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刀下求生路
陈圆圆刀下求生路
吴三桂正在命令兵士们准备云梯,想一鼓作气将北京城拿下来,忽然,北京城墙上旗旗乱晃,矛戟林立,一面“闯”字大旗迎风飘摆,旗下现出一蓝衣毡笠之人,吴三桂细瞧,正是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走上城垛,大声喊道:
“城下人等听着,速叫你们主将吴三挂上前答话。”
吴三桂忙驱马上前,向上答道:
“城上可是李自成吗?”
李自成见是吴三桂,不禁怒火中烧,喝道:
“好你个背信弃义的吴三桂,我把慈烺交付与你,你竟敢撕毁盟约,尾追我军,杀我人马,伤我爱将,该当何罪?你这种无信无义之人,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我,我……”
此时的吴三桂心中有天大的委屈却也说不出来。
“吴三桂,你看这是谁?”
吴三桂举目观瞧,却见全家三十多口人都被押在墙头,他们全都披头散发,五花大绑,每人身后都有两名刀斧手,手拿明晃晃的钢刀放在家人的脖子上,城上哭声一片,吴三桂心如刀绞,向城头大喝:
“李自成,你拿我家人要挟我,是什么大丈夫行径?”
“嘿嘿!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讲信义,我也只好如此,吴三桂你现在投降还不算晚,否则,哼!我将你全家满门抄斩。”
吴三桂不禁暗暗叫苦,如果不降,全家三十多口就会马上人头落地,全家数十人为我一人而死,那我岂不是不孝,可是如果降了,我这支关宁铁骑,就会被清军灭掉,恢复我大明江山社稷岂不落空,这支队伍是我大明的命根子,我决不能丢掉它。吴三桂犹豫不决,脑海中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此时,城上的农民军观注着他吴三桂;吴三桂的部下观注着吴三桂;一旁的阿济格手执马鞭观注着他。此时吴三桂的一句话,一个手势,都将对整个历史起着重大的影响。
后面的朱三太子慈烺此时也坐卧不安,他见吴三桂仍低头不语,忙策马上前:
“爱卿……”
吴三桂抬头见脸色苍白的太子欲言又止,于是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大丈夫报国,忠孝不能双全,看来,我只有做出牺牲了,亲人们哪,我吴三桂对不住你们呀,你这李自成行此卑鄙手段,如此只知掠掳的乌合之众,定成不了什么气候,我岂能投降此等眼光短浅之辈。
吴三桂暗暗咬咬牙,命道:
“来呀,给我把那城头之贼射死。”
身后立刻涌上五百弓箭手,这五百弓箭手个个箭无虚发。
只听“嗖”“嗖”“嗖”弓弦响过,箭带风声飞向城头。飞箭将李自成身前的亲兵射死了许多,惨叫声不绝,几名亲兵尸体栽下了城来。李自成的身影从城头上消失了。
过不多时,只见城堞上露出一人,披头散发看不清楚,那人口呼:
“吾儿救我!”
喊声未了,刀光闪处,人头已落,血淋淋的人头被人抛了下来。
吴三桂大惊,“爹爹!”
这时,墙头上接二连三的人头被扔了下来,吴三桂只觉天旋地转,嗓子眼发甜,一口血“哇”地喷了出来,随后身子一歪从马上栽了下来,众人忙抢了吴三桂回到营中。
等吴三桂悠悠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众将见他醒来都松了口气。
吴三桂睁开眼睛,呆滞的目光扫了下四周,忽而坐起来,拥被大哭。
众将忙跪地劝阻。
“元帅节哀!”
“将军不要哭坏身体。”
良久,吴三桂才止住哭声,擦干泪痕,问道:
“可将尸首抢回?”
“回元帅,都已抢回,安于后帐。”
“那好,明日买些上好的棺木,将他们入殓了吧,我定要抓住李贼,砍下他的人头,祭奠老父的亡魂。”
说罢,吴三桂止不住又落下泪来。
众人忙又一番劝慰。
吴三桂摆摆手,说:
“我也乏了,你们先歇息去吧,杨将军你留一下。”
众人忙纷纷告辞。
杨坤捧一碗药喂吴三桂喝下,问道:
“元帅留我何事?”
“我想问你,后帐可有,可有圆圆的尸体,我想去看看。”
“回元帅,我仔细搜索过城下,没发现有夫人的尸体,想夫人吉星高照,定当平安无事。”
吴三桂手抚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噢,但愿她没事。”
而吴三桂又哪里想得到陈圆圆死里逃生的一幕。
陈圆圆被押上城楼时被排在了最后,她拼命往前挤想看看心爱的三郎,却被兵士粗暴地推回了队尾。
家中人等知死期已至,全忍不住哭作一团,而此的陈圆圆的心却异常平静。
陈圆圆抬起头来,见一朵白云悠悠飘向远方,不觉心生感慨:自己一会儿也就会化作一缕轻烟随风而逝了,其实死又有什么可怕的,死对我这种罪孽之身该是一种解脱。
前面的一个个被砍下头,扔了下去,陈圆圆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那一刻。
终于,陈圆圆被最后一个推到了城堞前,圆圆向下张望着,她多么想最后一眼看到自己的吴郎啊,她只看到吴军乱轰轰一片,不觉心中很是失望。
李自成一声令下:
“行刑!”
陈圆圆轻轻闭上眼睛,好久没有声响,圆圆睁开眼睛,却见身旁的刽子手只睁圆了两双眼睛呆呆地望着她,沾满血迹的鬼头大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被圆圆的美貌惊呆了。
陈圆圆心思电转,想道:我陈圆圆入得红尘来,备受凌辱,别人见我都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他们都是贪图一宿之欢,而只这吴公子对我却一往情深,从没人像他这样真心待我,与他在一起,我才有了人生的快乐,我要争取活下来,哪怕我与吴郎见一面再死在他面前呢,求上天保佑我,保佑我能与吴郎破镜重圆。
想到此,陈圆圆忙喊道:
“慢着!我有话要与闯王说。”
李自成闻听,忙命人把她带过来。李自成问道:
“你有何话说?”
陈圆圆跪下叩头道:
“回闯王,我觉得今天您杀我很容易,也没什么可怜惜的,只是,只是……”
“只是怎样?”
“只是怕对您有所不利?”
“为什么?”
“贱妾听说吴三桂将军已率部众来归降于您,想为您效犬马之劳,只是因为我被刘将军接入营中,才使吴将军一怒之下,与您有了隔膜,因此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妾心里十分不安。如果今日您杀了我,吴将军必然会与您决一死战,拼个你死我活,您不如留下我,让我去劝说吴将军,使他不与您为敌,您看如何?”
李自成见面前的陈圆圆,虽衣衫凌乱,倒更有种楚楚动人的神态,当下暗暗思量:吴三桂这小子倒是个性情中人,爱美人不爱江山,可说是天下第一情种,北京不宜固守,我怕的只是吴三桂会在我撤退时追击,放了这女子,虽不能劝得吴三桂投降,倒可阻止吴三桂跟我死缠烂打。
当下,李自成拿定主意,命令道:
“来人,把她带下去吧。”
“是!”
亲兵答应一声,给陈圆圆松了绑绳,把她带回了老营。
一代佳丽陈圆圆就这样大难不死,虎口逃了生。
悲怆万分的吴三桂一夜不眠,刚一合上眼就见父亲披头散发呼:“吾儿救我!”他又醒来止不住痛哭一场。
追杀李自成事大,让死去的人士为安更是大事。
第二天吴三桂立时找了一班哭灵的人,他们朝门跪着,仰天拍地的痛哭,俱动悲情。
吴三桂身穿重孝,他觉得很对不起死去的父母,是自己没能保全他们的性命,他跪在盛装着父母的棺木前,放声大哭。
正在吴三桂悲痛异常时,安顺子走到吴三桂身旁低声说道:
“大人,有一个道人求见。”
吴三桂怒道:
“今天谁也不见,你用乱棒给我把这不晓事的家伙赶走。”
安顺子又小心翼翼地道:
“这道人可不比一般……”
安顺子正说着的时候,只见一瘦骨嶙峋神采安详的道人走了进来,并大声道:
“父母大事,怎可随意而安!”
吴三佳一抬头,见此道人仙风道骨,眉字间流露着一种超然,怒气顿消,忙道:
“请问先生有何见教?”
道人朗声道:
“现总兵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右股有三十六黑子,不是人臣便是人君,贫道愿助一臂之力。”
吴三桂见道人说自己有帝王之相,而且还知道自己身上的痞痣,心里自是一惊,心想自己真是遇见了高人,忙道:
“先生请进!请……”
吴三桂忙把道人让进里屋,请道人给他指点迷津。
吴三桂恭敬地请道人上坐,亲手斟上茶问道:
“请问先生大号?”
道人左看看,右看看道:
“无名无姓,无影无踪。”
说完自是一乐。
吴一桂不懂这隐语,不懂也不好多问。
天气炎热,四处杀人,嗜血的苍蝇四处乱飞乱撞,这屋间里也不例外。嗡嗡营营好像撒沙子。
吴三桂边饮茶时,还得不停地用手哄苍蝇,以免落入茶杯之中。
这道人从袖中掏出两支筷子,将苍蝇随飞随夹,一夹一个,没有夹不住的。他把夹住的苍蝇全部装进了左边的衣袖之中,倾刻问房间里便安静了,他用心地呷了一口清水,对吴三桂说道:
“请问总兵大人,你贵庚几何?”
吴三桂道:
“四十有六。”
道人掐了下指头,道:
“金溺水下,见出水上,木不得全所制也。”
道人说到这儿,望着吴三桂道:
“依贫道之见,尊驾的父母该葬于西方金气之地。”
吴三桂确实信服了这位道人,他忙道:
“全听凭先生吩咐。”
道人沉吟了下说道:
“天命如此,不可违抗,尊驾如方便请与我往西山一行。”
吴三桂道:
“先生还有何吩咐?”
道人道:
“人愈少愈好,天机不可妄泄。”
道人说到这儿,打衣袖把苍蝇放出来,嘴里祷告说:
“你不扰乱我,我也不捉你,快飞走吧,快飞走吧!”
从衣袖里出来的苍蝇,纷纷飞出门外,一只也不剩。
吴三桂很是吃惊。
吴三桂按照道人的吩咐只带了几名忠实的随从随道人往西山,为下葬的父母寻找风水之地。吴三桂也曾读过《葬书》,书上说“占山之法,以势为难,而形次之。势如万马,从天而下,其葬王者,势如巨浪,重岭叠嶂,千乘之葬。势如降龙,水绕云从,爵禄三公。势如重屋,茂草乔木,开府建国。势如惊蛇,曲屈徐斜,灭国之家。势如戈矛,兵死形囚。势如流水,生人皆鬼。”
吴三桂对风水之事十分相信的,明朝的开国皇帝朱洪武当年贫不能葬父母,祷告上天,代为看管,用芦苇将父母尸体包好,浅浅下葬。后来,扫平群雄,据有天下,打发刘伯温到凤阳老家营造皇陵。刘伯温看了看朱洪武父母的葬地,对人说:
“原来皇上的双亲葬在龙口里,怪不得今日坐江山。”
吴三桂带着几个忠实随从陪着道人到了西山一看,果然是好地方:苍松翠柏,高下相间,群山绵绵不断地伸展开去,好像玄学哲理似的,奥妙莫测,起伏的峰峦,一个接一个好像一大群牲口,沉浸在一种神秘之中,东山迤逦北延,愈进愈高……
这西山与京城距几个时辰的路,吴三桂从没到过这里的,当他站在高处放眼看着这一切时,心里惊叹了。
真是个好地方!
吴三桂在心里对道人更加崇敬。
道人一路上不时拿出罗盘确定方向,当他们爬上个小座山的山顶,道人对吴三桂道:
“总兵请看。”
吴三桂顺着道人的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听道人说:
“这两屏山乃是一只大鹏金翅鸟,对面是大鹏的左翼,我们脚下是其右翼。”道人又指着山下的一条路说,这是大鹏的长颈。远处那座小山是大鹏的头,后面那个山包是大鹏的尾。”
吴三桂经道人这一指点,他越看越像,仿佛真是庄子在《逍遥游》中描绘的那只“展垂天鸟云之翼,击三千里水,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的大鹏神鸟。
道人对天看了半晌,又说道:
“贫道从地气所看,此处已有人所占,不妨下场去看看。”
吴三桂和道人顺着山路下到山脚,果然看到一座坟茔,没碑石也很低矮,看样子埋的是一个没钱人家。
道人看了看道:“天地二气都占,可惜人气不足,这坟的子孙还在困厄之中,不日将飞黄腾达,可惜,可惜……”
吴三桂不知道这道人可惜什么,这里正好有位打柴的樵夫正好挑着一担柴路过此处,吴三桂上前拦住道:
“请问小兄弟,你知道这座坟是谁家葬的吗?烦请造之。”
樵夫道:
“这是夏公子的娘,就在左边山凹里住。穷得没棺材,用苇席埋在这里的……”
吴三桂听完樵夫的指点,对道人道:
“旁边既然有人家,我们何不过去讨一杯水喝。”
吴三桂很想见见这道人扬说的这“飞黄腾达”之人是何模样。
道人点头同意。
吴三桂一行人向樵夫所指的方向走去。林木青翠,溪水晶亮,真可去污涤浊,陶情冶性。转过一个山坳,果然看到一处小屋子,门楣上方挂着一块小匾额,上写三个字:
“长风居。”
吴三桂看着这三个字想到李白的一首诗中的句子: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长风与地理上那金鹏又有什么联系呢?吴三桂想此人一定是个饱学之士,又是一个有向往和追求的人。
小茅屋很破烂,四面进风,从窗户里看进去右边床上整整齐齐叠着几排书,壁上挂着一把剑鞘,真个是三尺宝剑半床书,右边一张书案,一条凳子,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正中有一页写满字的宣纸,一个朱红玛瑙雄狮镇压在上面,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吴三桂见屋里没人,转过小茅屋,见一块四方土坪上,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在土坪上舞剑。那剑舞得真好,进如闪电,退若飙风,上下左右飞动起来,划出一个耀眼的银盘,如同中秋明月落到人间,又如祭祀的白练……
“好剑!”
吴三桂脱口称赞道:
“谁?”那人急忙收起剑,回过头问。
吴三桂等舞剑人回过身才看清,此人二十多岁年纪,身材四四方方,胸脯宽大,甚是儒雅,眼睛深邃有神,显得很有智慧与定力。
吴三桂一看这青年便得出此人是一个喜欢舞剑读书之人,又别于江湖上那种拳师侠客。心里有了几分好感。观此人相貌,果是一个有作为之人,困顿不久。
“我们是过路的客人,想讨碗水喝。”
“啊,里面请!”
这青年把吴三桂和道人请进房内,一边倒茶一边问,“听口音,客官不像是本地人。”
吴三桂道:
“祖籍江苏高邮,出生辽东,乡音不改。”
这青年也特豪爽,自报了姓名,并介绍了一翻自己的身世。
这青年姓夏名国相,江苏人,因大考失利便带着母亲隐居于此。
吴三桂在此遇上老乡自是很高兴,谈得十分投机,吴三桂想起道人说自己有帝王之相,此人便是最好的辅臣,何不请他出山助自己在乱世之中谋取一份基业呢?
吴三桂向夏国相说了自己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
吴三桂与道人在夏国相的居室里喝了一会儿茶,歇够了便继续随道人踩山,夏国相也在一旁陪着。
道人在前面走,吴三桂与夏国相还有几个随从紧跟在后面
天将黑时,道人才打开罗盘,细细地测了一番,削了一根树枝插在凹上说:
“葬在龙口出天子,葬在凤口出皇后,葬在大鹏口里出将相,这里便是龙口的正中处,让葬者头枕山峰,脚踏流水。”
吴三桂听道人说要把自己的父母葬在龙口里,自是一惊,想说点什么,只见道人一挥手道:
“如果此地被贫道相中,必有显现。”
说罢在他看中的正中处插上一根木棍。然后让众人退在一旁。
吴三桂和众随从都不明白所以,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时辰过去了没见有什么显现。众人正在疑惑,只见草丛一阵摇晃,一条碗钵粗的大蛇慢慢爬了出来,一直爬到道人所插的那根棍子前盘起来。
道人大声喝道:
“畜牲,此处已不需要你看护了,还不快走,另寻它方。”
道人的话间刚落,那巨蛇竖起脑袋,看着吴三桂半晌,又慢慢爬走很快隐于草丛之中去了。
道人向吴三桂行了个大礼道:“此龙地非您莫属了,您贵为天子,才有此大福,不然我等都得死于蛇口。”
吴三桂傻傻地站在那里,以为自己是在作梦,当他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所听到的一切也是真的时,他忽地抽出腰刀,向呆呆的看着他的几名随从挥去。几名随从还没明白过来,就死于吴三桂的刀下。夏国相一见,忙跪在地上,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匍伏在地上,三叩九拜。吴三桂微笑着收起刀,对夏国相说:“事已如此,我不得不杀了他们。”
吴三桂指了指地上随从的尸体。
夏国相明白吴三桂此举的意图,他现在面临着李自成、多尔衮这两大敌人,这两人都势力雄厚,一旦他的父母葬于龙口,贵为天子之事传出去,还有他的活命吗?
夏国相忙道:
“臣知道,臣一定厚葬几位,重赏家眷。”
道人似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舞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对吴三桂道:
“总军不乏英雄之气,帝王之举,佩服,佩服!”
吴三桂知道道人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道:
“吴某兵微将少,北有外夷,西有内患,还请先生多多赐教!”
道人道:
“龙者,能升能隐也,隐者升也,升者隐也,隐隐升升,升升隐隐便罢!”
吴三桂听了道人这几句难懂的话,愣了愣便明白了,慌道:
“先生高见,不知数寿如何?”
吴三桂在问他自己登基的年数。
道人道:
“或三或六,或六或三”说到这儿,又沉思了一下道:此地极易遭毁,龙脉弱嫩,还当小心看护。”
吴三桂没懂前面的话,后面的话懂了。李自成不就是抢攻凤阳,掘了朱家天子的祖坟,明朝才结束得这么快吗?
龙脉一断基业自然难稳。
天已全黑了,吴三桂和道人便投宿在夏国相的长风居。
夏国相亲手下灶作饭烧菜,忙了半个时辰才把几样不怎样的菜摆上桌子,吴三桂与道人也不计较,饮了几杯酒,吃了些饭菜,使饱了。
道人说:
“此时要是有桃就好了。”
夏国相忙道:
“吃桃季节己过了三四个月,实在抱歉这季节没桃吃。”
道人淡淡一笑道:
“要吃桃有何难!”
说罢从墙角拣起一颗陈年的桃核,拿过夏国相搁在地上的铲子,在地上挖了一个几寸深的小坑,把桃核种进去,盖上土,然后从炉子上取过一壶夏国相准备泡茶的滚开水浇到坑里。
吴三桂和夏国相在一旁眼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只见一会儿有嫩芽冒出,逐渐长大,很快就长成一棵枝叶繁茂的桃树。
转眼间桃树开了花,又转眼结了果,大而香甜的桃挂满了枝头。
道士不慌不忙,从树枝上摘下桃来给吴三桂一个,也给夏国相一个,自己又摘了一个,并说道:
“要吃请在树上取,别客气。”
吴三桂和夏国相小心地咬了一口香甜爽脆,十分好吃。
三人围坐在桃树下,边吃桃子边聊天。一直聊到深夜,桃也吃完,道人对吴三桂稽首道:
“贫道该告辞了!”
吴三桂慌道:
“吴某该如何感谢先生?”
道人道:
“借尊驾一盆水。”吴三桂不明白,道人又道:
“我从这里走了,请在我所隐去的地方倒上一盆便是。”
吴三桂依道士之言,他在所隐去之地倒了一盆水。
道士土遁而去。
吴三桂惊叹道士的道力。
吴三桂与夏国相一夜长谈,夏国相对清军多尔衮以及大顺李自成都提出了许多观点,让吴三桂身处这种境况有了新的动向。
吴三桂对夏国相有如当年刘备遇到诸葛亮的感觉。
第二天,吴三桂与夏国相回到城里,众人见他跟去的随从一个没回,也不便多问。
灵堂里一百个僧人,披袈裟,拍动那金铙铜钹,声震天地,五十双道,穿羽衣,吹起来苇管竹笙,响遏云霄。纸糊的大洞仙,这个背宝剑,那个敲渔鼓,竟有些仙风道骨了……
夏国相看到这一切,悄悄走到吴三桂身边,说道:
“元帅,这么多人去恐怕……”
吴三桂明白了夏国相的意思,问道:
“你说该怎么办?”
“我认为此事愈密愈好,知道下葬、知道您父母葬于何处的人愈少愈佳。”顿了顿又道:“道人说下葬时间为丑时,我们可以……”
吴三桂听完夏国相的话,认为这个办法很好,他给众位僧道部赏了银子让他们散去。到晚上时,他挑选了十六名壮汉抬着父母的尸体俏悄出了城,直向西山而去。没有兵丁,也没有送葬人,领头人是夏国相,他带着一行二十多人的殡葬队,刚踏进西山那松柏林时,忽然狂风大作,一时霎时间飞沙走石,遮天盖地。乾坤昏荡荡,日月暗沉沉。
抬丧的人只好放下棺材,就地歇息,等风停了再走。
可风一个劲地卷刮着,夏国相看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命令所有的抬棺人继续前进,可逆着风走,那里走得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出半里地又歇下了。
夏国相只好命令所有的人手都去帮助,这样又向前推了半里路。夏国相又气又急,一路上前蹿后跑,灯也被刮灭了,自己亲自上去动手,一步一步挪到了道人所插木棍的地方,命人挖坑下葬,当棺材落进坑里,风平浪静,天地一片星月照耀着朗朗乾坤。
夏国相再看时辰时按道人所定的丑时下葬已整整晚了二个时辰。夏国相心一凉:“如有什么不测也是老天注定,非我夏国相办事不力。”可他转而又想:“要是吴三桂知道这件事没办好,他一定要责怪我不力。”夏国相心中已有了保全自己的主意。
众位兵丁把坟垒好,夏国相看着一个个困乏不堪的相子,心中顿生几分同情,手中握着的剑又放回了鞘里,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分赏给每一位,然后说道:
“你们拿着这些银子回家去吧,千万不要回兵营,小心丢了命,今晚的事对谁也不要讲,回家安安生生过日子。”这些兵丁都明白了是怎样回事,都跪下向夏国相磕头道:
“谢谢大人不杀之恩。”
说完了个个都拿着银子消失在了晨光之中。
此时天已大亮,夏国相便回城向吴三桂回命。
夏国相走出西山,在一条沟旁见到了与道人和吴三桂一起所看到的那条巨蛇,那巨蛇盘缩在那里,早已死了。
饱读诗书的夏国相叹了一口气道:
“北方帝王之地尽占,可怜这畜牲。”
夏国相回到城里,吴三桂向夏国相详细询问了墓葬父母的经过,夏国相把忽刮大风的事详详细细地向吴三桂讲了,当讲到如何打发兵丁之事,他把手向脖子上一抹。
吴三桂以为他这抹的意思是把去葬父母的兵丁都杀了,这样谁也不知他的父母葬在了哪里,会意地点了点头,道:
“跟着我决不会亏待你,”话峰一转又问:“你今年贵庚多少了?成亲没有?”
夏国相行了一个礼道:
“禀元帅,晚生今年三十有二,未成亲。”
吴三桂道:
“吴某有一拙女年二十,如不相弃,愿配与以你,不知意下如何?”
夏国相忙跪倒在地,道:
“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
夏国相拜倒在他的岳父大人的脚下时隐瞒了一段他人鲜知的历史。
夏国相乃秦淮河畔复社主要成员。当柳如是和李香君这两个红尘脂粉在如位如诉地吟唱着不幸与悲哀的时候,夏国相却同样满怀愁绪地坐在自己书斋里的窗前凭栏沉思,他原来是为了即将要举行科举考试而潜心攻读的,可是他何曾又有好的心境来准备考试呢?
复社以钱谦益的入狱而元气大伤,三年一度的会试与殿试虽然照常在进行,夏国相等复社考生却成了朝廷权臣之间较量的牺牲品,他带着自己的老母愤然远离苏南那美丽的地方,隐居于西山脚下,过着隐士生活。
柳如是远离他而去。夏国相也远离了那个风花雪月的世界。可是,在他的灵魂世界之中,他无时无刻不在叩问着曾几何时的挚情,每当他在舞剑或是在阅读时,他便觉得她似乎还坐在自己的身旁和自己谈诗论道,她那柔美的秀发,她那顾盼生辉的秋波仿佛又不断地在他的面前闪现。
在西山脚下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惟一的安慰便是回忆着柳如是唱给他的那首《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
夏国相是明朝廷权臣争斗间的牺牲品,他文采出众,才华横溢没得到崇祯帝的一官半职,也没有长期拥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拜俯在吴三桂脚下,似乎找到了出路。
没过数日,吴三桂便把自己的爱女嫁给了这个得力助手——夏国相。
吴三桂要带着他的女婿一块实现他的帝王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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