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般涅槃经卷中
尔时,弗波育帝等而白佛言:“世尊,我等从今以中上法,互相开导。”
于是,弗波育帝等五百人,即于佛前,受三归依并及五戒。弗波育帝等重白佛言:“唯愿世尊,及比丘僧,明受我供。”
于时,如来默然许之。弗波育帝等知佛许已,即从座起,与其来众,礼佛而退。还到其舍,通夕办好香美饮食。既至明日,食时将到,遣信白言:“唯愿世尊,自知其时。”于是如来与比丘僧,前后围绕,往诣其舍,次第而坐。
弗波育帝见佛及僧悉安坐已,便起行水,手自斟酌诸美饮食。余婆罗门、长者、居士,有五百人,各赍美馔,亦在其舍,共供养佛。时诸比丘,当于食上,有不善摄身威仪者,诸婆罗门、长者、居士既见之已,心不欢喜。
尔时,世尊知众人心,而普告言:“汝等当知,如来正法,深旷如海,不可测量。又复大海,有诸众生,身体极大,长万六千踰阇那,或复身长八千踰阇那,或复身长四千踰阇那,或复身长千踰阇那,或复身长一寸半寸,乃至极微。如来法海亦复如是,其中或有得阿罗汉,具足三明及以六通,有大威德福天人者,其中亦有得阿那含者、斯陀含者、须陀洹者,亦复有得四果向者,乃至亦有凡夫之人未得法利者。是故汝勿于法海中而生碍心。”
于是,世尊而说偈言:
“一切众川流,皆悉归大海,
若饭佛及僧,福归己亦然。”
尔时,如来说此偈已,又为众人说种种法。于时,弗波育帝等五百人,于诸法中远尘离苦得法眼净。
尔时,世尊与比丘僧从座而起,更复前行,趣波波城。弗波育帝等五百人,悲号啼泣,奉送如来,徘徊顾慕,绝望乃返。
尔时,世尊既至彼城。彼城之中,有工巧子,名曰淳陀。其人有园,极为闲静。如来即便与诸比丘,前后围绕,往住彼园。是时,淳陀闻佛及僧来其园中,欢喜踊跃,不能自胜,与其同类俱诣佛所,头面礼足,却住一面,而白佛言:“不审世尊,何缘来此?有他趣耶?”
尔时,世尊即答之言:“我今所以来至此者,不久应当入般涅槃,是以故来最后相见。”
是时,淳陀及其同类闻佛此语,心大悲恼,闷绝于地良久,微声而白佛言:“世尊今者舍诸众生,不慈念耶?云何便欲入般涅槃?唯愿世尊,住寿一劫若减一劫。”即又拍头捶胸大叫,作如是言:“呜呼苦哉!世间眼灭!一切众生从今以后,没生死海,未有出期。所以者何?无上导师般涅槃故。”
尔时,世尊告淳陀言:“汝今不应生苦恼也。一切诸行,法皆如是,悉为无常之所迁变,合会恩爱,必有别离,是故汝今勿生忧恼。”
尔时,淳陀即白佛言:“我今亦知诸行无常,合会恩爱,皆悉别离。然无上尊当般涅槃,我今云何而不悲恼?”
尔时,世尊即为淳陀说种种法,淳陀闻已,忧悲小歇,便从座起,整身威仪,偏袒右肩,顶礼佛足白言:“世尊,唯愿明日受我薄供。”世尊即便默然许之。
尔时,淳陀知佛许已,礼足而退。淳陀还舍,通夕办于多美饮食。至明食时,遣信白佛:“唯愿世尊,自知其时。”
于是,如来与诸比丘,前后围绕,往诣其舍,次第就坐。是时,淳陀见佛坐已,即便行水,手自斟酌,下诸精馔。世尊及僧食竟洗钵,还归本坐,淳陀亦坐。
尔时,世尊告淳陀言:“汝今已作希有之福,最后供饭佛、比丘僧,如此果报无有穷尽。一切众生所种诸福,无有能得等于汝者,宜应自生欣庆之心。我今最后受汝请讫,更不复受他余供饭。”
尔时,世尊即说偈言:
“汝今已建立, 希有之功德,
最后得供饭, 佛及比丘僧。
功德日增长, 永无穷竭时,
汝今宜自应, 深生欣庆心,
一切所造福, 无有等汝者。”
尔时,世尊说此偈已,即语阿难:“我今身痛,欲疾往彼鸠尸那城。”
尔时,阿难与诸比丘并及淳陀,闻佛此语,生大苦痛,号泣流连,不能自胜。于是,世尊即从座起,与诸比丘前后围绕,趣向彼城。
尔时,淳陀亦与眷属随从如来,世尊中路止一树下,语阿难言:“我于今者,极患腹痛。”即将阿难去树不远,而便下血,既还树下,而敕阿难:“汝可取我僧伽梨衣,四叠敷地,我欲坐息,不堪复前。”
阿难受敕,世尊即便坐息树下,又告阿难:“我今患渴,汝可往至迦屈嗟河,取净水来。”
阿难答言:“向有商人,五百乘车,从河而过,其水必浊,恐不堪饮。”如是再三敕于阿难,阿难然后持钵而去。既到河上,见水澄清,心大怖惧,身毛皆竖,而自念言:“我于向者,见诸商人五百乘车,经此水过,意谓犹浊,不言便清,致令屡逆如来之敕。”即持水归而以供奉,作如是言:“甚奇世尊!向见商人五百乘车,从河而渡妨于前后,十日之中犹未应清。世尊神力,俄尔之顷,而便澄洁。”世尊即便受水饮之。
尔时,有一满罗仙人之子,名弗迦娑,是彼迦兰仙人弟子,从鸠尸那诣波波城。忽于中路而见如来坐息树下,合掌问讯却坐一面,而白佛言:“夫出家法,坐禅之业最为第一,调伏情根,使心不乱,专精寂静,莫能惊恐。所以者何?忆念往昔随从我师迦兰仙人,行于道路,既患疲乏,近于路侧,止息树下,我师即便坐禅思惟。当尔之时,有诸商人乘五十乘车从前而过,我师尔时犹故寂默,身不动摇,如是良久方从禅起。我即便往而白师言:‘尊向在此坐禅之时,有诸商人五十乘车经前而过,声如雷震,不审尊向为见之不?’师答我言:‘都无所见。’又复问言:‘闻其声不?’亦答:‘不闻。’即复白言:‘尊今衣上所以有此尘土污者,是彼车过故致尔耳。’我于尔时,深生奇特,知坐禅法极可敬重,善摄情根无能乱者。”
尔时,世尊答弗迦娑:“汝向所说,非为奇特。所以者何?若复有人,非是熟眠,亦复不入于灭尽定,端心坐禅,五百乘车从其前过,此人于时不觉不闻,如是乃可名为奇特。复次,弗迦娑,斯亦未足为大奇特。若复有人正念坐禅,遇天霹雳雷电震曜,时有耕者兄弟二人,闻此惊怖应声而死,又有四牛亦皆顿绝,而坐禅者不觉不闻,斯可得名为奇特不?”
弗迦娑言:“五百乘车从前而过,不觉不闻已为奇特,况复霹雳震曜动地而不闻觉!极为希有!”
尔时,世尊告弗迦娑:“我于往昔在阿车摩村,于一树下端坐思惟。时有商人五百乘车经我前过,而我禅思不觉不闻。诸商人等经过良久,我方出定。时彼商人遥见我起,皆悉竞来,见我身上尘坌污衣,即便拂之,而问我言:‘我等向者,五百乘车从此而过,世尊见不?’即便答言:‘我不见也。’彼复问言:‘世尊自可闭目不视,为闻声不?’我又答言:‘亦不闻声。’商人又问:‘世尊为眠,为是入于灭尽定耶?’我又答言:‘我向不眠,亦非入定,但在禅思,故无闻见。’彼诸商人闻我此言,极生奇特叹未曾有,而作是言:‘坐禅之力,乃能如此。’我即为其说种种法,时彼商众悉于诸法,远尘离垢得法眼净。
“复次,弗迦娑,我于往日在彼村侧,田间独坐寂默禅思,不久忽然天大霹雳,雷电风雨震动天地。时有耕者兄弟二人,忽闻此声同共怖死,又有四牛亦复顿绝。时彼村人,闻有耕者二人怖死,或是父母、妻子、知识,合村相随,涕泣来看。我于尔时方从禅觉,见地泥水,又有众人集聚号哭。有一人来,我即问言:‘何故人众聚此悲泣?’彼人答言:‘世尊,向者不觉雷电霹雳声耶?我村之中,兄弟二人在此而耕,同时为于霹雳所杀,及以四牛亦皆俱死。云何世尊而不觉知?如来向者为是得眠?为是入于灭尽定耶?’即答之言:‘我向不眠,亦不入定,端寂坐禅,故不闻耳。’是时彼人闻佛此语,深生奇特叹未曾有,心自念言:‘坐禅乃有如此之力。’我即为其种种说法,既闻法已,于诸法中远尘离垢得法眼净。”
时弗迦娑闻佛此言,生希有心,而白佛言:“本见我师坐禅之时,五十车过而不闻知,谓为奇特。今者如来说此二事,百千万倍不可为比,如来禅力不可思议。”即便从佛受三归依。如来为说种种妙法,其闻法已,心开意悟,远尘离垢得法眼净。即语侍人:“汝可取我金色劫贝二张持来,我欲上佛。”侍人奉敕,即取将来。
时弗迦娑手执劫贝,长跪佛前而作是言:“我今以此奉上世尊,唯愿哀愍,即赐纳受。”
尔时,世尊答弗迦娑:“我今为汝受取一张,可以一张施于阿难。所以者何?阿难日夜亲侍我侧,且又今日看我疾病。若有施主,施于病人及看病者,斯则名为满足大施。”
时弗迦娑闻佛此语,欢喜踊跃,即以一张置佛足下,又持一张至阿难所,长跪白言:“我今以此奉施尊者,唯愿纳受。”
阿难答言:“善哉!善哉!汝今能信天人师言,令汝长夜永得安乐,我为汝受。”
于是,弗迦娑还至佛所,如来即复为说诸法,其闻法已,得阿那含果。
时弗迦娑复白佛言:“我今欲于佛法出家。”佛即唤言:“善来比丘。”须发自落,袈裟著身,即成沙门,得阿罗汉。
尔时,如来从其面门放种种光,青黄赤白玻瓈红色。于是阿难顶礼佛足,长跪叉手,而白佛言:“不审世尊,有何因缘,而现此瑞?”
佛即答言:“阿难,当知我有二时放大光明:一者、在菩提树欲成佛时放大光明;二者、欲般涅槃放大光明。阿难知不?我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尽于夜分般涅槃时,亦复如是。汝今当知,我于今者后夜分尽,在鸠尸那城力士生地,熙连河侧娑罗双树间,入般涅槃。”说此语已,诸比丘众,虚空诸天,悲号啼泣不能自胜。
尔时,世尊与比丘众到迦屈蹉河。世尊即便入河洗浴,洗浴讫已,共比丘僧坐于河侧。
尔时,淳陀心自咎责:“世尊因受我之供饭,而患腹痛,欲般涅槃。”
尔时,世尊知淳陀心,告阿难言:“汝今当知,一切众生勿自责言,如来因受我之供饭,致使身患而般涅槃。所以者何?如来出世,有二种人,获福最上:一者、欲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时,而来奉施;二者、如来临欲般涅槃时,最后供饭。此二人福正等无异,所获果报不可称计。如此二施难可值遇,如优昙钵华时时乃有。”
尔时,世尊即告淳陀:“汝今心意正有此念,不应自生如此悔责,已获无上难得之宝,宜应自生庆幸之情。百千万劫,佛名难闻;虽得闻名,见佛又难;虽得见佛,供养又难;虽得供养,在此二施,亦又甚难。汝今已果,不久当获辩才、智慧、色、力、寿命。”
尔时,淳陀闻佛此语,心生欢喜不能自胜,而白佛言:“快哉!世尊,我今已得如此大利。”
尔时,世尊而说偈言:
“布施者获福, 慈心者无怨,
为善者消恶, 离欲者无恼,
若行如此行, 不久般涅槃。”
尔时,世尊说此偈已,告淳陀言:“汝今应以最后施福,广为人说,令得闻者长夜获安。”
尔时,世尊告阿难言:“我今欲进鸠尸那城力士生地,熙连河侧娑罗双树间。”
阿难白言:“唯然,世尊。”
于是,如来与诸比丘前后围绕,而便进路渡熙连河,住鸠尸那城力士生地娑罗林外,语阿难言:“汝可往至娑罗林中,见有双树,孤在一处,洒扫其下,使令清净,安处绳床,令头北首。我今身体极苦疲极。”
尔时,阿难及诸比丘闻佛此语,倍增悲绝。阿难流泪奉敕而去,至彼树下洒扫敷施,皆悉如法,还归白言:“洒扫敷施,皆悉已毕。”
尔时,世尊与诸比丘入娑罗林,至双树下,右胁著床,累足而卧,如师子眠,端心正念。
尔时,双树忽然生华,堕如来上。世尊即便问阿难言:“汝见彼树非时生华供养我不?”阿难答言:“唯然,见之。”
尔时,诸天龙神八部,于虚空中雨众妙华、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又散牛头栴檀等香,作天伎乐歌呗赞叹。佛告阿难:“汝见虚空诸天八部供养我不?”
阿难白言:“唯然,已见。”
世尊又复告阿难言:“欲供养我报于恩者,不必以此香华伎乐。净持禁戒,读诵经典,思惟诸法深妙之义,斯则名为供养我也。”
尔时,有一比丘,名优波摩那,如来昔日未取阿难为侍者时,其恒执事看视如来。时优波摩那,既见如来卧双树下,心大苦恼,在佛前立。
尔时,世尊而告之言:“汝今不须当我前倚。”优波摩那即却一面。
尔时,阿难心生疑念:“我侍佛来经历年载,未曾见佛作如此语。今日何故不听前立?如来今者不久便当入般涅槃,而复不听在前悲泣。”
于是,阿难即礼佛足,长跪叉手白言:“世尊,我从昔来侍佛至今,数数在于世尊前立,而未曾闻令我却退。今者何故语优波摩那使避前耶?”
佛言:“阿难,诸天龙神八部之众,闻我在于娑罗双树右胸而卧,皆悉竞来瞻视于我,从虚空中累至于地,四面充满,各三十二踰阇那。此优波摩那比丘,当我前立,天龙八部生不喜心,作如是念:‘如来今者在双树间,不久便当入般涅槃,我等最后瞻视之时,而此比丘当佛前立。’以是因缘故令之却。阿难知不?今此八部,或有悲泣不能自胜,或有懊恼迷闷欲绝,或有以手自拔头发,或有牵绝严身具者,悉皆同声唱如是言:‘如来今者入般涅槃,何其速哉!如来出世难可值遇,如优昙钵华时时乃现,而今不久入般涅槃。呜呼苦哉!世间眼灭!我等从今谁为归导。’离欲诸天皆悉叹言:‘呜呼世间极为无常,无有受生不归灭者!’又彼诸天共相谓言:‘世尊昔日或在毗耶离城,或在王舍城,或在舍卫国并及余处,安居讫已,诸比丘众从四方来,问讯世尊。我等因此,得于路侧见诸比丘,礼拜供养,听受经法,长获福利。世尊今者既般涅槃,诸比丘僧安居竟已,无复问讯,游行处所。我等不复得于路侧见诸比丘,礼拜供养,听受经法,从今永失如此福利。’”
尔时,如来告阿难言:“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于我灭后,能故发心往我四处,所获功德不可称计,所生之处常在人天,受乐果报无有穷尽。何等为四?一者、如来为菩萨时,在迦比罗旆兜国蓝毗尼园所生之处;二者、于摩竭提国,我初坐于菩提树下,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处;三者、波罗奈国鹿野苑中,仙人所住转法轮处;四者、鸠尸那国力士生地,熙连河侧娑罗林中双树之间,般涅槃处。是为四处。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并及余人外道徒众,发心欲往到彼礼拜,所获功德悉如上说。”
尔时,阿难闻佛此语白言:“世尊,我从今者当普宣告诸四部众知此四处,若往礼拜功德如是。”
尔时,阿难复白佛言:“若有善心诸优婆夷,善持戒行,乐听经法,欲见比丘,我等从今当云何耶?”
佛言:“汝等从今勿与相见。”
阿难言:“若脱遇会与之相逢,当复云何?”
佛言:“勿与共语。”
阿难言:“若不共语,其脱咨请,欲闻经法,当复云何?”
佛言:“应为说法,但当善摄汝身口意。”
尔时,阿难而白佛言:“我等从今如是奉行。”
尔时,阿难而白佛言:“世尊,入于般涅槃后,供养之法,当云何耶?”
佛言:“汝今不应逆忧此事,但自思惟,于我灭后护持正法,以昔所闻,乐为人说。所以者何?诸天自当供养我身,又婆罗门及以诸王、长者、居士,此等自当供养我身。”
阿难言:“虽复天人自兴供养,然我不知应依何法?”
佛言:“阿难,供养我身,依转轮圣王。”
阿难又问:“供养转轮圣王,其法云何?”
佛言:“阿难,供养转轮圣王之法,用新净绵及以细氎合缠其身,如是乃至积满千重。内金棺中,又作银棺盛于金棺,又作铜棺盛于银棺,又作铁棺盛于铜棺,然后灌以众妙香油。又复棺内,以诸香华而用涂散,作众伎乐歌呗赞颂,然后下盖。造大宝舆,极令高广,轩盖栏楯,众妙庄严,以棺置上。又于城中作阇维处,扫洒四面极令清净,以好栴檀及诸名香,聚为大[卄/積]。又于[卄/積]上,敷舒缯氎,施大宝帐,以覆其上。然后舆举,至阇维处,烧香散华,伎乐供养。绕彼香[卄/積],周回七匝,然后以棺置香[卄/積]上,而用香油以浇洒之。燃火之法,从下而起。阇维既竟,收取舍利内金瓶中,即于彼处而起兜婆,表刹庄严,悬缯幡盖。诸人民等,恒应日日烧香散华种种供养。
“阿难当知,供养转轮圣王之法,其事如是。阇维我身,亦与王等。然起兜婆,有异于王,表刹庄严,应悬九伞。若有众生悬缯幡盖,烧香散华,及燃灯烛,礼拜赞叹我兜婆者,此人长夜获大福利。将来不久,他人亦复起大兜婆,供养其身。
“阿难当知,一切众生皆无兜婆,唯有四人得立兜婆:一者、谓如来、应、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慈愍众生,堪为世间作上福田,应起兜婆;二者、谓辟支佛,思惟诸法自觉悟道,亦能福利世间人民,应起兜婆;三者、谓阿罗汉,随所闻法思惟漏尽,亦能福利世间人民,应起兜婆;四者、谓转轮圣王,宿植深福,有大威德,王四天下,七宝具足,自行十善,又复劝于四天下人亦行十善,应起兜婆。阿难,当知若有众生以诸供具,而以供养此兜婆者,其所得福,渐次差降。”
尔时,阿难闻佛此语,心生懊恼,悲号啼泣,隐于佛后,相去不远,而以微声,作如是言:“我今犹是学地之人,于诸法中未得深味,而天人师一旦舍我入般涅槃,我当何时践解脱路?”即便举手攀一树枝,捶胸拍头,闷绝懊恼。
尔时,世尊问余比丘:“阿难即时为在何处?”
比丘答言:“阿难今者在如来后,于一树下,啼泣懊恼。”
又告比丘:“汝可往彼语阿难言,天人之师,今欲见汝。”比丘便往,说如来旨。阿难既闻,即便来还,至于佛所,头面礼足,倚立一面。
世尊于是问阿难言:“我于近日已为汝说,一切诸行皆悉无常,合会恩爱必归别离,汝今何故犹生悲恼?复次,阿难,汝从往昔侍我至今,左右执事进止去来,及通宾客皆得宜节。又复见汝身口及意,皆悉清净无有瑕秽,汝获福利不可称计。”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阿难不应作此悲恼。所以者何?不久当得到解脱处。比丘当知,过去诸佛皆有侍者如今阿难,未来诸佛亦复如是。比丘当知,今此阿难,智慧深妙聪明利根,我从昔来所说法藏,阿难皆悉忆持不忘。
“复次,比丘,阿难善知进止时节。若有人客欲来见我,阿难即先思量其时,世尊或应某时见诸比丘,或应某时见比丘尼,或应某时见优婆塞,或应某时见优婆夷,或应某时见婆罗门,或应某时见于刹利,或应某时见长者、居士,或应某时见诸外道。如是等众,若来见我及闻说法,皆悉多获功德福利。所以者何?悉是阿难通进见我,得其善根成熟时故。
“复次,比丘,转轮圣王有四奇特希有之法:一者、若婆罗门来至转轮圣王之所,既到见王,颜容端正,威德高显,心生欢喜;次闻王语,音辞清彻,亦生欢喜;乃至见王,默然无言,又怀踊跃;及与王辞,还归所止,回恋顾慕,步步怅怏,如饥渴人不得饱满。二者、诸小刹利,三者、毗舍,四者、首陀罗,亦复如是。此为转轮圣王四奇特事。当知阿难亦有此四奇特之事:一者、若诸比丘从远方来,欲问讯我,次见阿难,皆生欢喜;闻其说法及见默然,亦复欣悦;辞别而退,恋德情深,不能有已。二者、比丘尼,三者、优婆塞,四者、优婆夷,亦复如是。汝等当知,阿难有此四奇特事。”
尔时,世尊告阿难言:“汝今不应自生苦恼而作是言:‘天人之师将般涅槃,我今无复解脱之期。’所以者何?凡我所说一切法藏,于我灭后,思惟奉持,勤行精进,不久自当得于解脱。”
尔时,阿难既得如来梵音安慰,忧恼小除,而白佛言:“我今心意,如小醒悟,欲有所请,唯愿哀愍。”
佛即答言:“欲请何事?”
阿难言:“此鸠尸那城,比余大国,极为边狭,人民又复不能炽盛。唯愿世尊,往余大国,王舍城、毗耶离城、舍卫国城、婆罗奈城、阿踰阇城、瞻波城、俱睒弥城、德叉尸罗城。如是诸城,所处正中,人民炽盛,国土丰乐,皆多信心,智慧聪明。唯愿世尊,往彼诸城而般涅槃,广利其中诸众生等。”
尔时,世尊答阿难言:“汝今不应作是请我言,此鸠尸那城为边狭也。汝当谛听,今为汝说。阿难,过去久远,此鸠尸那城有转轮圣王,名大善见,七宝具足,王有千子能伏怨敌,皆以正法化诸人民。尔时,此城名鸠尸婆帝城,东西二门,其间相去十二踰阇那;南北二门,其间相去八踰阇那。其城四面,周匝七重,其内一重淳以黄金,其第二重淳以白银,其第三重淳以琉璃,其第四重淳以玻瓈,其第五重淳以砗磲,其第六重淳以玛瑙,其第七重杂以众宝。其城楼橹皆悉七层,窗牖栏楯七宝雕饰,悬众宝铃网罗上,其间相去尽一箭道。其城四门,门各九重,庄校严饰,光丽悦目。七重城外各有堑水,其水澄洁具八功德,皆以七宝而为阶陛,诸杂类鸟鸾凰、孔雀、凫雁、鸳鸯,翻羯飞舞,鸣集其中。其水复有鸠牟头华、郁波罗华、分陀利华,青黄赤白杂色莲华。又其岸上,有七行宝树行各异宝,微风徐起吹彼树枝,条叶相触,音如天乐。城中人民皆悉盈满,安隐丰乐极为炽盛,诸五欲具如忉利天。道路之中悬诸明珠,人民行止,初无昼夜。此城恒有十种音声:一者、象声,二者、马声,三者、车声,四者、鼓声,五者、螺声,六者、琴瑟等声,七者、歌声,八者、扣钟击磬设大会声,九者、赞叹持戒人声,十者、互共说法语论之声。大善见王有诸威德,端正第一,众人见者无不爱敬,长寿欢乐身无小疾。王性慈仁,愍念一切,犹如慈父怜爱其子,一切人民亲敬于王亦复如父。
“阿难,大善见王别于一时,欲出园林游观嬉戏,严四种兵各八万四千。又复后宫夫人婇女,亦严八万四千乘车,欲随游看。时王又复敕于国中诸婆罗门、长者、居士,令随出游。严驾办已,时主兵臣入白王言:‘四兵已办,愿王知时。’时王即便升白象舆,与婆罗门、长者、居士、大臣眷属及以四兵,前后围绕,出往园中,象行骏疾,犹如风驰。尔时,诸臣及婆罗门、长者、居士,共谏王言:‘大王久在深宫之中,外诸人民无缘见王。今者既往园林游观,诸人民众充塞路侧,皆悉瞻仰欲见大王。以是事故,愿敕御者,不须迅速。’王闻此语,即敕御者,令徐徐行。路边人民,恣意瞻仰,如子见父。尔时彼王见诸衢巷,无不平坦,又七宝树罗列荫映而无池水,即敕一臣,夹诸路侧,造七宝池,其间相去皆一百弓。又令栽植种种名华,又复敕令一一池间给诸侍人,有来浴者供以香华,又与饮食,恣意取足,如是供给不舍昼夜。又敕彼臣,自今已后,四远人民有来求乞,随须给与。既到园林,与婆罗门、长者、居士并余大臣,游观嬉戏,乃至日暮,珠光明曜,如昼无异,不见日影乃知是夜。时王与诸婆罗门、众长者、居士并余臣民,嬉戏讫已,还归宫城。别于他日,时婆罗门、长者、居士及与大臣,持众名宝,共来献王。王即语言:‘我于近日园林游戏,敕于某臣,自今已去,有来求索,随意给与。我之布施乃至如是,卿等云何反以众宝而来献我?’时王即便心自思惟:‘此诸人等,所以持宝来献我者,皆缘国中富贵之故。如此之事,由民贫来。’即敕藏臣,出诸珍宝及资生具,置四衢道,捶钟击鼓,唱令四远:‘大善见王,今开宝藏以用布施。若有所须,随意来取。’王恒如是广行布施,利益众生不舍昼夜。
“尔时,国中诸婆罗门、长者、居士及以大臣而白王言:‘大王,常可所居宫殿极为褊狭,我等每来问讯王时,诸侍从者不相容受。唯愿大王,开拓令广。’王闻此语,默然许之,心自念言:‘我今宜应开阔住处。’时天帝释知王心念,呼一天子,名毗首建磨,极为妙巧,无事不能,而语之言:‘今阎浮提转轮圣王,名大善见,其今欲更开拓宫城。汝便可下为作监匠,使其居处严丽雕饰如我无异。’彼天奉敕即便来下,犹如壮士屈伸臂顷,到阎浮提,当王前立。时王既见彼天子形,风姿端正必知非凡,而问之言:‘汝是何神而忽来下?’天即答言:‘大王当知,我天帝释之大臣也,名毗首建磨,极闲工巧。大王心欲开广宫殿故,天帝释遣我来下,为作监匠以助于王。’王闻此言,心怀欢喜。时彼天子,即便经始,开廓宫城。城之四门,其间相去二十四踰阇那。为王起殿,高下纵广各八踰阇那,七宝严丽如帝释宫。其殿凡有八万四千间隔住处,皆有七宝床帐卧具。又复为王起说法殿,高下纵广亦八踰阇那,七宝庄严无异于前。其殿四面,有七宝树,及以名华,列植荫映。又造宝池,其水清洁,具八功德。其殿中央,施师子座,七宝庄严,极为高广,覆以宝帐,垂七宝。又为四远来听法者,设四宝座,黄金、白银、琉璃、玻瓈,其数凡有八万四千。毗首建磨既为彼王造作宫城皆悉竟已,与王辞别,忽然不现,还归天上。
“时大善见王既见宫城皆悉修立,即敕击鼓唱令国界:‘大善见王,却后七日,当为一切说种种法。若欲乐闻,皆可来集说法殿上。’时婆罗门、长者、居士、大臣、人民,闻此唱令,至于其日,皆悉来集。时王即便上说法殿,登师子座,一切来众亦皆坐于四宝之座。尔时,彼王先为诸人说十善法,然后又为开余法门,乃至经于万二千岁。其国众生,若有曾闻彼王法者,命终生天,不堕三塗。
“阿难,彼王恒作如此利益一切众生。阿难,时大善见王于静室中,心自念言:‘我过去世,有何行业,修何善根,生世尊贵,有大威德,色力寿命人无等者?正当由于过去世中,广修布施、忍辱、慈悲故,今获得如此报耳!我今宜应更修进胜。’而便思惟,不久之间即得初禅,乃至得于第四禅,复更修习四无量心。阿难,大善见王又教夫人及以婇女,令修四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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