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般涅槃经卷下
“尔时,雪山有八万四千白象,日日来到列王殿前。时王心念:‘此诸白象恒来我所,经由道路践籍众生。’即便敕语主兵臣言:‘自今已后,不须此象日来我所,经一千岁可令一来,但令四万二千便足,不必其满八万四千。’
“王玉女宝名曰善贤,与余夫人及以婇女八万四千人,于静室中坐禅思惟经四万岁,共相谓言:‘我等在此坐禅思惟经四万岁,不见大王,今者宜应礼拜问讯。’作此言已,即便相随,到于王所。其余宫人,入白王言:‘善贤今与八万四千女人,来问讯王。’时王闻已,即便往于说法殿上,升师子座。俄尔之顷,善贤等至,王即唤前。时善贤等相随而进,到于王所,头面礼足,次第而坐,即作是言:‘我等共在静室之中,坐禅思惟经四万岁,不见王久,故来问讯。欲有所说,唯愿听许。’王即答言:‘善哉随意!’
“善贤即便而白王言:‘此阎浮提、西瞿耶尼、北郁单越、东弗婆提,四方人民极为炽盛,富乐安隐,皆行十善,并是大王德化力也。此阎浮提,如鸠尸婆帝城者,其数凡有八万四千。此诸城等国王、臣民及婆罗门,皆悉来此,欲见大王。而王坐禅经多年岁,来朝谒者皆不相见,譬如孝子不见慈父。又四天下,不见大王游历甚久。唯愿大王,善将时宜,抚接民人。我等女弱,于国无益,所以坐禅适意久远。大王处贵统摄内外,一切人民莫不宗仰,岂得如我女人所行!白象车马,其数各有八万四千,大王宜应乘之游观。大王昔日恒为一切说种种法,授以十善,顷来坐禅斯事顿废。’于时善贤以如此事种种谏王,大善见王闻此语已而答之言:‘汝于前后每以善事而谏劝我,今闻汝言,殊乖昔意。’尔时,善贤闻王此诲,心生懊恼,垂涕念言:‘我向所以谏大王者,正以所见,谓为得中,不图乃复更生罪咎!’即从座起顶礼王足,而白王言:‘今我愚痴不识正理,乃以此事而用上谏。唯愿大王,听我忏悔。’
“尔时,大善见王答善贤言:‘一切诸行皆悉无常,恩爱合会亦复别离。此四天下虽尔炽盛,我亦不久当舍弃之。我于往昔八万四千岁而为婴儿,八万四千岁而为童子,八万四千岁为灌顶太子,八万四千岁为灌顶王,然后得成转轮圣王,领四天下,七宝具足,八万四千岁统理民务,八万四千岁为诸人民讲说诸法,八万四千岁坐禅思惟。从尔已来,五十八万八千岁,虽复如此寿命延长,会归于尽。我今已老,死时将至,古昔诸王尊贵快乐如我不异,亦复迁谢归于无常。鸠尸婆帝城及余八万四千大城会亦磨灭,不应于此独生爱著长放逸心。我今所以获此尊胜,皆由往昔积诸善业,今者宜应广植诸善造来生因,是故坐禅经积年岁。’
“尔时,善贤等闻王此言,心大欢喜,顶礼王足,退还所住。如是不久,王得笃疾,自知命尽,即立太子而以为王,集余大臣及婆罗门、长者、居士,以四海水灌太子顶。事既毕竟,王即命终,上生梵天。
“阿难,大善见王,王四天下,而其所居,唯阎浮提大城。虽有八万四千,而其所处,唯鸠尸婆帝。雪山之中有八万四千白象之宝,而王所乘,不过一象。虽有八万四千骏马,而王所骑,不过一匹。虽有八万四千七宝之车,而王常驾,不过一乘。虽有八万四千夫人,王之所爱,唯在一人。雕饰宝殿八万四千,王之所处,不过一室。身之所须,饱足而已,而王役虑四方,缠心物务,徒劳精神,于身无益。
“阿难,大善见王,岂异人乎?我身是也。我于往昔获此尊贵,所居国城即在于此。我于此城作转轮王不可称数,成就利益无量众生。今者诸天充满虚空,皆是我昔为王之时,以诸善法教化所成。其于今日复在此城见般涅槃,当令其获般涅槃果。
“阿难,以是事故,汝云何言此鸠尸那城为边狭耶?我今决定住于此城而般涅槃。”
当于如来说此事时,诸天及人亿那由他,于诸法中远尘离垢得法眼净,即共同声而白佛言:“世尊,往昔无量无边阿僧祇劫,以诸善法利益我等,今又于此以般涅槃乐安立于我。”即散名华,并作天乐,歌呗赞叹,供养如来。
尔时,阿难而白佛言:“奇哉!世尊,此鸠尸那城,过去乃有斯奇特事!我今不复生小心也。”
尔时,世尊告阿难言:“汝今可入鸠尸那城语诸力士道,我今日于后夜分入般涅槃,皆悉令来与我相见。若有所疑,恣意请问,莫令于我般涅槃时不及相见,后生悔恨。”
尔时,阿难闻佛言已,垂泣懊恼,顶礼佛足,摄身威仪,与一比丘俱共入城。时鸠尸那城诸力士等,男女大小,始共集聚,论叙如来当般涅槃,各各皆欲往诣佛所。会见阿难,即便问言:“我闻世尊在双树间将般涅槃,正共言论欲至佛所。”于是阿难具以如来所敕之辞告诸力士,力士闻已,悲号懊恼,闷绝躃地,互共微声而相谓言:“呜呼苦哉!世间眼灭!我等从今何所归依?犹如婴儿失于慈母,从今已去,人天转减,三恶道趣日就增盛。”白阿难言:“我等眷属,今欲相随往至佛所。”
是时,阿难还白佛言:“以世尊语入城宣示,诸力士众莫不惊绝渧泣歔欷,皆悉当来瞻奉世尊。”诸力士等,男女大小,一切相随,流泪呜咽,缘路而进。是时,阿难见诸力士人数甚多,心自念言:“若此人众一一礼佛无有竟时,我今当令家家一时礼。”诸力士众至佛所已,阿难即便普语之言:“汝等来众为不少,若人人礼佛不卒得竟,今可家家一时礼也。”力士奉旨即便礼佛,退住一面,而白佛言:“唯愿世尊,住寿一劫若减一劫,不般涅槃,利益一切诸天人民。今诸众生无有慧眼,唯愿世尊,为作开导。”
尔时,如来告力士言:“汝今不应作此请我。所以者何?一切诸行皆悉无常,恩爱合会必归别离,设我住世若满一劫,会亦当灭。我所说法但当忆持诵念勿忘,此则不异我在世也。”诸力士等闻佛此言,不果所请,心怀愁悴,悲泣懊恼,默然而住。
尔时,鸠尸那城有一外道,年百二十,名须跋陀罗,聪明多智,诵四毗陀经,一切书论无不通达,为一切人之所宗敬。其闻如来在娑罗林双树之间将般涅槃,心自思惟:“我诸书论,说佛出世极为难遇,如优昙钵华时一现耳。其今在于娑罗林中,我有所疑,试往请问。瞿昙若能决我疑者,便是实得一切种智。”作此念已,往到佛所,在于林外,逢见阿难,即语之言:“我书论中说佛兴世极难值遇,亿千万劫时时乃出,如优昙钵华不可数睹。在世教化,我初不见,今闻在此娑罗林中当般涅槃。我有所疑,欲往请问,汝可为我白世尊言,道我今者欲希相见。”
尔时,阿难闻其此语,心自思惟:“世尊今者四大不和,接对来久,已自增恶。若复与此外道相见,必有言论,容致损剧。”即答之言:“世尊今者四大不和,寝卧林中极苦身痛。汝今不须见如来也!莫临世尊般涅槃时而作障碍。”须跋陀罗如是三请,阿难亦复如是三答。
尔时,世尊以净天耳,闻须跋陀罗请阿难声,又观其根,是可度时,即以梵音告阿难言:“汝莫于我最后弟子独作留碍,听须跋陀罗前来,我欲见之。此人质直聪慧易悟,所以来进欲决疑难,非为故来论胜负也。”于是阿难即承佛教,语须跋陀罗:“世尊今已敕听汝前。”须跋陀罗闻佛许前,欢喜踊跃,不能自胜,而心念言:“沙门瞿昙,决定是得一切种智。”即前佛所,互相问讯坐于一面,而白佛言:“瞿昙,欲有所问,唯愿听许。”佛言:“善哉!善哉!须跋陀罗,恣汝所问。”
须跋陀罗即问佛言:“今者世间沙门、婆罗门,外道六师富兰那迦葉、末伽利拘赊梨子、删阇夜毗罗视子、阿耆多趐舍钦婆罗、迦罗鸠驮迦旃延、尼揵陀若提子等,各各自说是一切智,以余学者名为邪见,言其所行是解脱道,说他行者是生死因,互相是非,云何而得知其虚实?何师应得沙门之称?何师定是解脱之因?”
尔时,如来即答之曰:“善哉!善哉!须跋陀罗,乃能问我如此之义。谛听!谛听!吾为汝说。须跋陀罗,诸法之中若不见有八圣道法,当知无有一沙门名,二及三四亦复不有;既无沙门,亦无解脱;解脱既无,非一切种智。须跋陀罗,若诸法中,有八圣道法,当知必有四沙门名;有沙门名,则有解脱;既有解脱,是一切种智。须跋陀罗,唯我法中,有八圣道,有四沙门名,是解脱道,是一切种智。彼诸外道富兰那迦葉等,其说法中,无八圣道,无沙门名,非是解脱及一切种智。若言有者,当知必是虚诳之说。须跋陀罗,一切众生,闻我所说,信受思惟,当知其人必不空闻要得解脱。须跋陀罗,我在王宫未出家时,一切世间皆为六师之所迷醉,初未见有沙门之实。须跋陀罗,我年二十有九,出家学道;三十有六,于菩堤树下,思八圣道究竟源底,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得一切种智;即往波罗捺国鹿野苑中仙人住处,为阿若憍陈如等五人,转四谛法轮,其得道迹,尔时始有沙门之称,出于世间福利众生。须跋陀罗,当知我法能得解脱,如来实是一切种智。”
尔时,须跋陀罗既闻如来说八圣道,心生欢喜,举身毛竖,渴仰欲闻八圣道义,而白佛言:“唯愿世尊,为我分别八圣道义。”于是世尊即便为其分别广说,须跋陀罗既闻佛说八圣道义,心意开朗,豁然大悟,于诸法中远尘离垢得法眼净,即白佛言:“我今欲于佛法出家。”于是世尊即便唤之:“善来比丘。”须发自落,袈裟著身,即成沙门。世尊又为广说四谛,即获漏尽,成阿罗汉。
尔时,世尊告阿难言:“汝今当知,我于道场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最初说法度阿若憍陈如等五人,今日在于娑罗林中临般涅槃,最后说法度须跋陀罗。诸天及人,无复更应闻我说法而得度者。若有善根应得解脱,当来皆是我之弟子,展转相教。阿难,须跋陀罗,虽是外道,而其善根应成熟时,唯有如来能分别知。我般涅槃后,若有外道欲于我法求出家者,汝等不应便听许之。先令四月诵习经典,观其意性为虚为实。若见其行质直柔软,于我法中实有深乐,然后方可听其出家。阿难,所以然者?汝等小智,不能分别众生之根,是故令汝先观之耳。”
尔时,须跋陀罗而白佛言:“我于向者,欲求出家,世尊若令先于佛法四十年中赞诵经典,然后听我而出家者,我亦能尔,岂况四月!”
尔时,世尊即告之言:“如是,如是,须跋陀罗。我观汝意,于我法中殷勤渴仰,今作此言,非为虚设。”
尔时,须跋陀罗前白佛言:“我不今忍见天人尊入般涅槃,我于今日欲先世尊入般涅槃。”佛言:“善哉!”时须跋陀罗即于佛前,入火界三昧而般涅槃。
尔时,如来告阿难言:“汝勿见我入般涅槃便谓正法于此永绝。何以故?我昔为诸比丘,制戒波罗提木叉,及余所说种种妙法,此即便是汝等大师,如我在世,无有异也。阿难,我般涅槃后,诸比丘等,各依次第,大小相敬,不得呼姓,皆唤名字,互相伺察,无令众中有犯大戒,不应窥求觅他细过。车匿比丘,应与重罚。”
阿难问佛:“与何重罚?”
佛言:“阿难,与重罚者,一切比丘勿与共语。”于是阿难如教奉行。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汝等今者若有疑难,恣意请问,莫我灭后生悔恨言:‘如来近在娑罗林中,我于尔时不往咨决,致令今日情有所滞。’我今虽复身体有疾,犹堪为汝等解释疑惑。若欲于我般涅槃后奉持正法利益天人,今宜速来决所疑也。”世尊乃至如是三告,诸比丘等默然无有求决疑者。
尔时,阿难即白佛言:“奇哉!世尊,如是三诲,而此众中无有疑者。”
佛言:“如是,如是,阿难。今此众中,五百比丘未得道者,我般涅槃后,未来世中,当得尽漏。汝亦当在此中数也。”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汝等若见我身口意脱相犯触,汝当语我。”
时诸比丘闻佛此语,流泪懊恼而白佛言:“如来岂当有身口意微细过耶?”
于是如来即便说偈:
“诸行无常, 是生灭法,
生灭灭已, 寂灭为乐。”
尔时,如来说此偈已,告诸比丘:“汝等当知,一切诸行皆悉无常。我今虽是金刚之体,亦复不免无常所迁。生死之中极为可畏,汝等宜应勤行精进,速求离此生死火坑,此则是我最后教也。我般涅槃,其时已至。”时诸比丘及余天人,闻佛此诲,悲号涕泣,闷绝躃地。如来即便普告之言:“汝等不应生此悲恼,诸行性相,皆悉如是。”于是,如来即入初禅,出于初禅入第二禅,出于二禅入第三禅,出于三禅入第四禅,出第四禅入于空处,出于空处入于识处,出于识处入无所有处,出无所有处入于非想非非想处,出于非想非非想处入灭尽定。
尔时,阿难既见如来湛然不言,身体肢节不复动摇,即便流泪而作是言:“世尊今已入般涅槃。”尔时阿[少/兔]楼驮语阿难言:“如来即时未般涅槃。所以湛然身不动者?正是入于灭尽定耳。”
尔时,世尊出灭尽定,更还入于非想非非想处,乃至次第入于初禅,复出初禅入第二禅,出于二禅入第三禅,出于三禅入第四禅,即于此地入般涅槃。尔时,阿[少/兔]楼驮语阿难言:“世尊已于第四禅地入般涅槃。”
于是阿难及四部众,闻阿[少/兔]楼驮作此言已,悲号呜咽,闷绝躃地。其中或有举手拍头捶胸大叫,共相谓言:“世间眼灭,一何速哉!一切众生,从今已去,谁为导者?人天方减,恶道日增。”时虚空中天龙八部,涕泣滂沱犹如骤雨,互相谓言:“我等从今谁为归依?犹若婴儿失于慈母,三恶道径日就开阔,解脱之门方巨重关,一切众生沉沦苦海,亦如病人远于良医,又似盲者失所牵导。我等既去无上法王,烦恼之贼日见侵逼。”唱此言已,闷绝懊恼不能自禁。时鸠尸那城诸力士众,皆悉勇健,犹如香象,既见如来入般涅槃,神情憔悴,如病新起。当于尔时,大地震动,天鼓自鸣,四大海水波浪翻倒,须弥山王自然倾摇,狂风奋发,林木摧折箫索枯悴,骇异于常。
尔时,大梵天王即说偈言:
“过去与未来, 及以今现在,
无有诸众生, 不归无常者。
如来天人尊, 金刚身坚固,
犹不免无常, 而况于余人?
一切诸众生, 爱惜保其身,
薰余以香华, 不知当毁灭。
如来金色身, 相好以庄严,
会亦皆弃舍, 应入般涅槃。
永断诸烦恼, 成一切种智,
犹尚不得免, 况余结累者?”
尔时,天帝释即说偈言:
“一切诸行性, 实是生灭法,
两足最胜尊, 亦复归于尽。
三毒炽然火, 恒烧诸众生,
无有大悲云, 谁能雨令灭?”
尔时,阿[少/兔]楼驮即说偈言:
“如来于今日, 诸根不摇动,
心意会诸法, 而弃于此身。
恬然绝思虑, 亦复无诸受,
如灯尽光灭, 如来灭亦然。”
尔时,阿难即说偈言:
“大地忽震动, 狂风四激起,
海水波翻倒, 须弥宝山摇,
天人心悲痛, 泣泪犹如雨,
皆悉大恐怖, 如被非人执,
由佛般涅槃, 故有如此事。”
尔时,众中有未得道比丘人天,既见如来已般涅槃,心生懊恼,宛转于地;已得道者,深叹世间无常之苦,悲号啼泣不能自胜。是时,阿[少/兔]楼驮语诸比丘及以天人:“汝等不应生大忧恼。如来前已为汝等说,诸行性相,法皆如是,云何犹故而悲泣耶?”
尔时,阿难即便普语四远来众:“如来今已入般涅槃。”
尔时,众人闻阿难言,悲号啼泣闷绝懊恼,而以微声语阿难言:“今此人众极为阗塞,三十二喻阇那皆悉充满。唯愿尊者,各令我等次第得前亲见如来,最后瞻仰礼拜供养。如来出世难可值遇,如优昙钵华时时乃现。今者亲在此般涅槃,愿必哀愍,令我得见。”
尔时,阿难闻众人言,心自思惟:“如来出世,极为难值,最后供养亦复甚难。我今当令谁在于先供养佛者?今者宜使诸比丘尼及优婆夷,得在前来供养佛身。所以然者?斯等女弱,昔来之时,不必得到如来之所,以是因缘故宜在先。”作此念已,即便普唱诸比丘尼及优婆夷,皆听前于如来身所。诸比丘尼及与无量优婆夷等,俱到佛所,既见如来已般涅槃,啼泣懊恼,围绕礼拜,种种供养。
尔时,有一贫穷优婆夷,年一百岁,见诸婆罗门,并及刹利、长者、居士、力士妻女长幼大小,以妙香华种种供养,自伤贫乏独绝此愿,心自思惟:“如来出世极为难值,最后供养复为甚难,而今穷罄无以自表。”作此念已,倍增悲恸,临佛足上心大懊恼,涕泣流连污如来足:“愿我将来所生之处,常得见佛。”诸比丘尼及优婆夷,供养毕已,即还本处。
尔时,阿难又复普告诸余人言:“诸比丘尼及优婆夷供养已毕,汝等可前次第供养。”时诸人众以次而来到佛身所,既见如来已般涅槃,号泣宛转心大悲恼,以诸供具而用供养。
尔时,诸力士众皆悉集聚,共相谓言:“我等今者,云何阇维如来之身?世尊临欲般涅槃时,应有遗敕。”即便共往,问阿难言:“我等今者欲共阇维如来之身,其法云何?世尊临可般涅槃时,当有遗旨,唯愿见告。”
尔时,阿难语力士言:“如来遗敕阇维之法,令与转轮圣王等无有异。”阿难即便具说佛向所敕之事。诸力士等闻阿难言,皆共严办阇维之具,先造宝舆雕镂庄丽,以如来身置宝舆上,烧香散华,作众伎乐,歌颂赞叹,于音乐中而说苦、空、无常、无我、不净之法。
时诸力士白阿难言:“如来今者既般涅槃,最后供养极为难遇。我等请留如来之身,七日七夜恣意供养,令诸天人长夜获安。”阿难即便以力士言问阿[少/兔]楼驮,阿[少/兔]楼驮答阿难言:“善哉随意!”阿难尔时告诸力士:“听留佛身七日七夜恣意供养。”时诸力士闻阿难言,心大悲庆,即于林中种种供养。满七日已,时诸力士以新净绵及以细氎缠如来身,然后内以金棺之中,其金棺内散以牛头栴檀香屑及诸妙华,即以金棺内银棺中,又以银棺内铜棺中,又以铜棺内铁棺中,又以铁棺置宝舆上,作诸伎乐歌呗赞叹。诸天于空,散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并作天乐,种种供养,然后次第下诸棺盖。
时力士等共相谓言:“七日之期今者已满,我等宜应举如来棺,周匝绕城,令诸人民恣意供养,然后往于城南阇维。”作此言已,即便共举如来之棺,尽其身力而不能起,各共惊怪不知何故,而以问于阿[少/兔]楼驮:“我等诸人欲举佛棺,周匝绕城,还趣南门供养阇维,尽竭身力而不能举,不知此是何等事相?唯愿尊者为我说之。”时阿[少/兔]楼驮语众人言:“所以然者?虚空诸天欲令佛棺周匝绕城,从北门入住于城中,听诸天人种种供养。然后应从东门而出,往于宝冠支提之所而阇维之。”彼诸力士闻此语已,共相谓言:“诸天意尔,宜应顺从。”即举佛棺,绕城一匝,从北门入,住城之中,听诸天人恣意供养,作妙伎乐,烧香散华,歌呗赞叹。诸天于空,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并作天乐,种种供养。供养讫已,即便从城东门而出,往于宝冠支提之所。既到彼处,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天龙八部,感结悲哽不能自胜,而便聚积牛头栴檀及诸杂香。又于[卄/積]上,敷舒缯氎,施大宝帐以覆其上,举举宝棺,绕彼香[卄/積]周回七匝,烧香散华,作众伎乐,而以宝棺置香[卄/積]上,取妙香油周浇洒之。
时四部众并诸天人,恋慕懊恼不能自胜,即便以火从下烧之,火不肯燃,乃至再三亦复不燃。时诸人众不知所以,即以此事问阿[少/兔]楼驮:“三烧香[卄/積],何故不燃?”阿[少/兔]楼驮言:“所以然者?尊者摩诃迦葉在铎叉那耆利国,闻于如来欲般涅槃,与五百比丘从彼国来,欲见世尊,是以如来不令火燃。”尔时大众闻此语已,深叹奇特。
尔时,摩诃迦葉在铎叉那耆利国,遥闻如来在鸠尸那城欲般涅槃,心大悲恋,与五百比丘缘路而来。去城不远,身患疲极在于路边,与诸比丘坐于树下。见一外道,手执曼陀罗华,迦葉问言:“汝从何来?”答言:“我从鸠尸那城来。”迦葉又问:“汝知我师应正遍知不?”其即答言:“识。汝大师在鸠尸那城娑罗林中双树之间,已般涅槃,得今七日。即时正在宝冠支提,将欲阇维。天人充满,互竞供养故,我于彼得此天华。”
尔时,迦葉闻此言已,悲号哽咽,诸比丘众闷绝躃地,而以微声共相谓言:“呜呼苦哉!世间眼灭。”于是迦葉而安慰之:“汝等不应作此苦恼,诸行性相皆悉如是,如来天尊犹尚不免,况复余人而得脱耶?宜应精进求离世苦,今可速起,前于宝冠支提之所礼拜瞻仰。”尔时,众中有余比丘,晚暮出家,愚痴无智,共相谓言:“佛在世时,禁呵我等不得纵意,既般涅槃,何其快哉!”是时迦葉与诸比丘,进鸠尸那城,到于宝冠支提之所,见如来棺在香[卄/積]上。悲泣流泪围绕七匝,而登香[卄/積],至宝棺所,在于足处号啕呜咽,头面作礼。
尔时,如来于宝棺内而出双足,迦葉见此倍增悲惊。时诸天人既睹奇特希有之事,莫不嗟叹,深生苦恋。尔时,迦葉见佛足上而有点污,即便回顾,问阿难言:“如来足上何缘有此?”阿难答言:“如来初可般涅槃时,四众充满。我时思惟,若令大众同时进者,女人羸弱,不必得前,即便先听诸比丘尼及优婆夷到如来所礼拜供养。尔时,有一贫穷优婆夷,年一百岁,见诸婆罗门及以刹利、长者、居士、力士、妻女、长幼大小,以妙香华种种供养,自伤贫乏无以表心,作此念已,倍增悲恸,临佛足上,心大懊恼,涕泣流连,污如来足。”
尔时,迦葉既闻此语,心怀惆怅,怪责阿难曾不呵止致此点污,即以香华供养佛棺,礼拜赞叹,皆悉毕已,于是双足自然还入。迦葉即便还下于地,以佛力故香[卄/積]自燃,四面火起,经历七日,宝棺融尽。于时诸天雨火令灭,诸力士众收取舍利,以千张氎缠佛身者,最里一张及外一重,如本不燃,犹裹舍利。
当尔之时,虚空诸天雨众妙华,并作伎乐,歌呗赞叹,供养舍利。时诸来众及以力士,皆悉各设种种供养。诸力士众即以金罂收取舍利,置宝舆上,烧香散华,作众伎乐,还归入城,起大高楼而以舍利置于楼上。即严四兵,防卫守护,唯听比丘及比丘尼,得入礼拜,种种供养。其余国王及婆罗门、长者、居士、一切人民,皆不听前。
尔时,韦提希子阿阇世王,闻彼力士收佛舍利置高楼上,而严四兵防卫守护,心大悲恼,又复忿怒诸力士辈,即便遣信,语力士言:“世尊在世,亦是我师。般涅槃时,恨不临见。我之族姓及与世尊,皆是刹利,汝今云何独收舍利置高楼上,而严四兵防卫守护,不分余人?汝便可以一分与我,我欲于国起妙兜婆,兴诸供养。若能见许,永通国好。不见许者,兴兵伐汝。”余七国王及毗耶离、诸离车等,遣使之法,皆亦如是。时婆罗门、长者、居士,亦各遣信,白力士言:“世尊亦是我等之师,愿能哀愍,赐舍利分。”时诸国使到力士所,具宣王意。力士闻已,深怀不平,答诸使言:“佛来我国而般涅槃,舍利自然应属我等,欲于国界兴造兜婆庄严供养,此不可得。若兜婆成,恣汝等意,快共来此供养礼拜。若欲兴兵而见向者,此国军众,亦足相拟。”时彼诸使各归本国,人人向王说如此事,诸王闻已益怀瞋忿,各严四兵而往攻伐。时诸力士亦严战具,以拟来敌。
鸠尸那城中,有一婆罗门,名徒卢那,聪明多智,深信三宝,心自思惟:“彼八国王及诸离车,身力壮健,军众精锐,又且力士勇猛难当,若交战者必无两全。”而即便语诸力士言:“汝等虽复勇锐果敢,彼八国王齐力同心,人众云集,军阵猛盛。若战斗者,理无两全,锋刃既交,必有伤害。如来在世教人行慈,而于今日,忽相杀戮。汝等不应吝惜舍利,宜分诸国及离车等,各于其界造立兜婆,称于世尊往昔之训,又使汝等普获福利。”诸力士众闻此语已,心意解悟,即答之言:“汝之所说,实得于理,听如汝言。”彼婆罗门见力士众皆悉解甲,即便出城,语诸王言:“汝今为法何故兴兵?”诸王答言:“我为法故远求舍利,而见拒逆不肯分与,是以今者兴兵共来。”时婆罗门复语王言:“我已相为和,诸力士皆悉与汝舍利之分,可取宝瓶,为汝分之。”八王欢喜,奉授金瓶。彼婆罗门受诸金瓶,持以还归,于高楼上而分舍利以与八王。于时八王既得舍利,踊跃顶戴,还于本国各起兜婆。彼婆罗门从诸力士,乞分舍利瓶自起兜婆。诸力士等取其一分,于阇维处合余灰炭而起兜婆,如是凡起十处兜婆。如来从始欲般涅槃,及般涅槃后至于阇维,起诸兜婆其事如是。其后迦葉共于阿难及诸比丘,于王舍城结集三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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