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大漠深宵逢旧识(3)
李逸先替南宫尚解了穴道,南宫尚睁开眼睛,见李逸在他身旁,而长孙泰则已不见,惊诧之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李逸道:“咱们都受人暗算了,你可瞧见来人的面貌吗?”南宫尚道:“没有呀。”李逸道:“我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好似觉得有一个人走进来,以后就不醒人事了。”南宫尚有点疑心,说道:“李兄,你的功力比我高得多,我方自觉得有人暗袭,便立即不醒人事了。”他本来有点疑心是李逸暗算,但转念一想,李逸是唐室王孙,他决没有反而帮助敌人之理。
李逸道:“程老帮主一路之上似乎对我有点疑心,但我的身份,未到时候,却又不便向他吐露,你替我遮瞒些儿。”南宫尚道:“这个当然。”他心中暗喜李逸对他的信任,但却也另外起了一个疑团:“莫昨是他念在长孙泰父亲的份上,怕程大哥加害于他,故此将我们暗算,好把长孙泰放走?其实他若有这个主意,尽可以与我明言,我也不一定要害长孙泰的。”
李逸接着替程达苏解穴,程达苏的功力深厚,果然非比寻常,李逸刚刚将插在他“关元穴”上的两枚梅花针吸出,他便立即醒转,不待李逸替他解穴,便即运气冲开,倏地一个翻身,蓦然跃起,反手一扣,扣着了李逸的脉门。南宫尚大惊失色,叫道:“大哥,你干什么?”要知南宫尚虽然对李逸世暗暗起疑,但他为了前程,究竟是帮着李逸。
以李逸的武功,本来可以挣脱,他却丝毫不加抗拒,故意作出惊恐非常的样子,颤声道:“大哥,大哥,我是来替你解穴的呀!”
程达苏一声冷笑,撕下了他的衣衫,一看看到了他“玉龙穴”旁边的针口,疑心稍减,说道:“哦,原来你也给敌人打了穴道了。”南宫尚道:“的确是有外人偷袭,我在迷迷糊糊中也似曾听到人声。”程达苏心想:“他的本领虽然高出南宫尚许多,但要暗算我,谅他还没有这样本领。”想了一想,将李逸放开,喝道:“南宫尚,你过来!”南宫尚惊道:“大哥,大哥,我也中了敌人的梅花针呀!”
程达苏道:“给我看看。”撕开他的衣襟,点点头道:“不错,是风府穴上中了一枚梅花针,晤,这枚梅花针打得很厉害!”李逸道:“幸好程帮主随身带有磁石,可是我的手法不大熟练,结果还是要剜开少许皮肉,才能够把这口针取出来。”他是怕针口太大,程达苏见了起疑,故此加以解释。程达苏道:“你懂得用磁石吸针,又懂得解穴,也算得是个行家了。”
程达苏在地上捡起四枚梅花针,端详了好一会,问道:“你们瞧见敌人的面貌么?”李逸与南官尚同声答道:“只是听见声音,便立即昏迷了。”程达苏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原来他连敌人的声音都毫无觉察。李逸与南宫尚的武功都与他相差颇远,何以反而是他们听出了敌人的声息,这一点本来足以令程达苏起疑,幸而李逸布置得非常巧妙,程达苏刚一起疑,便立即想到:“敌人进来偷袭,当然首先是要对付我,其次是南宫尚,再其次才是这个上官敏。我先中了两枚梅花针,他们然后各中一枚,上官敏的轻功很好,故此打歪了少许。”他凭着数十年的经验,自以为推断不错,于是对李逸的疑心也就因之消除。
当下程达苏笑道:“幸亏这个偷袭的敌人,他用梅花针打穴的功夫,还未到最上乘的境界,打上官兄的那枚梅花针,竟在他的玉龙穴旁边偏开两分,要不然咱们现在还没有人搭救呢。我刚才是为了查察敌人的手法,上官兄,你不要多心。”李逸松了口气,连道:“不敢。”
其实这是程达苏的自我解嘲,他端详了那四枚梅花针,针长只有七八分,比普通的缝衣针还要幼细得多,有这种份量极轻的梅花针打穴,而且最少是在三丈之外打来(因为若在三丈之内,凭他的本领,定能觉察)。这份功夫,他自问也不能够,他一向以为自己点穴、打穴的功夫是世上无双,人间第一,岂知还有人高出他上,焉能不令他暗暗惊心!
程达苏恨恨说道。“这个人也算得是个打穴的高手了。只是行动却未免不够光明磊落,可惜不知是谁,我倒想和他好好的较量一番。”南宫尚道:“到了突厥王廷,问问天恶道人和灭度神君,或者他们会知道。”程达苏道:“你说得对,好,咱们现在走吧。”
三人收拾起帐蓬,走了一程,忽见草原上有三匹快马驰来,当前两骑已看清楚了乃是汉人,程达苏大怒喝道:“好呀,居然敢一再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扬手便是两颗铁莲子飞去,那两个汉人武士在马背上腾飞起,高声叫道:“程大哥,不认得小弟了吗?”随后那一骑亦已来到,是个突厥军官,程达苏怔了一怔,叫道:“咦,你们不是封牧野与祝见章吗?”那两个武士道:“不错,咱们十多年未见,大哥原来还认得我们。”
程达苏睁大眼睛说道:“听说你们在武承嗣门下很是得意,怎的却也到这里来了?莫非,莫非是你们也来替武则天邀请老夫么?”封牧野笑道:“我是来为突厥大汗迎接你们,与武则天毫无关系。嗯,这位是大汗御前的巴图鲁哈扎儿。大哥,你这两位朋友,小弟好似在哪里见过,请恕我一时眼拙,却记不起来。”原来封牧野与祝见章二人乃是青城派与万胜门的高手,在武林中颇有名望,十多年前,也曾在江湖上做过独脚大盗,但因他们掩饰得好,知道的人很少,程达苏那时是东北五省的绿林领袖,却和他们素有往来。
程达苏是一个江湖经验非常丰富的人,心中一动,想道:“我早已听说他们投到武承嗣门下,但他们若然是武则天所派,断不会与突厥军官同在一起,这其中想必是另有原因。他们问起南宫尚和上官敏这两个人,当然不愿在他面前明说。”当下说道:“这位是我的副帮主南宫尚,这位是我新结识的一位朋友上官敏,是前朝大臣西台待郎上官仪的侄子。”
南宫尚道:“不错,八年前我在长安神武营中,似曾见过两位一面。那时两位是随武承嗣前来拜访李明之、李大总管的,我就是那个守门的人。”南宫尚那时混入神武营中,本来是准备行刺武则天的,而封祝二人则是武承嗣的亲信,当时各为其主,如今说起,不禁哈哈大笑。
李逸道:“我却记不起在哪儿曾见过两位了。”其实他是见过的,那是十多年前他还未离开长安,而武则天也还末称帝的时候,有一次他们随武承嗣进宫谒见武则天,恰好那时李逸也在宫中,曾和他们打过一个照面,李逸心中暗暗吃惊,想道:“难道他们的眼光真的如此厉害?那时我还未成年,如今我已改容易貌,他们十余年前见过我一次,又未曾交谈,居然还能够认出我来?大约这不过是他们的江湖伎俩,靠撞而已。”
封牧野笑道:“上官兄英风豪气,令人一见,便生钦佩,纵使以前未有见过,如今也不是外人了。小可今日既遇旧识,又结新知,真是快何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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