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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抬头望去,只见练武场上彩旗飘扬,队列森然。一群参加武举的英雄豪杰,坐在东西两侧。这次武举的主考官乃是兵部侍郎崔九龙,按报名顺序比武。
三通鼓后,崔九龙走上主席台,开口朗声说道:
“现下各路英雄高手,在朝廷面前各显绝艺。按报名顺序上场。第一位是济南府魏有亮。”
一名身如铁塔的壮汉从东侧走到比武场中,向崔九龙拱手说道:“小人在。”
崔九龙又说:“与魏有亮比试的是沧州府的任伍员。”
一个中等身材,颏下长着一部黄胡子的中年人上场,乃沧州府的任伍员。
先比试的是单刀,然而任伍员败给了魏有亮,接下来是拳法、剑术,任伍员又全盘告输,羞愧满面地狼狈而走。
魏有亮士气大增,得意地叉手而立。又上了四位,皆败给了魏有亮,魏有亮红光满面,眼泛神采,那副神态似乎他已是武举人无疑了。
第六位上场的,便是吴三桂。
魏有亮看吴三桂生得也是背阔腰圆,虎面神威,傲气稍敛,又一转念,他小小年纪,能有多大本事?
先比试的是拳脚。
崔九龙一声令下,魏有亮抢先下手,一招“双劈双撞”直击出去。吴三桂还了一招燕青拳中的“脱靴转身”,两人登时激斗起来。魏有亮胜在力大招沉,下盘稳固,吴三桂却以拳招灵动,身法轻捷见长。魏有亮一身横练功夫,对敌人来招竟不大闪避,肩头胸口接连中了吴三桂三拳,竟是哼也没哼一声,突然间呼的一拳打出,却是“金刚拳”中的“迎风打”。吴三桂一笑闪开,飞脚踢出,踢在他的腿上。魏有亮“抢背大三拍”就地翻滚,摔了一跤,却又站起。
两人打到三十来招,魏有亮身上已中了十余下拳脚。冷不防鼻上又中了一拳,登时鼻血长流,衣襟上全是鲜血。吴三桂本以为他马上便要服输。哪知他又一言不发,扑了上来。
酣战中魏有亮小腹上又被踢中一脚,他左手按腹,满脸痛苦之色,又待扑上,吴三桂右手“金钩挂玉”,抢进一步,一招“没遮拦”,结结实实的捶中在敌人胸口上。
多亏他顾念魏有亮是条汉子,出手不重,饶是如此,魏有亮也喷出一口鲜血,不能再战被人扶了出去。
高起潜见义子得胜,也觉得面上有光,在席上哈哈大笑,同席而坐的人也纷纷交口赞叹。
这时,练武场上,吴三桂又与另一汉子打到了一处。这次两人使的是刀。兵部尚书陈新甲对刀法还算有研究,见那大汉用的是六合刀法,便说:
“单刀看的是手,双刀看的是走。使单刀的有手有刀,刀有刀法,左手无物,那便安顿困难。因此,看一人的刀上功夫,只要瞧他左手出掌是否厉害,便知高低。你瞧吴家公子这一掌翻将出来,守中有攻,功力何等深厚?”其他几位并不懂武艺,只是随声附和而已。
说话之间,场上二人已斗了二十余招,双刀相碰,不时发出叮当之声。陈新甲看的入迷,又道:“这二人刀法,用的都‘展、抹、钩、剁、砍、劈’六字诀,法度是不错的。”
王德化道:“什么叫‘钻母钩肚’?”
陈新甲冷笑一声,道:“刀法之中,还有钻他妈妈,钩你肚子么?刃口向外叫做展,向内为抹,曲刃为钩,过顶为砍,双手举刀下斩叫劈,平手下斩称为剁。”王德化涨红了脸,再也不敢多问。陈新甲也恼恨自己对牛弹琴,索性闭口不再说了。
说话间,吴三桂又胜了一局。接下来,又连胜数人,台下群雄哗然,纷纷交头接耳,打听此人来历。高起潜在席上得意忘形,竟然手舞足蹈起来,狠狠地替吴三桂大吹大擂了一通。
武举考试,进行了三天方罢,吴三桂果然不负重望,以娴熟的技击武艺,一举夺魁,取得武举人的资格,自此声名鹊起。
崇祯皇帝知道后,龙颜大悦,又兼听说是先帝赏赐过的孩子,更加喜爱,遂正式委派吴三桂出任锦州总兵祖大寿帐下的中军副将。
中军二职是职小权大的司令部官吏。它半文半武,负责统帅部队的秘书事务兼警卫统帅安全,是总兵或统帅身边的机要军务官员,是升迁的终南捷径,是一种令人眼热的肥缺。在明末腐败之风盛行的时代,军队中的中军是既安全又有立功机会,又接近统帅的“关口”性人物,一般人得不到的。
三桂却大大不满。
他知道父亲怕他没有阅历,想让他了解军中办事规矩与诀窍,想使他成熟,才疏通到这个职务的。然而绝非他的心愿所在。他要斩将立功,要在与满洲铁骑的战斗中显露头角,在战争时代,不打仗的将领永远都没有光荣!他对军中职务毫不热心。整日心不在焉,依然泡在与五十多“家兵”的摸爬滚打中。
祖大寿也曾见过外甥训练“家兵”,十分刻苦严格。一次,他听见吴三桂训练家兵时,道:
“一个人临敌作战,不能单靠蛮力,更要凭智巧。要心平气静,否则智力就要蒙蔽,只见利,不见害,只欲胜,不想败,因此手不稳,步不活,作茧自缚,故必败。”
祖大寿在旁暗暗点头,又听吴三桂继续说道:
“临敌先示之以不能,以骄其气,我再示之以可乘之利,以贪其心,待之以出击,而空其守,乘之以虚,而急进之以身代剑、代刀、代枪。这,就是练武的方法。”
祖大寿默默赞叹,暗想:“这岂止是练武的根本?这也正是带兵打仗,克敌制胜的原则啊!”
自此,祖大寿便对这个外甥刮目相看,并且有意试试他有什么将才。
一日,舅甥二人谈兵法,祖大寿问道:
“听说贤侄近日读了不少兵书,大概早对它们烂熟于心了吧?”
吴三桂笑了笑,说道:“兵法,并非死记硬背,才可烂熟于心,单靠读书,不靠战争实践,只会是纸上谈兵。”
祖大寿饶有趣味地问道:“那么,依贤侄之见,用兵的根本在哪里呢?”
吴三桂不假思索,说道:“有些将领,能用兵而不知道真正用兵的道理;爱用兵,而不懂得怎样爱兵,有时似乎懂得爱兵,但又爱而不得其正,不得其当,爱之而少诫。”
“还有呢?”
“知胜而不知败,知败而不知胜;知攻而不知守,知守而不知攻,知水而不知陆,知小巧而不知大成,知一节而不知全身,知战之用,而不知战之理;知胜,知败,而不知所以胜,所以败的根源。”
“还有呢?”祖大寿激动地问。
“夫将者军之司命,国家安危所急者也!要知败者为致胜之母;知胜者明胜之因,这将要永立于不败的地位。用兵以前,先把可败的道理全想得多一些,而后有以备之;而后再把可胜之理想一想,在可能之中再求得可败的道理,而后就要以必胜不败之心率三军做战,胜虽不可必决,而败则必无全溃!战之最终必全胜也。”
祖大寿“嗯”了一声,咬了咬下唇,竭力抑制住没有表现得过分热情。他害怕给这孩子过多的赞誉,会使他骄傲起来。
“好,三桂,你先出去吧!”
吴三桂躬身一礼,退了出来。
祖大寿长长舒出一口气,心想:这孩子天资聪明,后天勤苦,颇具将才,如若在沙场上拼杀数次,有了作战经验,定会成为一名无敌上将啊!”
公元1639年,崇祯十二年。
大清皇帝皇太极,率一支劲旅,直逼北京。这皇太极乃努尔哈赤第八子,状貌奇伟,膂力过人,七岁时,已能赞理家政,素为父所钟爱,立为太子。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登基即位,改后金为清。改元天聪,清史上称他为太宗文皇帝。
皇太极即位后,仍遵父亲遗命,把八旗兵队,格外训练,随即率大军直取中原。
很快皇太极即率军抵龙井关,关人守军数万,见满军蜂拥而来,四散逃去,满军整队而入,遂分两路进攻,一军攻大安口,由济尔哈赤岳托统领;一军攻洪山口,太宗亲统。此时,明廷把山海关视为要点,把大安洪山二口,视作没甚要紧的区处,不设防备,一任满军攻入,浩浩荡荡杀奔遵化州。
遵化守将吴一衡,终日饮酒,不理政事,还有一个监守太监邓希诏,也与吴一衡性情相似,真是一对酒肉朋友。
到清兵攻至城下,他两人尚是沉醉不醒,等到兵士通报,吴一衡迷迷糊糊的起来,召集众将,冲将出去,正遇清兵将蒙格,冒冒失失战了两三合,即被蒙格一刀,劈于马下,到冥乡再去饮酒,倒也快活。
清兵上前,砍开城门,竟无守将。原来太监邓希诏,见吴一衡出城对敌,已收拾细软,开后门逃去了,守兵一见,索性也逃了个干净。还是邓希诏聪明,拣了一条命,只可惜美酒未曾挑去。
然后,清兵直逼三屯营,又攻三河顺义通州,统统攻下,乘胜直逼京都。明廷大震,幸亏总兵满桂带兵入援,满桂拼死一战,才解一时之围。
太宗收了兵马,就在城北土城关的东面,扎定营盘,令明日奋力攻城。
忽然,贝勒豪格及额附恩格德尔两人匆匆走入,道:“袁崇焕来了。”太宗大惊失色,道:“当真是袁蛮子?”
袁崇焕是东莞人,始为殿前参政,誓守宁远,继为宁远太守。乃明末抗清名将。
当年努尔哈赤攻打宁远时,也是遇到袁崇焕守城,当时他还任职殿前参政。他与总兵满挂会集军士,泣血立誓。军士见主将如此忠诚,莫不振奋,待努儿哈赤率军攻城时,袁崇焕精神抖擞,指挥军士。满兵损兵无数。努尔哈赤急忙收兵,待第二次攻城时,袁崇焕又用西洋大炮猛轰,可怜这群满洲鞑子,霎时魂魄归位。努尔哈赤急挥众逃走,退兵沈阳。努尔哈赤也恹恹成病,溘然长逝。
这次,皇太极又遇到袁崇焕,心中亦自小心三分,他自然知道这“袁蛮”的厉害,遂不敢马上就交战。
原来,明京自满军深入后,飞诏各处迅速勤王,袁崇焕奉旨,立即遣赵率教、满桂等入援,自己亦带领祖大寿、吴襄,随后赶到。及到明京,各道援兵,亦渐渐云集。袁崇焕又奉命统率诸道援师,安营沙河门外,与满军对垒。
清太宗见袁崇焕又到,十分愁闷,说道:“袁蛮子在一日,我们忧愁一巳,总要设法除去他才好。”于是诸将纷纷献计。
这时,一旁站立的一位文质彬彬的大臣,一言不发,只是微笑,太宗看时,却是范文程。
这范文程是沈阳人,范仲淹的后代,据说祖先曾作过兵部尚书。他为人颇为机敏,沉着刚毅,少时喜欢读书,爱好所谓“王霸之道”。清太祖天命三年,范文程看清大明气数将尽,便追随了太祖。太祖见他颇有见识,又是明朝大臣的后代,遂十分器重。
太宗见范文程胸有成竹的样子,便问:“先生有何良策?”
范文程道:“虽有一策,此时尚不可泄漏。”
太宗就命文武各官,尽行退出,独与范文程秘密商议……
皇太极素知蓟州本是重镇,攻取不易便令莽古尔泰,阿巴泰,岳托各领一旗人马轮翻攻城。
城头的磙木、雷石、羽箭像密集的冰雹一样倾泻而下,将攻城的满州将士纷纷倒下,一批又一批,但这却丝毫也不阻挡不住越来越猛烈的攻势。
勇猛的莽尔古泰挥舞大刀带领军士冲在前面,突然,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前额,顿时血流满面,痛得他“哇哇”惨嚎。这鲜血激起了他的狠劲,血性大发,猛地一把将那箭杆折断,头上带着残余的箭镞,疯了一样登上云梯,狠命地向上攻击。
周围的将官士卒被主帅的神勇所感染,军威大振,在声如牛吼的号角声中,满州兵置生死于不顾,嗷嗷叫着往前冲。
这番气势将城头的明兵吓得心惊胆裂,手脚发软,抵抗之势顿减,攀着云梯而上的数十名敌军眼看主帅要爬到城垛口,蓟州城危在旦夕。
就在这危急头,只听城上“轰轰”三声炮响,紧接着杀声震天,仿佛有数万明军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城头,半空中飘扬一杆大旗,红色的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黑字:
——袁!
这个字,满州兵将再熟悉不过了。当年阻击努尔哈赤,就是这一面大旗让八旗兵元气大伤。努尔哈赤精神上受到很大创伤,整日心情郁忿而死。
这“袁”字大旗一出现,危急之势登时逆转,城头木石铺天盖地而下,满州铁骑攻势受挫,莽古尔泰右臂又中一箭,在军将的保护下撤了回去。留下千余具残断臂的尸体,无声地点缀着这惨淡血腥的战场。
皇太极此时才想起范文程所授之密的重要。第二天,皇太极命贝勒豪格及额附思格德尔率一旗兵绕过蓟州、循三河、临顺义、目标直指京师。其余各旗分散在蓟州城方圆百里之内,抢夺人口、牲畜、金帛、粮食、补充给养,消耗明朝实力。
袁崇焕不愧是一代威震八方的名将,后金军兵抵遵化之时,他才得到报告,当时也是万分惊骇。不过他到底有十数年临敌经验,当时他即刻作出决定,留一万兵马镇守宁远、锦州,其余大队人马随自己千里赴援。
俗语道:疾行无善迹。袁崇焕靠着卓越的军事才能还是将这支精锐之师带到蓟州城内,比皇太极的大军快了半拍,而且他在沿途一带都有妥善的安排和把守。
皇太极接受范之程的密计后,袁崇焕却对皇太极的新举动有点茫然得不知头绪,按照袁崇焕的思维,皇太极应在趁他千里行军,人马困顿之时,继续挥兵夺城才是,即使不愿与袁军作战,也完全可以以主力绕道蓟州,去攻打京师。
为什么皇太极只孤一支偏军绕城而过,主力却在蓟州城外游荡,这其中必在隐诈,但袁崇焕没想到皇太极正在实施一个更为重大的阴谋。
皇太极这一举动实在有违平日的作战习惯。
袁崇焕正在思考皇太极的用意何在之时,部将祖大寿赶来,风风火火地对袁崇焕说道:
“督师大人,豪格已东去夺取京城,大人为何还不动身去援京师?”
祖大寿生恐京师有闪失,危及到袁崇焕的责任,才直言相问。
袁崇焕看着自己的心腹爱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只道只有这鲁莽勇猛的汉子才会直率地讲出自己的所思所想,一心为督师安危、为朝廷大计着想。
“皇太极本可以全师东进,却在这里休生养息,不知有何阴谋。蓟州东去抵京师一马平川,再无重镇可依,如若本督移师,只恐蓟州难保啊!”
袁崇焕向祖大寿坦陈了自己的顾虑。
祖大寿想了想说道:
“但是督师已到蓟州,京师遥遥在望而不前,谁能保证朝臣们会说什么说来?”
“洪山口、庄井关等地都不属本督负责地带,鞑子由此而入,不是咱们疏于防范。咱们闻讯即千里赴援,谅百官也挑不出什么漏洞而遭攻计。再说,咱们皇上英明神武,想来也不会相信。”
祖大寿担扰道:
“督师说的很在理,不过,历来辽东主帅都不是败在鞑子手中,而是败在朝中谗言与胡乱调度之中。……”
袁崇焕听了祖大寿的话不许他再说,他却陷进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个时候,何可纲进来禀告道:
“禀督师,皇上派人来宣读诏书!”
话音刚落,内官太监高起潜,吴三桂的干爹已带入闯进来,尖声颂道:
“袁崇焕接旨!”
“臣在!”袁崇焕匆忙率祖大寿、何可纲等人跪倒。
高起潜清了清噪音,颂道:
“蓟辽督军袁崇焕千里赴援,忠勇可嘉,朕心甚慰。今京师危急,特命袁崇焕火速入京勤王,以息虏难。钦此!”
袁崇焕叩头领旨,站起身形,对高起潜说道:
“本督有一主张,还须公公禀明皇上:现今虏骑国主皇太极及八旗主力还在蓟州,其去向难明,崇焕须得稍待数日,察其意欲何往,再做定夺。”
高起潜感到有点意外,说道:
“虏骑入境,自然是京城最为危急,督师大人不去入卫皇上,却在这里察探动静,怕是不妥吧?”
袁崇焕道:
“本督千里赴援,正是担心皇上安危。此时驻守蓟州,亦是皇太极东去之路。公公此言差矣!”
高起潜不再争辩,只懒懒地说道:
“好吧,咱家替大人转告皇上就是啦。督师身担大任,倒要好自为之。咱家一路奔波,鞍马疲惫,请督师先安置咱家歇歇脚,再回去复旨。”
这时,中军何可纲暗暗向袁崇焕使眼色。袁崇焕见了,却不解何意。
何可纲只好用胳膊挡住李起潜的视线,右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元宝的形状。
袁崇焕会意,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客客气气地送高起潜出了衙门,回来后,何可纲说道:
“大人,历来宣旨官出行,地方都必有奉赠,这高起潜是皇上面前红人,万万得罪不得。末将看大人已明白在下之意,却为何装着不知?”
袁崇焕听了何可纲的话,愤然道:
“眼下形势火烧眉毛,咱们的壮士半月来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平白地为何要送他奉赠?他出外宣旨,也是份内事,应该的,况且,你们也知道,咱们此番匆匆忙忙跑出来,哪来得及带银子了!”
何可纲神情忧郁地道:
“卑职只想提醒大人,奉赠及是常例,咱们若不给他,恐怕于大人不利。”
袁崇焕凛然道:
“本督身负朝廷重托,犯不上去讨好一个当值大监,你不用说了。”
袁崇焕一身正气,但诸部将都还是为当今朝廷宦官弄权而暗叹了一口气,都无话各自不悦而散。似乎每个人都须料到所要发生的事情似的。
袁崇焕在蓟州驻扎数日,几次出城与后金兵决战,皇太极都是一触即退,从不正面交战。
袁崇焕又不敢离城太远,只好无功而返。
这一天,袁崇焕正在与诸将议事,忽然有军卒来报:
“鞑子整兵绕城而过,似乎要向京师而去!”
袁崇焕大惊,立即登上城头观望,但见远处烟尘滚滚,马蹄声震动大地,果然八旗主力整军西向,矛头直指京师。
事不宜迟!袁崇焕立即开帐,命祖大寿为先锋,率部赶在后金军之前赶到京城防守,自己与何可纲统中军随其西行,尾随皇太极求战,力求给后金军以创击!
谁知皇太极无心恋战,只是一个劲儿往西赶。
袁崇焕无奈,只得加紧行军,先期赶回京师,就在他刚刚踏入左安门之时,皇太极的八旗兵也旗幡招展扑天盖地而来!
袁崇焕不敢怠慢,立即整队与满洲兵战在一处。
袁军长途跋涉,既无充足给养,又没有充分休整,情形未判,骤与皇太极接战,难免损折兵将。幸赖袁崇焕平日训练有素,部伍临危不乱,才侥幸没有大的伤亡。
袁崇焕在广安门外立脚不住,只得移驻沙河,祖大寿驻营广渠门外。
八旗铁骑如影随形杀到,皇太极身着金盔金甲,坐在黄罗伞盖之下,亲自督阵。八旗兵在大汗面前,欢欣鼓舞,没命一般向前冲,喊杀声、兵器撞击声、箭矢鸣镝声混成一片,刀光剑影,血色迷漫。
两支人马直杀得天愁地惨,日色无光。
袁崇焕立马大旗之下,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半晌,看这样的混战很难击败皇太极的进攻,才对何可纲下令:
“放炮!”
火器营立刻推出两门大炮,装好火药,点燃引线。
随着一阵清脆的锣声,袁军忽然间撤了回来,没等激战正酣的后金兵明白过来,“轰”、“轰”几声震耳欲聋的炮声,炮弹在后金阵营落地开花,霎时火光一片。
皇太极的坐骑也受了惊吓,掉头向东北向奔去,后金军兵中弹者累累,这时又见大汗仓惶奔逃,立刻乱了阵脚。
袁崇焕挥动令旗,明军一掩杀,后金军败退。
与此同时,另一场激战在德胜门外展开。
对阵的一方是大同总兵满桂与宣府总兵侯也禄,另一方是后金贝勒豪格,固山口小岳托及额附恩格德尔。
满桂是蒙古族,身材高大剽悍,以勇猛敢战著称,而豪格也是生就一副天不伯地不怕的性格,两强相遇,自然免不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拼。
激战刚一开始,侯世禄部的兵痞子们就鼓噪四散,乱了明军的阵脚。
满桂见状惊怒交加,大喝一声,拍马舞刀直取豪格,两员猛将战在一处,手下兵将也捉对厮杀起来。
八旗劲旅能征善战,斗志昂扬,而且他们的人数也超过明军数倍。满桂仗着一股血性勇气,苦苦地支撑着局势。
城头的督理戎政尚书李邦华见状大惊,急命身边守城兵士放炮轰击满洲人马,支援满桂御敌。
谁知这些京营兵手忙脚乱,好容易桥正好目标,“轰”一炮发出,却正中满桂的中军大营,满桂的后背中弹,差一点栽落马下。
李邦华帮了倒忙,吓得不敢再放炮了,而城下满桂的部伍损伤严重,军心大乱,眼见就难再支撑了。
恰在此时,一旅精骑如飞而至,为首一员战将,正是袁崇焕中营亲军何可钢。
何可钢身先士卒,亲冒矢石,袁军将士生龙活虎,锋芒毕露,战场上明军败势登时被制止住了。
牵池子后金营地的中军大帐里,红烛高烧,甲士环绕,后金国主皇太极正与谋士密谋攻取大计。
外貌粗犷威猛的后金大汗其实并不乏心智。此番大举入塞,在亲王贝勒看来是到大明天子脚下耀武扬威,掠夺奴隶金帛,但在皇太极的心里,却另有一番打算。
这是皇太极平生第一次见到北京城,京城那雍荣威严的天朝大国的帝都气像令他感奋不已,更勾起了他取而代之的决心。
然而要取代大明,最关键的一步是夺取明朝的门户——山海关。
这座巍峨坚固若铜墙铁壁般的关口一天在明朝的防守之一,取代明朝就是痴人说梦,而果敢足智的袁崇焕镇守宁远、山海关一天,后金夺取山海关的希望就会像海市蜃楼一般虽辉煌而缥缈。
皇太极铲除袁崇焕的良策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皇太极首先要诈的是绕道蒙古,深入明朝腹地、令崇祯对北方边防有了袁崇焕便高枕无忧的念头发生动摇,让不知就里的京师官员与百姓把怨气都撒到袁崇焕身上。
另外,在蓟州城下故意逗留拖延,让袁崇焕摸不清自己的动向,不敢轻举妄动,从而给崇祯造成袁崇焕不顾京城安危,逗留不进以提高自己身份的印像。
另外更毒的一计是抓住崇祯生性多疑的特点,派奸细打入京城,在街头巷尾传播袁崇焕以战胁和的谣言。
这一切,都在皇太极的授意之下成功地进行着,同时也有着难度。
范之程早已为皇太极想好了主意,他对皇太极进言道:
“古人云:欲速则不达,若欲离间明朝君臣,则我军不可急攻京师,否则我军攻之愈急,明朝国主就愈发倚重袁崇焕。京师城高墙厚,攻取极为不易,大汗既不能取明以得实利,又白白加重了袁崇焕的地位。”
皇太极眼睛一亮,道:
“依先生之见,该如何?”
范之程不慌不忙地说道:
“京郊多富庶之地,我军可分兵四处掳掠粮食、壮丁、金银、一者可以耗明之实力,二者储足粮草,静以待变……”
皇太极听完,极口称赞道:
“好计策!”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皇太极减缓了对京城的围攻,而是派人四处扫荡掳掠,一时间京师周围方圆几百里之地烽烟四起,生灵涂炭。
老百姓家园被毁,牲畜粮食遭抢,哭天抢地,怨声载道。而袁崇焕身负守城之责,不敢分散兵力攻击消灭恣意践踏的满洲精骑。
京师百姓看袁崇焕按兵不动,更是怒不可遏,他们大骂袁军无用,说袁崇焕先找借口杀毛主龙,杀掉后金心腹之患,又放纵后金大举进攻,自己则借勤卫之名,回军反噬……
更糟糕的是,京郊的良田美宅园林庄舍,九成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的产业,这些人可以不理会京郊百姓的死活,但当他们自己的庄园遭到残踏焚毁的时候,却扼腕叹惜,心痛不已。
愤怒与怨气化作一道道弹劾的奏章与私下的埋怨,焦点就是袁崇焕。而这些都以冠冕堂皇的方式直接或间接地传到崇祯的耳朵里,多疑的皇帝变得更加举棋不定。袁崇焕几次请求入外城修整兵马,都被崇祯矢口拒绝。
种种关于袁崇焕的流言,让崇祯百思不解坐如针毡,一方面他实在想不出袁崇焕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京城几百万人众口一辞的传言不像是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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