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血与泪(1)
纤纤垂着头,仿佛不敢去看对面坐着的小侯爷,却轻轻回答了他问的话:“我姓谢。”
一个青衫白发的老人,踽踽独行在山道间,嘴角带着丝神秘而诡谲的微笑。
天上乌云密布,突然一声霹雳,闪电自云层击下,亮得就像是金龙一样。
健马惊嘶,人立而起。镖车的联伍立刻软瘫停顿。
龙四须发都已湿透,雨珠一滴滴落下,又溶入雨丝中。他的人似已被钉在马鞍上,动也不动,一双眼睛也一动不动的盯着前面走过来的这青衫老人。
老人却似根本没有看见道上有这一行人马,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喃喃道:“奇怪,谁说有飞龙在天的?我怎么看不见?难道那只不过是条死龙而已。”
欧阳急大喝:“这条龙还没有死。”
喝声中,他手里的乌梢鞭已向老人抽过去,果然就像是条毒龙。
两人相隔还在两丈开外,乌梢鞭却有四丈,鞭梢恰巧能卷住老人的脖子。
老人居然还在慢慢的往前走,眼见乌梢鞭卷过来,手里的油纸伞忽然收起,往下一搭,已搭住了横卷过来的长鞭。刹那间,鞭梢已在伞上绕了三转。
老人的伞突又撑起,只听“崩”的一声,柔软的鞭梢已断成了七八截。欧阳急脸色变了,龙四也不禁动容。
老人眯着眼睛一笑,望着地上的断鞭,喃喃道:“这条龙现在总该死了吧。”
欧阳急厉声喝道:“你再看这个。”
他身子一长,脚甩蹬,人离鞍,斜斜窜起一丈,凌空翻身,一个“辰州死人提”,数十点寒星分别由背、肋、袖、手、足,五处暴射而出。
这中原四大镖局中的第一号镖师,人虽暴躁,武功却极深厚,而且居然还是暗器高手。
无论谁要在一刹那间发出数十件暗器来,都绝不是件容易事。
无论谁要在一刹那间,避开数十件暗器,自然更不容易。
老人正眯着眼睛在看,从头到脚连动都没有动,但手里的油纸伞却突然风车般旋转起来,突然间已化成了一道光圈。只听“叮、叮、叮”一连串急响,数十点寒星已在一瞬间被震飞。
欧阳急发射暗器的手法有很多种,有的旋转,有的急飞,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后发先至,有的在空中相击。
老人击落暗器的方法却只有一种,显然也正是最有效的一种。
无论是用什么力量射来的暗器,只要一触及他的油纸伞,就立刻被震得飞了回去。
原路飞了回去,反打欧阳急——当然也不会真打着欧阳急。欧阳急已掠回马鞍,瞪着他,瞪着他手里的这柄伞,无论谁现在都已看出,这当然绝不是柄油纸伞。
龙四沉着脸,忽然道:“原来阁下竟是‘阎罗伞’赵飞柳赵大先生。”
老人又眯着眼睛笑了,道:“究竟还是龙四爷有些眼力。”
龙四冷笑了一声,道:“赵大先生居然也入了血雨门,倒是件想不到的事。”
阎罗伞道:“只怕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哩。”
他忽然回手向道旁的山壁一指,道:“你再看看他是谁?”
壁立如削,寸草不生,哪有什么人?可是他的话刚说完,突听“当”的一声,火星四溅。
一样东西突然斜斜飞来,插入了坚如钢铁的山石,赫然竟是柄宣花大斧。
接着,对面的山崖上,又飞来条长索,在斧头上一卷,拉得笔直,封住了这条路。
黝黑的长索在雨中闪着光,竟看不出是用什么绞成的。
四个人慢慢的从长索上走了过来,就好像走在平地上一样。
第一人豹眼虬髯,敞开了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仿佛有意要向人夸耀他身上野兽般的胸毛,夸耀他的男性气概。
第二人长身玉立,白面无须,腰悬一柄长剑,走路一扭一扭,竟带着三分娘娘腔。
看来他年轻时,必定是个美男子,只可惜现在也已有四十五岁,无论将胡子刮得多干净,也掩不住自己的年纪。
第三人是个瘦长的黄面大汉,背上斜插着柄鬼头刀。
第四人又瘦又干,却像是个活鬼。
这四人施施然从对面山崖上走下来,相貌虽不惊人,气派却都不小。
欧阳急冷笑道:“原来五殿阎罗已全都入了血雨门,倒真是可贺可喜。”
赵大先生眯着眼睛笑道:“看到了阎罗伞,你就该知道阎罗斧,阎罗剑,阎罗刀,阎罗索,已全都到了这里。”
欧阳急道:“这里也不是阴司鬼狱,这么多阎罗来干什么?”
赵大先生道:“来要你们的镖车和镖旗。”
欧阳急道:“不多不多,却不知你们还要什么?”
赵大先生道:“只要将镖车和镖旗留下来,每个人再留下一只手,一条腿,你们和血雨门的这笔账就算清了。”
欧阳急道:“否则呢?”
赵大先生沉下了脸道:“否则你们这三十六个人的头颅,只怕就全都得留下来。”
欧阳急忽然纵声狂笑道:“好,我们的头颅全都在脖子上,你就来拿吧。”
赵大先生冷冷道:“那倒也不太困难。”
龙四一直纹风不动,稳坐雕鞍,突然一伸手,厉声道:“枪。”
丈四长枪,枪头红缨如血。“夺”的,长枪又钉在地上,龙四厉声道:“龙某久已想领教领教五殿阎罗的绝技,是哪一位先过来?”
赵大先生道:“五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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