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他神色又变了,慢慢地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悲伤?
胡生也挣扎着坐起,喘息着道:“这不过是试探你的,看你是不是能绝对遵守命令。”
他满面鲜血,鼻梁已破裂,使得他的脸看来歪斜而可怕。
但是他却在笑:“现在你已通过了这一关,已完全合格。快上船去吧。”
岳洋立刻转过身,大步向前走。
他转过身的时候,目光中似乎又有了泪光,可是他勉强忍耐住。
他发誓绝不再流泪。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既不能埋怨,也不必悲伤。
对他来说,“感情”已变成了件奢侈的事,不但奢侈,而且危险。危险得足以致命!
他一定要活下去,如果一定有人要死,死的一定是别人!
开船的时间又改了,改在下午,因为最后一批货还没有完全装上。
本已整装待命的船夫水手们,又开始在赌钱,喝酒,调戏女人,把握着上船前的最后机会,尽情欢乐,然后就要开始过苦行僧的日子,半夜醒来发现情欲勃起时,也只有用手解决。
陆小凤肚子里的牛肉汤也已快完全消化完了,正准备找点事消遣消遣,就看见衣服破碎,满身鲜血的岳洋,从海岸上走回来。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刚才他去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跟别人拼命?去跟谁拼命?是不是他那长着张马脸的大哥?
这次陆小凤居然忍住了没有问,连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露出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岳洋正在找水喝。无论谁干吞下两个信封和两张信纸后,都会忍不住想喝水的。
屋里的柜台上,恰巧有壶水,那里本来就是摆茶杯水壶的地方,只不过一向很少有人光顾,这里的人宁可喝酒。
这壶水还是刚才一个独眼的老渔人提来的,一直都没有人动过。
现在岳洋正需要这么样满满一壶水,甚至连茶杯都没有找,就要对着壶嘴喝下去。
一个人在刚经过生死的恶斗后,精神和体力都还在虚脱的状况中,对任何的警戒都难免松懈,何况他也认为自己绝对安全了。
陆小凤却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个独眼的老渔人,这两天来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为什么提了壶水来?
这个想法使得陆小凤又注意到一件事。
在狐狸窝里喝水的,本就只有这少年一个人,他喝水并不是件值得看的事,那个独眼的老渔人却一直在偷偷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恨不得他赶快将这壶水完全喝光。
岳洋的嘴已对上了水壶的嘴,陆小凤突然从怀中伸出手,两根手指一弹,将一锭银子弹了出去,“叮”的一声,打在壶嘴上。
壶嘴立刻被打斜,也被打扁了。
岳洋只觉得手一震,水壶已掉在地上,壶水倾出,他手上也溅上几滴水珠,凑近鼻尖嗅了嗅,脸色立刻改变。
陆小凤用不着再问,已知道水中必定有毒。
那个独眼的老渔人转过身,正准备悄悄地开溜,陆小凤已窜过去。
老渔人挥拳反击,出手竟很快,力量也很足,只可惜他遇着的是陆小凤。
陆小凤更快,一伸手,就拧住了他的臂,另一只手已将他整个人拿了起来,送到岳洋面前:“这个人已经是你的了!”
岳洋看着他,竟似完全不懂,冷冷道:“我要这么样一个人干什么?”
陆小凤道:“你难道不想问是谁想害你?”
岳洋道:“我用不着问,我知道是谁想害我!”
陆小凤道:“是谁?”
岳洋道:“你!”
陆小凤又傻了。
岳洋冷冷道:“我想喝水,你却打落我的水壶,不是你害我,是谁害我?”
那老渔人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道:“你不但害了他,也害了我,我这条膀子已经快被你捏断了,我得要你赔。”
陆小凤忽然笑了:“赔,我赔,这锭银子就算我给你喝酒的!”
老渔人居然一点都不客气,从地上捡起银子就走,连看都没看岳洋一眼。
岳洋居然也没有再看他,狠狠地盯着陆小凤,忽然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陆小凤道:“你说。”
岳洋道:“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岳洋坐下来,现在陆小凤已离他很远,事实上,他已连陆小凤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个天生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不知道又去管谁的闲事了。
那个独眼的老渔人,也走得踪影不见。
岳洋忽然跳起来,冲出去。
他一定要阻止陆小凤,绝不能让陆小凤去问那老渔人的话。
他没有猜错,陆小凤的确是在找那老渔人,他们几乎是同时找到他的。
因为他们同时听见了海岸那边传来一声惊呼,等他们赶过去时,这个一辈子在海上生活的老渔人竟活活的被淹死了。
善泳者溺于水,每个人都会被淹死的。
可是他明明要去喝酒,为什么忽然无缘无故,穿得整整齐齐的跳到海水里去?
陆小凤看着岳洋,岳洋看着陆小凤,忽听远处有人在高呼:
“开船了,开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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