之滑县、长垣、曹县、定陶等地。嘉庆阅毕,龙颜失色。几天前,他就接到河南巡抚高杞的奏章,闻知李文成谋逆。当时当作一般的贼匪作乱,也指令高花督兵进剿。没想到竟酿成大乱。结合到京师刚刚发生的禁门之变,嘉庆才惊慌起来。当即召集随驾重臣戴均元、托津、禧恩等人商议对策。传旨命陕甘总督那彦成代替温录惠为直隶总督,并委以钦差大臣关防,节制河南山东所有清兵。命工部侍郎,护军统领庆祥等率火器、健锐二营清兵,又命陕甘提督杨遇春及杨芳和西安将军穆克登布督兵数万协同围剿,力图以最快速度扑灭刚刚燃起的起义烈火。嘉庆部署完毕,更加担心京师局势,遂率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班师回朝。
嘉庆回到宫中,立即御临太和殿,召见群臣,讯问京中情形。英和便把诱杀林清及其教徒的经过详细奏明。这时安国公和世泰刚好回京,立即入宫觐见皇上。他哪敢说出被红菱挟持的真情,便奏称剿灭贼匪万余,蒙骗过关。嘉庆闻奏,龙心稍安。忽然道:“怎不见二皇子来见朕。”英和忙奏道:“智亲王近日身体不爽,很少出宫。想必不知道皇上回京。”嘉庆顿觉疑惑问道:“智亲王几天前,还亲自平灭禁门之变,怎会突然生病?”英和回道:“奴才也不太清楚。据说,事变当晚,智亲王正在上书房草拟奏章,有一受伤的贼匪藏匿房中,突然跃出杀死两名侍卫,那贼匪也知难逃活命,自尽而死。智亲王可能受了惊吓,第二天就病倒了。”嘉庆听见,勃然大怒:“一派胡言,智亲王既能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平火事变,岂是区区贼逆能吓病的。”英和吓得赶紧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也是胡乱猜测。”嘉庆一挥手道:“算了。既是智亲王生病了,就不必宣召了。”英和急忙谢恩退下。
嘉庆环视众臣,眼含悲愤道:“想我大清当初威服四夷,何等强盛,不想竟会在宫中发生这种汉唐宋明未有的事变,让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固然是朕薄德寡能,导致祸端,朕也当告罪天下。”遂命宣旨官:“特颁‘罪己昭’。”
《罪己诏》尚未读完,诸臣早已忽啦啦跪倒在地一片,惶惶匍伏于地,呜咽痛哭,叩首请罪。
嘉庆丝毫不为所动,愤而立起,手指群臣怒道:“朕虽无能,却不曾有过害民之事。可是你们身为朝臣,平时受朕之恩宠,食国家俸禄,都干些什么?为何每次逆匪起事,总以官逼民反为号,而趋之之民若骛。大内之变,逆匪直入禁门,步军统领吉纶、左翼总督玉麟,竟毫无觉察,着即拿下。”吉伦。玉麟吓成一团软泥,两边侍卫立即拿下两人顶戴、官袍。嘉庆喝道:“推出午门,斩立决。”二人吓得哭喊道:“万岁饶命……”侍卫们不由分说,立即将二人拖出宫外。
嘉庆看着阶下吓呆的诸臣,不缓不紧地道:“吉伦遗缺由吏部尚书英和兼署。”英和急忙往前跪爬两步,叩首道:“奴才遵旨。”正要退下,嘉庆道:“慢,朕命你立即去拿下东华门、西华门守门将卒,统统革职,充作苦役。另外会同刑部,将累年所查贪渎之吏,一律从重治罪。凡留京官员,除朕表功之外,一律罚俸一年。”英和叩头接旨退下。
嘉庆缓和一下口气道:“朕于在廷臣王,有功必赏,皇二子绵宁在上书房读书,一闻有警,便亲自用火枪击毙二贼,余贼纷纷藏匿,不敢上墙,实属有胆有识。宫廷内地,奉有祖宗神位,皇后也在宫中。绵宁身先抵敌,保证安全实属忠孝兼备,赐其所用火枪‘威烈’之名,以示优奖。皇三子绵恺、皇四子绵忻随同捕贼,亦属可嘉,从优叙功。安国公和世泰剿匪有功,着即内务府大臣,遗缺由镇国公奕灝兼署,庄亲王绵梁交部从优叙功。”绵恺和一班被褒奖之臣赶紧叩头谢恩。
散罢朝,嘉庆带着内务府扈从大臣禧恩和几名内监往养正书屋探视绵宁。孝和皇后正在绵宁屋里,闻听圣驾来到,忙叫红月、红桃扶起绵宁,随同玲儿出来迎驾。嘉庆一看绵宁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大吃一惊:“皇儿怎会病成这样。”绵宁故作轻松道:“父皇不必担心,儿臣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忙陪嘉庆进了屋里。嘉庆问道:“皇儿真是受了惊吓?”绵宁谦恭道:“儿臣长在宫中,生性柔弱。偶遇急变,受些惊吓,也是可能的。”孝和皇后却摇头道:“二阿哥在父皇面前还要谦恭吗!当时二阿哥面临巨变,何等沉稳从容。怎么会是受了惊吓。”嘉庆赞许道:“你母后说得有道理,必是左右侍候不周才会病成这样。”红月、红桃一听,吓得扑通跪下,连连道:“奴婢侍候不周,罪该万死。”玲儿站在旁边,竟忍不住哭出声来。绵宁忙低声道:“不关他们的事。”嘉庆看他面有惨淡之色,玲儿又哭得伤心,一时不知究里只得道:“朕也是随便说说,并无责罚之意。”玲儿慢慢止住了哭声。红月红桃起身谢恩。
屋里几人正在说话,禧恩和几名内监等候在院里。忽然四阿哥绵忻飞跑进来,喊道:“二阿哥,我额娘来看你。”禧恩一听,心中窃喜,迎上去,躬身道:“四阿哥,四阿哥,果真是皇贵妃驾到?”绵忻听他问得奇怪,恼怒道:“谁还骗你。”禧恩方知问得唐突,忙掩饰道:“皇上正在智亲王屋中。我是想问清楚,好让他们通报。”绵忻欢喜道:“原是我父皇也在这儿,太好了。”说完往里就跑,禧恩也不拦他。这时那燕皇贵妃带着翠儿、巧儿两个宫女走进来。禧恩看见,急忙赶到前去,纳头便拜:“奴才叩见娘娘,”燕妃见是禧恩,立刻满面春风,娇声骂道:“你这个狗奴才倒还认得我啊。”禧恩笑道:“奴才可是时刻记挂娘娘。”燕妃突然正色道:“皇上也在智亲王屋里吗?”禧恩忙道:“皇上已来多时了。”燕妃不高兴道:“皇上真是关心智亲王啊。”禧恩却道:“娘娘不是也来看智亲王吗?”燕妃佯怒骂道:“就你鬼精。还不快叫他们通报。”
绵忻跑进门里,高兴地喊道:“父皇。”嘉庆看见,忙叫道:“快过来让朕看看。”绵忻却突然站住,后退一步,双膝跪倒,磕了一个头道:“孩儿叩见父皇,父皇吉祥。”众人一看,大笑起来,嘉庆高兴得流出眼泪,上前拉起他,连声道:“四阿哥也长大了,懂礼了。不过这是后宫,是咱们自己家里,就不必多礼了。”孝和皇后从旁道:“别看他是个孩子,可是有胆有识,宫中急变,无人不慌,他却全然不惧,跟三阿哥一道守在储秀宫门外。”绵宁接着道:“母后还不知道,他还缠住我带他去杀贼,亏得三弟抱住她,我才走脱。”嘉庆听了,更加欢喜,抚摸着绵忻的头道:“真是我大清的福气。”
这时内监来报:“燕皇贵妃娘娘来看视智亲王。”孝和皇后笑道:“正巧都赶到一块儿了。万岁还不宣她进来。”嘉庆道:“快宣进。”说话间那燕皇贵妃已到屋里,忙给主子和皇后施了礼,笑道:“我只说赶早来看视皇二子,不想让皇上皇后抢了先。我倒成了马后炮了。”一句话说得屋里人都笑了起来。”绵宁和玲儿忙施礼谢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燕妃走到绵宁跟前,亲热地询问病好得怎样了,每餐吃多少饭,如今感觉怎样。绵宁赶紧一一回答。嘉庆又和他们说了一会闲话,看看天色已晚,便道:“你们在这儿多呆一会儿。朕还有国事,就先回宫了。”绵宁忙问道:“父皇,近来河南、山东两省贼情怎样?”孝和皇后听了忙道:“万岁要谈国政,我们就先回避一下吧。”嘉庆摆手道:“不必了。”又向绵宁道:“你只管安心养好身体。贼匪作乱自有朕和诸卿商议督办。”说完便命禧恩摆驾回宫。孝和皇后和燕皇贵妃又说了一会闲话,也各自回宫去了。
掌灯时分,红月红桃传来晚膳。绵宁今天心情好多了,用了两碗莲子汤一个馒头。玲儿看他几天来第一次吃这么多,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绵宁看她这么高兴,动情地道:“玲儿,谢谢你的关心。”
玲儿笑道:“你还用跟我客套吗。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就放心了。”
绵宁叹道:“你也瘦了很多,这几天受苦了。”
玲儿脸上笑容凝住:“比起王爷你的内心之痛,这点苦算什么。可惜我不能为王爷平复心灵之痛。”
绵宁忙安慰道:“玲儿,别这么说。”
玲儿摇头道:“不,我有好多话想说。”
绵宁走到她面前坐下,一手抚在肩上道:“我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心里有苦处,就说出来吧!”
玲儿缓缓地说道:“刚入宫时,我并不爱王爷,可是现在玲儿深深爱上了你。是你的痴情感动了我,是你的痛苦震撼了我。尽管我不是你所爱的人,你还对我这么好。我不忍看着你在痛苦中煎熬。王爷的失子之痛我理解。可叹我无能为王爷平复心理之痛。入宫多年,没能给王爷生下一男半女。”
一番话说得绵宁热泪涌出,摇着玲儿双肩道:“玲儿,你怎么说这些傻话。”
玲儿按住他的手道:“玲儿有一事想求你答应。”
绵宁连忙道:“别说一件,十件八件我也答应。”
玲儿拭干眼泪道:“王爷身为皇子,已三十多岁了。膝下却无一子。玲儿以为不如再娶二福晋……”
绵宁不等她说出,便拦住她道:“玲儿,你胡说些什么。就是你不觉得委屈,我哪有这种心情。”
玲儿道:“我理解王爷的心思。可是王爷也该为大清的将来考虑啊。”
绵宁不由得笑了:“还看不出,你倒是个有心人。”
玲儿不以为然地道:“这有啥稀奇,皇上对王爷这么恩宠,宫中上下,谁看不出来。”
绵宁忙道:“此话不可随意往外说。”
玲儿不屑道:“你当我是傻瓜呀。可是我说的事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绵宁道:“你着什么急,我们都还年轻,以后还怕没有儿子吗。”
玲儿嗔怪道:“说了半天,你还是不答应。我生气了。”
绵宁忙道:“你先容我考虑考虑嘛。先安歇去吧。”说完,大声喊道:“红月,侍候福晋安歇。”
门外答应一声:“来啦。”走进一女子。绵宁道:“侍候福晋早点歇息吧!”背后却传来一声娇叱:“绵宁!”绵宁吃了一惊,转脸仔细一看,那女子穿着红月的衣服,却不是红月。绵宁看她十分面熟,不由得愣住了。那女子秀目圆睁,突然从身后抽出宝剑,一指绵宁胸前,冷笑道:“二皇子,难道认不出了?”玲儿看见,吓得张口要喊,被绵宁一把捂住道:“她就是汪姑娘,快,不许让任何人进来。”女子泪水汪汪咬牙道:“你还认得我。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我今天就是来为我儿报仇的。”绵宁浑身一震,泪如泉涌,哭道:“哼,你的儿子,难道不是我的儿子吗,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绵宁一阵眩晕,差点摔倒,玲儿急忙上前扶住。哭道:“汪大姐,你冤枉他了。宝儿不是他杀死的。”红菱怒道:“少废话。我不想妄杀无辜,快让开。”绵宁渐渐清醒过来,却出奇的平静,道:“恨只恨我不该生在帝王家,我若是一介百姓,也许正是夫妻恩爱,安享天伦之时。今生无所求,蒙菱妹赏我一剑,心满意足矣。”言毕双目紧闭,引颈受戮。玲儿一下跪倒在红菱面前,求道:“汪大姐,我求求你,放过他一回吧。他其实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我最清楚,他爱你有多深。失子之痛,也差点要了他的命。”
红菱听着,心如猫抓,她相信玲儿的话。她知道绵宁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是他是清廷皇子,他亲手杀死了她的儿子,毁掉了她一生的希望,仇恨仍旧充满她的全身。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子,低声道:“你先起来吧。”玲儿看她放下宝剑,迟疑着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把闪着寒光的剑。红菱泪眼看着绵宁,心里道:“宁哥哥,对不住了。”闭着眼睛,突然一剑向绵宁当胸刺去,只听“啊”地一声惨叫,红菱睁眼一看,却是一剑刺中玲儿,当即扑倒在地上。绵宁惊得抱住玲儿,叫道:“玲儿,玲儿。”红菱惊呆了,慌忙上前扶住玲儿,对绵宁道:“快去叫人。”绵宁慌忙起身。玲儿挣扎着道:“别……别叫人。”绵宁停住。玲儿喘过一口气道:“我……我有话说。”绵宁忙问:“你说吧。”玲儿看着红菱,断断续续道:“宝儿…不是……王爷杀死的。相……信我。我们……都是女人,爱着……同……一个……男人,求……你们……别这么……残酷……折磨对方。求你……放过……王爷。”红菱懊悔道:“我答应你,我对不起妹妹。”玲儿又看着绵宁道:“快,拿……纸笔来。”绵宁不解其意,急忙将笔墨拿来,将宣纸铺在地上。玲儿右手哆嗦着提起笔,在纸上写道:“奴婢入宫多年,未能为王爷生养半子,愧对王爷恩宠,只有一死谢罪。”绵宁看着大惊道:“玲儿,你这是干什么?”玲儿慢慢松开笔,气息微弱地道:“快,送……大姐……出宫。”红菱哭道:“我不走,妹妹你不能死。”玲儿突然往红菱怀里一歪,气绝而亡。绵宁惊呼道:“玲儿,玲儿……”红菱慢慢放下玲儿,低声道:“别喊了,没用了。”绵宁怒吼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她?”红菱无言以对,一任悔恨的泪水奔涌而下。绵宁低头看见地上玲儿的遗言,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拉起红菱,指着她身上的衣服问道:“红月在哪儿?”红菱怔了一下明白过来,忙道:“她被我点了穴道。”绵宁急忙往外奔去。
第二天,智亲王福晋自杀而死的消息立即传遍宫中。嘉庆正在太和殿早朝,与诸臣商议那彦成从河南发来的奏折,原来那彦成兵抵河南卫辉,因见滑县谢家庄、道口镇一带义军声势浩大,乃屯兵不速进,上书嘉庆帝要求增调山西兵、甘肃兵、索伦兵赴滑县。嘉庆求胜心切,见到那彦成的请求,十分恼怒,大骂他迟疑不进,逗留观望。军机大臣戴均元、托津见主子发怒,忙出班奏道:“既是那彦成畏葸迁延,万岁可派重臣往其营中督促,一面严旨责其早日进兵剿灭逆匪。”嘉庆点头道:“两位爱卿言之有理。朕就命托津为监军,立即赶赴河南,督促那彦成进兵。”托津忙道:“臣遵旨。”嘉庆正要散朝,禧恩匆匆而进,跪奏主子:“皇上,刚才,智亲王派人来报,二皇子福晋昨晚自尽而死。”嘉庆大吃一惊问道:“可知因何自尽中”禧恩道:“福晋留有遗言,说是入宫多年,未能为智亲王生育半子,羞愧而自尽。”嘉庆叹道:“真是糊涂,岂能因此轻生。智亲王现在怎样?”禧恩道:“智亲王自是悲痛欲绝。”嘉庆一挥手命道:“散朝,待朕去看看。”
嘉庆由禧恩陪着,带了几名内监,直奔养正书屋绵宁寝宫。绵宁闻报,出来把父皇迎入房内。嘉庆看他两眼红肿,面色惨然,不由心中发酸,道:“皇儿身体刚有好转,又遭此变,可受苦了。”绵宁叹息道:“谢父皇关心,儿臣该有此劫。”嘉庆道:“你福晋也是心窄。你膝下无子朕也曾忧虑,她也不该因此轻生。”绵宁道:“昨晚用膳时,福晋说起入宫多年未能生育半子,还劝儿臣多纳几个侧福晋,谁料想她当晚就寻了短见。”说完,掏出玲儿遗书呈上。嘉庆看过,眼中含泪道:“难为她一片心思。朕要厚葬她。”转脸向门外喊道:“禧恩。”禧恩赶紧跑进来,垂手而立道:“皇上有何吩咐?”嘉庆道:“智亲王福晋的丧仪就由你主办,梓宫用金黄座罩。”禧恩心里一惊,暗道:“只有皇太子才能用黄色,皇上是糊涂了吗?”正在迟疑,又听嘉庆道:“下去吧!”禧恩忙道:“奴才遵旨。”慢慢退出房去。
绵宁看禧恩退出,忙屈膝跪下道:“谢父皇恩宠。”嘉庆眼含期望,道:“皇儿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吗?”绵宁道:“儿臣明白。”嘉庆道:“明白就好,皇儿要节哀自重。朕还有国事待办,就此回宫了。”绵宁忙起身恭送圣驾。
禧恩出了绵宁寝宫,经凉风一吹,心中豁然明白。主子的意思是以皇后的丧仪厚葬福晋。想至此,他不敢怠慢,急忙到前厅吩咐宫监仆隶们分头忙活。直到天黑,禧恩便向绵宁找了间房子住下。按说,宫内不留外官住宿,但禧恩是燕皇贵妃的本家族弟,又是嘉庆皇帝特许的丧礼主办人,特殊情况也就特殊对待了。那禧恩为着办好丧礼,一直谋划到半夜也无睡意。便信步走出房门,外面一片寂静,禧恩心里忽然像长了草。看看四下无人,悄悄出了大门,往益香园而去。
那益香园正是燕皇贵妃居住。燕妃自生下四阿哥绵忻,虽说在后宫颇有地位,怎耐嘉庆每天忙于国政,极少临幸她。她便难耐深宫寂寞,常找借口召她族弟禧恩来宫中陪她,那禧恩当然是一拍即合。因为满人自古就有本族通婚的习俗,他们也不以为意。今天禧恩奉旨住在宫中,忽然想起她便往益香园而来。
禧恩来到门口,宫女太监都心里明白,也不用通报,他便直奔燕妃寝宫,远远看见还有灯光,知道燕妃还没歇息,心中高兴,悄悄走进门去。门内两名宫女看禧恩进来,识趣地走开,禧恩轻轻关上房门,走进内室。那燕妃正坐在书案前,手托香腮,凝眉深思。禧恩走到跟前一躬身笑嘻嘻地道:“娘子,小生有礼。”燕妃不防有人进来,吓了一跳,一看是他,心中窃喜,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深更半夜,来我寝宫,成何体统。”禧恩不以为意,上前搂住她,调笑道:“姐姐难道不想小弟?”可那燕妃却不像以前那样温顺,嘴里怒喝道:“放开我。”用力推开禧恩,转身伏在书案上,抽抽噎噎哭泣起来。禧恩慌了手脚,陪笑道:“对不起,是奴才莽撞,惹姐姐生气了。”燕妃突然抬起泪眼,娇叱道:“谁生你的气。”禧恩一听,放下心来,上前抚着她的秀发道:“姐姐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燕妃叹息道:“也只是一些小事,哪里用你赴汤蹈火。我只是觉得我们母子活得凄苦,没有人体贴照顾。”禧恩人极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便道:“姐姐是说皇上不到你这儿来了。”燕妃含笑道:“怎么,你吃醋?”禧恩赶紧道:“奴才再大胆,也不敢吃主子的醋。”燕妃啧笑道:“还说呢,皇上的绿头巾你都给戴上了。”禧恩嘻笑道:“还不是蒙姐姐的错爱,”又正色道:“皇上可是一位勤政图治的君主,每天忙于政务,实在无暇临幸后妃们。奴才可不敢诱惑主子贪恋女色,荒废朝政。”燕妃冷笑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就扣上个大帽子。难道我就不孤独寂寞了吗。”禧恩忙陪笑道:“姐姐说得是,小弟一定劝皇上常来姐姐宫中。”燕妃转而娇媚地一笑道:“今晚可不要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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