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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识与中观》第28章
作者:南怀瑾 (中华人民共和国) 收藏

 

《唯识与中观》第28章

原文:“…亦应不可说是我非我。故彼所执实我不成。又诸所执实有我体。为有思虑为无思虑。若有思虑应是无常。非一切时有思虑故。若无思虑应如虚空。不能作业亦不受果。故所执我理俱不成。又诸所执实有我体。为有作用为无作用。若有作用如手足等应是无常。若无作用如兔角等。应非实我。故所执我二俱不成。又诸所执实有我体。为是我见所缘境不。若非我见所缘境者。汝等云何知实有我。若是我见所缘境者。应有我见非颠倒摄。如实知故。若尔如何执有我者。所信至教皆毁我见称赞无我。言无我见能证涅槃。执着我见沉沦生死。岂有邪见能证涅槃。正见翻令沉沦生死。

又诸我见不缘实我。有所缘故。如缘余心。我见所缘定非实我。是所缘故。如所余法。是故我见不缘实我。但缘内识变现诸蕴。随自妄情种种计度。然诸我执略有二种。一者俱生。二者分别。俱生我执。无始时来虚妄熏习内因力故恒与身俱。不待邪教及邪分别任运而转。故名俱生。此复二种。一常相续在第七识。缘第八识起自心相执为实我。二有间断在第六识。缘识所变五取蕴相。或总或别起自心相执为实我。此二我执细故难断。后修道中数数修习胜生空观方能除灭。分别我执亦由现在外缘力故非与身俱。要待邪教及邪分别然后方起故名分别。唯在第六意识中有。此亦二种。一缘邪教所说蕴相起自心相分别计度执为实我。二缘邪教所说我相。起自心相分别计度执为实我。此二我执粗故易断。初见道时观一切法生空真如即能除灭。如是所说一切我执自心外蕴或有或无。自心内蕴一切皆有。是故我执皆缘无常五取蕴相。妄执为我。然诸蕴相从缘生故是如幻有。妄所执我横计度故决定非有。故契经说。苾刍当知。世间沙门婆罗门等所有我见一切皆缘五取蕴起。实我若无云何得有忆识诵习恩怨等事。所执实我既常无变。后应如前是事非有。前应如后是事非无。以后与前体无别故。若谓我用前后变易非我体者。”

…这就是我了,就是道了,这都是错误的观念,这些有为法是靠不住的。刚才这位一个朋友跟我讲:哎呀,有一个××同学在美国,一下就死了,他本来生长在美国。我说好可惜啊,他才三十多岁。这位朋友讲,因为他是专门修那些有为法,做功夫啊,做各种功夫,修有为法,练气功的,我们几十年看得多了,最近看得更多。最近还有个朋友,就练什么…躺在床上好几个月,那就是植物人嘛,变成植物啦。你说他死了,可他还有呼吸,活着,你总不能把他杀掉吧,那谁也做不到,中国的医生谁都不肯做这个事。其实他活着吗?实际上看他比死还痛苦。一个人是植物人,而且本人痛苦如何且不管,照顾病人的人痛苦,更痛苦。所以修有为法的,有为…。而无为是完全修空,一切放下,不过做不到的,无为法几乎没有人做到。那么你是修禅宗的,放下,一切空,谁能真空?真能放下?坐在那里:“哎,我放下了!”“你放下了?”“放下了。”你看,就是这一下就放不下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放下了,这就是有为了。所以,生命的真我,不可以认为它是有为法,也并不是属于无为法。有为无为是方法的问题,以本体论而言,勉强叫它无为,那是很勉强的。所以“亦应不可说是我非我”,这个生命的究竟,那个东西,不要拿世俗的观念认为有个我,或者是没有我,“故彼所执实我不成”,所以他们,前面包括佛的过世后的那些弟子们,执著了实在有个我的存在,或者认为本来无我的存在,连佛弟子们的这些观念还是错误的,是不通的,就在佛过世后,学派分出来的弟子们。

“又诸所执实有我体。为有思虑为无思虑。若有思虑应是无常。非一切时有思虑故。”我们一般人所执,所坚决认定,所执就是执着,佛学的专有名词,拿我们的话讲,就是很坚持地认定:实实在在有个我,这个生命有个我。那么它现在提问题了,为有思虑为无思虑?那么这个我有没有思想呢?能不能思想?比如我们学西方哲学的人都晓得,我们常提到西方哲学家笛卡儿的名言:“我思故我存”。因为我有思想所以我存在,相反地说:我无思呢——思想没有了,我也没有了,所以很重视思想与我的关系。对此佛学里的唯识早就提到,这比笛卡儿的哲学早一千多年。就是说:你认为我——我这个东西,这个体是有思想——我思想,为有思虑?假如你说有思想应是无常,因为思想本身是靠不住的啊,它是无常的,它不存在。所以西洋哲学里有价值论,所谓逻辑这些观念的产生,因为你是靠思想来研究这个本体,那你思想本身是不是靠得住?先要把思想本身研究一下,所以产生了研究思想本身的方法、逻辑,乃至对思想本身的估价,看它的所谓价值功能到什么程度。不然你这个工具用错了,用思想来推测宇宙的那个道体,如果这个工具不对的话,那不就是上当了嘛?所以西方哲学有本体论,价值论,对思想本身的研究产生逻辑,乃至于人生哲学等等。所以这里提到:若有思虑应是无常,思想本身是靠不住的,你今天的思想同明天将来的思想变动太快,应是无常。而且非一切时有思虑故,人的思想并不是随时有的,比如夜里睡觉时,你就没有思想。若这一段没有思想,你这个我到那里去了?当然你也可以答复:“我在睡觉。”可睡觉有思想啊,我们要注意,不要认为睡觉没有思想,你那个思想在睡觉上,“哎睡觉,我睡着了,这样多舒服啊!”这个思想是把舒服,觉得那个休息状态,那个睡眠的思想,排列的那个东西很长,等于我们抽一只烟:“哎,这嘴里太好了!”慢慢地抽,舍不得,慢慢地抽,喝一杯很好的酒,舍不得一口喝完,慢慢地。那个睡觉的思想就是贪恋那个懒的境界,躺在那里慢慢地欣赏。实际上在睡眠中间还有很多细小的思想。就象上两次我讲的,你看人躺在床上没有几分钟就要动一下,不然就是肉跳两下,他都是思想在动,不然就是指头弹两下,脚指头翘一翘,他在思想,脑神经在想,不过自己一想马上就过去了,在睡眠状态下不知道。所以说思想这个东西非一切时有思虑故。

“若无思虑应如虚空。不能作业亦不受果。故所执我理俱不成”假设你认为所谓真正的我是没有思想的,没有思想那就同这个虚空一样啦,同我们地球的虚空一样,不是太空。这个虚空是有东西的,那个东西就跟虚空一样。这个虚空自己本身是靠外缘才能起作用,没有外缘的作用,它不能作业,不能做为,也不受果。虚空本身不受果,你把香水同臭水一起泼上去,虚空都不粘着,它不受这个果。不能作业,也不受果。那么认为有个我没有思想,说理俱不成,在逻辑上理论不成立。又批驳了一段。

“又诸所执实有我体。为有作用为无作用。”所以说唯识的逻辑观念非常重,一点一点地反驳,辩驳。那这有一个理由,你说执,坚执认为,认定,有个我,我的体,它是有作用还是没有作用?上面讲有思想没有思想,思想是一个现象,作用是一个原则,若你说这个不是同上面一段一样嘛?这是两回事,在逻辑上是两回事,你不要当成一回事,是有作用还是无作用?

“若有作用如手足等应是无常。(若无作用如兔角等。应非实我)”我们的手和脚是有作用的,手可以拿杯子啊,拿出表来看,你说你那个我有作用,请你表达出给我看看,除了手、除了脚,你表达不出来。但是手跟脚的作用也是无常啊,这个手不会永远抓一个东西的,多抓一会了你会痛苦,要放开的。那么你这个我是无常啊,不是永恒存在的。如果说你认为这个我是没有作用的,象兔子身上的角,乌龟身上的毛,那是空话,“龟毛兔角”佛经上经常用来代表一个观念——空话,世界上没有这两样东西。因为佛当时是在印度讲,其实我们到了日本,就知道日本北海道的乌龟是长毛的,哈!长绿毛,很长,可惜当时没有拿给佛看一下,哈!如果看了,佛一定不用“龟毛”了,宁可用别的东西比喻。所以这个“兔角龟毛”是代表一个观念,形容词,代表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幻想,假想,应非实我。

“故所执我(你所认为的我)二俱不成(不合逻辑)。又诸所执实有我体。为是我见所缘境不。若非我见所缘境者。汝等云何知实有我。”好,哲学逻辑来了,第三个层次的论辩。若你认为生命中间有一个我?诸所执实有我体,实实在在有个我,有个灵魂,这个我,是我见所缘境不?(不字念否)是不是我见所缘,因为我的生命存在,我见,我有这个观念,我认为这个东西是什么?见就是认为。我认为有个灵魂,有个生命,有个道,这个我认为怎么样。比如现在我们一般年轻人学佛学道,我常常觉得很好玩,这同我们当年相差很远,现在年轻人学佛学道来问问题,我告诉他:“不对。”“哎,老师啊,我认为…”我就不讲了,说:“你去吧。”哎,因为你认为了吗,那不要问我了嘛。你都认为了,认定了,何必问我呢?你现在认为你的对,你就去对去吧,世界上每个人都很对嘛,我常说:鼻子都对着嘴,哪一个不对,是这个道理。你既然认为是我见所缘,是我认为的所缘境,我认为,我打坐,或讲我睡觉,或讲我在理论研究上:“嗯…” 这个“嗯”就是我,这个就是我。比如我们生病了,发高烧,有时身体痛苦地没有感觉,在那个时候有个虚无缥缈的境界,认为是我,这还不希奇,大概你们没有试验过,现在最新的麻醉药很好玩,比现在年青人吃的(××刺激药)还好玩。最新的麻醉药在前面一晃,闻一下就麻醉过去了,高明的麻醉医师,若这种病要麻醉两个钟头,他根据你的体质一定给你(麻醉)两个钟头的药量,多一分也不会多,少一分钟也不会少。你用了这个以后很舒服的,如果你有宗教信仰,这下舒服了:“哈!看到上帝了!哈!跟上帝在一起,好玩!”如果是信佛的,“哎哟!观世音菩萨啊!在紫竹林中啊…,还有蜀竹子啊…,还有白鹦鹉啊…。”画上看过的都来了,你想得到的都来了:“哎!还有好大的冬菇,比日本的冬菇都大!由猴子供养的,真的,真的,自己在里头…”玩了两个钟头,那个麻醉的境界很好玩,的确觉得有个我。那同时呢,高明的医生给你用麻醉药时,你如果是有一部分开刀,自己还知道,不过没有痛苦了,还晓得自己在开刀,这一边还跑去跟上帝和菩萨在玩。如果没有宗教信仰,就或者是碰到爱人啊,或者是两个爱人吃醋,打架,自己还在跑啊,痛苦啊,各种境界都来了。这个病例我也问过很多,访问过很多,“那好玩不好玩?”我问一个做麻醉医师的朋友,“给我弄点好不好?”我也想来点玩玩,我看我闷了以后到哪里去玩,试试看。这是说人假使有突然碰到了外来的刺激,或者给车子一撞,觉得受伤,其实没有受伤,吓昏过去了,撞昏过去了,人并没有死亡,还是在另外一个境界里,因为他的脑部还在活动,所以这个我究竟在那里?还是唯物的还是唯心的?是个大问题啦。所以他问你所认为的我体,为是我见所缘境不?是你的主观成见,观念认定,你是否有个境界呢?另外有个世界,有个影象?若非我见所缘境者。如果不是你的主观观念所认定的那个境界,“你说我?不是。我所认为的我哎——决不是主观的。”现在有些人学过逻辑的啊, “哎,我一点都不主观。”“你什么观?”“客观。”“真的?”“是啊,绝对客观。”你看他主观不主观。这个客观就是主观嘛,然后脸都红起来:“我绝不主观!不象你啊!”他在发毛,你再说他一句,他跳起了,你说他主观不主观。一般人的我见就是这样。我见是:如果你认为的我不是你主观成见认定的话,那我问你,汝等云何知实有我?你怎么晓得有个真正的我啊?你怎么知道?你是从电脑上知道,那是电脑,不是你,况且电脑还不知道,电脑是靠人为,它才能够做业,不是人为,电脑不能做业。所以这个我在哪里?

“若是我见所缘境者。应有我见非颠倒摄。如实知故。”如果说我所认为的我,我见到了,有些人修道也讲,有些人打坐时:“哎,老师啊,我见到我了!”有好几个同学来跟我讲,怎么呢?我一听就晓得下文了,但得让他讲完了,不然他表达不出来,那这个“道”难产了,他会很痛苦。我说“哎,你怎么见到的?”“哎,我打坐时看到我,另外一个我出来了,看到我在这里打坐。”我说:“那叫做精神分裂。”有这个情形,有的,但是如果你晓得这个道理,没有关系,还是好事,不晓得这个道理就不对了。是可以的,在座时晓得这个身体,自己还看到这个身体,“哎呀,头歪了。”自己晓得,不过那个时候没有办法,出了那个我,没有办法把这个头摆正,那没有办法。只晓得:“哎,他头歪了。”坐的很好,啊,那么有这种情形。那么也可以叫它是精神分裂,也不是精神分裂,这是什么道理?唯识的道理。往下面告诉你(引用下文一句)“…内识似外境生”这种情形你就要注意,内识是心识所变,似外境生,也是唯心所造,没有错,内识似外境。回转来讲原文:若是我见所缘境者。应有我见,非颠倒摄,如果你认为我见到这个真我了,好,就承认你那见到有个真我,那么你见到的那个真我的我应该不矛盾,不属于颠倒,是正见啦。那么这个所谓正见的东西如实知故,现在我们看到手里拿的手表,大家现在的观念、意识状态中都晓得它的名称叫手表,就是那么实在,你决不会叫它是烧饼,你也不想吃它,因为你知道它是手表,不是可以吃的,真那么清楚。如果你认为你现在见到那个真正我了,真我也要清楚,同现在一样清楚,不能含糊,不能讲:“我当时在那个迷迷糊糊的境界里头。”哎,那不对,那你有精神状态。

“若尔如何执有我者。”因此这些逻辑的论辩下来,他说一个真正研究佛法的人怎么样执着认为有个我存在?另外有个我成功,证果,他说这个观念在哪里呢?要搞清楚。

“所信至教皆毁我见称赞无我”所有的佛经,真正的佛经,不是后世人作的,佛说的,至教就是圣人、佛所有的经典教育,皆毁我见,都是教人无我,称赞无我。

“言无我见能证涅槃。执着我见沉沦生死。”经典中佛都告诉我们了,修到了无我、无我见的存在就证道了,证到涅槃清净。若一切众生执着有我见,就永远在轮回生死中,跳不出来,经典上都是那么讲,佛说的。

“岂有邪见能证涅槃。正见翻令沉沦生死。”哪里有如后世一样,认为修道是另外有个我,我去成道,去修道,是邪见的观念,佛法本来讲无我。关于我和无我这一卷从开头辩论得非常严格,辩论完了再讲心识,唯心所造的问题。

…宗教哲学、思想以及佛过世后弟子们所证道的见解,偏差,关于无我与我之间的道理。…现在继续在论辩中,论辩完了才讲正统佛法的我与无我之见。

“又诸我见不缘实我。有所缘故。如缘余心。我见所缘定非实我。是所缘故。(如所余法。)”这段文句翻译的很精练,但是自己看起来是难懂。一切人所发生的我的观念,这个见字,现在讲是见解、观念。不缘实我,并没有真正证到自己的生命有个什么我。那么为什么人们始终认为生命中有个我呢?有所缘故,都是自己抓一个东西,观念上自己抓一个东西当成我。比如我们讲死后一定有灵魂,灵魂是什么东西?你看到过吗?拿到过吗?没有。自己假想一个所缘,有所缘故。又诸我见不缘实我。有所缘故。还有一个理由,现在我们身体的这个我,是有个我在讲话,我坐在这里,不缘实我,这个我是假相的投影,存在,有所缘故。为什么这个身体怎么来的?现在的我必须要有男女两性生理(现在医学讲)精虫与卵藏的媾和,配上我自己的意识,在那个时候意识也可以叫它为灵魂,三缘和合,彼此杂乱,有所缘故,因缘结合,才构成我们今天生命的身体存在,看到假象的我在这里。如缘余心。我见所缘定非实我。假设,比如说把我们现在身体内部这个心理作用,这个思想抢别人的身体,那我可以抢你的身体当成我,比如老年人可以想象把年轻人的身体占据了,当成我的身体,这可能嘛?不可能的。我见所缘定非实我,所以这些观念中间的我没有一个真实的,是所缘故,都是因缘凑合而生,所以如所余法,其它的道理也是一样。

“是故我见不缘实我。但缘内识变现诸蕴。随自妄情种种计度。”是故就是所以,我见,我们一般人所谓有我这个观念,不缘实我,真正生命的那个真实的本来,假定叫做有个我的话,那个没有找到。那么现在我们想象我的生命存在的这个我是怎么来的呢?但缘内识变现诸蕴,都是自己的思想观念、感觉上、自己唯心识,心理作用所但缘内识,我们自己内在的心识作用变现诸蕴,心理作用配合上由父母所生,构成了这个肉体,这个三缘的关系,心理与生理的关系互相变化,交换所呈现出来的有个假的我蕴,色受想行识,有执着,有感觉,觉得自己存在,这个存在所谓称为假我,随自妄情种种计度,都是根据自己的观念,个人自我的观念,种种的计度就是猜想,猜想“这个算是我,那个才是…”乃至我们有信仰的人假想:“我这样做了有功德,将来我如何如何…。”这个都是假想投资,是不是涨价?不知道。就是这个样子种种计度。这是一段上面的总论,下面说:

“然诸我执略有二种。…”任何众生,不单是人了,一个生命生来与生命俱来,有个我执,种子里有个我的存在,这个观念我执,有我的观念,执就是抓得很牢的,与生命俱来,什么道理呢?略有二种,归纳起来有两种:“一者俱生。二者分别。”一种我执是同生命本来来的,还不止这一生,我们这个生命无始以来存在,只要这个生命存在,有生命就自然包含了我执,有我相,般若宗叫我相,抓得很牢,现在所谓假我,把假我当成真我,是这样来的俱生我执。第二种是分别我执,现有的意识想象,推理,猜测有个另外一个我或现在我的存在。这是总纲,下面分析:

“俱生我执。无始时来虚妄熏习内因力故恒与身俱。不待邪教及邪分别任运而转。故名俱生。”我们这些同学,专门研究佛、佛法、佛学的特别要注意啦,这个地方要记得,如果考试,这就是一个题目:什么叫俱生我执?所谓俱生我执的理由,(文章)自己解释了,其实并不是讲自我们这一生投生以来,从妈妈怀胎开始就有的我执。无始时来,我们的这个生命,到今生这一生父母生我们,这前面不知经过了多少遍,还是做狗、做马、做人、做老太太、做老头子,什么都做过了,所以是无始时来,很久远了。为什么这个生命会轮转,叫做轮回,要转动变化呢?是由无始时来,假有中间虚妄熏习,幻想构成,虚妄是想象力构成,慢慢练成习惯,习气了,虚妄熏习。内因力故,内在的为初因,旋转久了变成了一股力量,恒与身俱,所以这个我见一起来、我执一起来时,始终配合肉体的这个生命,有形的生命,两个和一的,本来就有。所以我们一睡醒了、睡眠的时候其实也有我执啊,何以说睡眠的时候也有我执?睡眠时好象无我,一叫你,或者一碰你,一打你,或者是高兴的事,马上就醒,我执还是摆在那里。那么睡眠时的我执在那里?只能说我执在睡眠,并不是说没有,我执进入到那个睡眠位,那个阶段去了。所以俱生我执,与生命俱来恒与身俱,跟生命,这个身体同时来的。不止这个身体,假设我们转身变成一条狗的话,只要抓住了,还是这个生命,所以你一碰狗,伤害到它的自我,它非发脾气不可,别的动物也是脾气大,因为我见重。所以始终不能得道的第一个就是我空不掉。比如我们在坐的很多打坐,比如气动啊,搞的天上地下闹了一辈子,还不是我在搞?始终我空不掉,什么都不是道,那是骗你玩玩的。自己骗自己玩玩,有功夫,还可以自己手上放光,放白气,还不是我玩的,假我在玩,所以这个我恒与身俱,叫俱生我执。这个与生命俱来的我,若真正把我执空得掉,就是修道所谓证得了初步的果位,所谓证果得道,得的那个东西?所以我经常告诉大家,不要以有所得心来求道,道的结果是无所得。无所得并不是没有东西,空的,你怎么达到空?做不到,达到了就得道啦。所以我们普通都以有所得心求无所得果,背道而驰,看起来自己好象很精进,努力用功,都是走的自我欺骗的一个路线。所以俱生我执这个东西很顽固,因此佛经讲,讲“无我”这句话容易,可是做不到啊。这个不是理论的,说我今天…算了,我无我,我懒得管你,那还不是思量意识上的分别心,那是自己安慰的,你没有证到无我。所以这个俱生我执不待邪教,不待人家教导你,教导一个孩子:“你有我啊。”你不要无我,不要等教育。及邪分别,这个邪字是错误的意思,不要错误的思想,不要错误的教导,所以这个我执是任运而转,只要有生命,它就存在。所以研究唯识的经常有人问:“那白痴呢?什么感觉有我无我?”他还是有我。乃至现在我们可以讲,一个人脑细胞已经死掉了,心脏还没有死,躺在那个病床上,等于植物了,西方称变成植物人啦,你说这个时候他有我没我?还是有我,不过你测验不出来,但还是有我的。这是俱生我执的道理,所谓任运而转,任运是跟着那个动力,只要生命有一点动能还存在,它就存在,故名俱生,这个意义所以叫做俱生我执。现在讲了我执的来源大概分两种,一种叫俱生我执,一种叫分别我执。

“此复二种。(俱生我执也分两种)一常相续在第七识。缘第八识起自心相执为实我。”俱生我执又包含两种内容,所以研究唯识是非常科学的,科学的道理就是分析的很清楚,逻辑的推想,一个字,一个观念不能含糊的,不能马虎的。不像修禅宗,不像讲般若,空,一句话就把他盖住了,你怎么空啊?学唯识的讲空是怎么空,空有很多种,虚空也是空,这个虚空不是没有东西啊,太空里还是有东西。还是理念上的空?还是虚空的空?还是这个房间里空间的空?空有很多不同啊,学唯识就不能笼统,不行。所以真正要研究佛学,尤其是对于逻辑,科学的头脑一定要清楚,像数学那样严密的头脑才可以研究真正的佛学。有时你连数字都记不住,这个理论包含几个道理?给我们一听…尤其我们中华民族的习惯,喜欢简单,“差不多了!”同印度人一样,所以佛经上动辄就十万八千,我常常说:你浑身有十万八千个毛孔,谁数过?哪知道?也许多两个,这只是大概数,印度人讲话有时同浙江杭州人一样,“这个东西多得不得了,有多少?”“莫老老。”莫老老不晓得是多少?这个莫老老就是多得不得了。所以俱生我执包括了两个,一个是常相续,只要这个生命一形成,一动,有了这个生命,这个我从此连续不断,所以叫轮回。那么这个我执含藏在什么地方呢?我们现在能够思想讲话,像现在大家在坐的清醒的,这是第六意识的作用,因为在思想、分别,这是第六意识的作用。在这个第六意识不起作用的后面,有个第七识,第七识不大起分别,可是若存若亡,它有这个东西。不是下意识,心理学里讲下意识,第六意识的背面。所以它是这个常相续的观念,它的作用在第七识里。所以我们讲唯识的名词第七识,不翻译,第七识翻译它是末那识,这是翻译其名词,因为很难翻译,故只将梵文翻音。末那的意思包括了俱生我执,包括了异熟,即变易而成熟,就是我执的意思。所以第七识有人简单地用中文代表,也就是叫俱生我执。这个我哪里没有呢?我们这个身体上都有。但如果从身体上割一块肉下来,一秒钟内这块肉还在跳,那个跳动的作用,还是第七识的我在发生作用。那这块肉掉下来痛不痛呢?痛。比如我们举一个医学例子,那一位道友告诉我,最近国外医学报道有个人的腿已经生病锯掉了,但他慢慢发现在感觉上这条腿还在痛、麻,其实已经没有腿了,但他的观念上还是有腿,在痛啊、麻啊、胀啊,很难过,非常难过。后来找到一个医生给他针灸,这个腿都没有了,可硬是难过,这个医生给他针灸,怎么个针灸法呢?在身体的上面,同那个(腿)穴道相通的,我们本来针灸的道理有:“病在下者其治在上,病在左者其治在右。”根据十二经脉。结果针灸后,他说:“好了,现在我不难过了。”这就发生了一个问题,你说他的腿明明锯断了,没有腿,可还有感觉?因此你就可以想到中国的武侠小说,那些武功高的人,这条腿锯断了,他功夫一条腿练着,还是同双腿一样的,那个自我作用,有没有这个作用呢?这就是科学问题啦,有这个作用。至少你可以看到断了指头或没有手的人,可以用嘴巴练习写字,写得一样好,还有人手什么都没有了,就用脚拿笔写字,还是写得很好,也可以做工,也可做事,有嘛。这个就是说,这个我执在第七识里头它还在。那么它的背后还有个东西,第八识阿赖耶识,“起(生起)自心相(认为这就是我的心)执为实我。”因此,无形中认为这就是我,我的作用,你看我这个力量多强啊,多顽固啊。所以佛法要修到无我,你打打坐在那里想想:“哎,算了,我一切看空,无我。”做的到啊?你幻想也做不到啊。你说无我,等一下坐久了腿发麻,你说那个屁股不是我啊?腿不是我啊?你劝它也做不到啊。为什么呢?这个我常相续,从无始来在第七识中,缘第八识,生起自心相的作用。不是你丢不开,不是你放不下,从无始来生命的那个习气,功能,很牢,抓的很牢,这就是这个作用。

第二个作用呢,俱生我执“二有间断(在第六识)。”第一个是永远存在,在第七识这个范围内是永远存在。那么我们也经常提到看到在历史上战争的时候,有很多,平常有时也看见,也有这种事,在战场上一鼓作气同敌人战争的时候,忠义之气,被打死了,人都不肯倒下来,不肯投降,尸体是站着的,很多啊,当过军人的这些事实都看过。历史上更多了,就是敌人打进来了,不愿意投降的,自杀了身体还站着,精神还象活着一样。满清入关时,这类的历史故事很多,结果敌人的将领看到这样的人,佩服,跪下一拜,我恭敬你,跪下一拜尸体就倒下了。(暂停一分钟)…投降了,就好了,这股精神,普通讲精神的作用,这是有的。比如在第二次大战抗战时,我们经常看到,在前方同日本人作战时,受了伤了,自己看到流血,这里已经裂个洞,不要倒下去,哎,非要攻过去才死,硬是打进去了以后,一看看,一笑死掉,倒下来。所以这个就是精神作用,这个是什么?是第七意识中间含藏,它永远存在相续。换句话说,常常我们去看生病的朋友,问问医生:“哎,你看他…?”医生说:“我看他还有希望。”“为什么?”“他求生的意志特别强。”这是一个决定的因素,他要活着,更想活着,再配合点医药就对了,就会救转过来。而有人硬要灰心了,就是不生病也会死的,灰心到极点绝对可以死掉。这是俱生我执的第一个作用,第二个作用的我执在第六识中,在我们现在的状态是可以放下的,这个是有间歇性的,在第六识“缘识所变五取蕴相”就象我们现在坐在这里,是第六识清醒地在起作用,分别心,是根据第六识变化的作用,生出色受想行识,到了眼睛就能看书,在耳朵注意就能听声音,这个我相,这个我执,缘五取蕴,五取蕴就是五阴了,五阴即色受想行识。心经上大家都晓得,为什么加一个取字呢?这个五蕴本身有一个抓住外面的功用,有这么一个力量,有这么一个习惯,所以又加一个字叫五取蕴,抓得很牢。这个第六识我们能思想分别增上缘五取蕴相,“或总”是五个:色受想行识,眼睛、耳朵、鼻子、舌头、身体感受同时起作用。“或别”或者单独,比如说我们诸位眼睛在看书时,就是眼睛的我在看,听话时是耳朵我在听,所以或总或别“起自心相”,心出来,自己感觉到,就是我自己心理的作用,认为这个就是我的作用,不错吗,普通认为这个就是我。这个我是俱生我执的第二种,它是有间歇性的,所以有时修道打坐感觉“我都空了”我说:好,现在我空了,有点相似,这是第六意识的俱生我执,间歇性地偶然一个空档而已,但你真正与生命俱来的俱生我执的常相续的观念你并没有空掉。何以证明呢?你只是做到定到自己的身体感觉没有了,自己觉得没有思想,好象无我了。哎,好象无我这个中间那个时候晓得:“这回对了,这就是道,哦!这回百分百对了,这一次没有搞错。”那就是常相续的我相。那个没有思想啊,不过我是用第六意识把它表达出来,其实他当时并没有这个作用。这要清楚,所以做工夫到达了这个空的境界,如果你智慧不清楚,你觉得你成道了,还是不行,所以要分析得这样清楚。

“此二我执细故难断。后修道中数数修习胜生空观方能除灭。”这是告诉我们做工夫,这种俱生我执,与生命无始以来的俱生我执,细故非常细,你自己检查不出来,所以这个切不断,空不掉。所以我经常碰到别的学佛修道的朋友,功夫很好,然后生病了,我说:“哎呀打一针!”“哎呦,我就是怕痛!”我就没有话讲,他功夫做的那么好,差不多快要乘空而去,在空中飞走的样子,结果打针那么细还怕痛,这不是很奇怪吗?那么他有没有道理呢?这是证明什么?俱生我执。这有什么痛?这是肉,不是我,割吧,你锯就锯吧,就这个样子。那么你说锯进去有没有反应?有啊,我知道,知道那不是我,那只是肉体,是属于我的,等于这个茶杯,属于我的,现在属于我用,毕竟它不是我。可是不行啊,所以讲,你看俱生我执非常细,你自己反省不出来,细故难断,很难修的断这个习气,要悟道之后修道,再修到后得智,根本智得了,证得空性之后,依空起修,得后得智起修修道的位置上,慢慢才修练自己,就是改变自己,修行就是改变自己,数数修习,慢慢地一次经验一次经验慢慢地练习,这一下能空到无我。比如我们学佛的都讲无我,都讲空,但人家讲你一句话,哈,气得不得了,若人家恭维你一句话,心里高兴地不得了,这都是自己的我在骗,还不知道呢。然后一大堆道理讲给人家听,头头是道,到了自己身上,道道是头,就完了。所以啊,这种习气的转变,你看啊,修道位置中数数修习。一步一步,一次一次,成功了失败,失败了又再来修过,这一下对了,对了又错了,哎呀,自己脸红起来了,又来吧,重新来过数数修习,然后胜生空观,胜义谛,也可以说你得到胜利了,你修成功了,生出来缘生空性,缘起性空,见到真的空了。我们这个版本是胜生空观,别的版本是缘生空观,不是胜字。到这个时候真正到空了,初步,方能除灭,才能把这个俱生我执除的了。所谓证到罗汉果,还是小乘的,因为我空了,法还是没有空。现在是讲俱生我执里的这两种,你们要记住,俱生我执,讲学理的。将来你们出去当老师,你们年轻,将来都是大师,佛学唯识大师,不管了,不做大师做小师也可以,出家的是法师,大法师、老法师、小法师等等。佛学理嘛就是这个样子。我执,分俱生我执和分别我执。俱生我执里有相续性的俱生我执和间断性的俱生我执,这个我执,我究竟几时才空得掉?修到见道以后的修道位中,慢慢练习断除的。你这样答复人家,法师,就可以解决人家的问题,你的问题呢?慢慢来,我要数数修习,哈!将来断。好了,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第二个问题(录音中断)

这个第六意识上的“分别我执亦由现在外缘力故非与身俱。要待邪教及邪分别然后方起故名分别。唯在第六意识中有。”这个文字很简单了。就是我们现在能够思想的叫做分别,我们现在想来想去,感觉坐在这里舒服不舒服啊?这个头闷不闷?那边一边听经,一边念咒,一边难过,是不是啊?头昏的照样昏,痛的照痛,肚子吃胀了还是照胀,饿了照饿,这种心理作用佛学名字叫分别心。这个分别心的作用是属于第六意识的范围,心和心体全部是第六意识的范围内。这种分别我执是亦由于现在,当下,外缘力故,身体也是外缘,外面所引起,非与身俱,并不是一定要跟着这个身体啊,什么道理呢?比如我们现在的第六意识的分别我执,现在是清净的时候,跟身体配合为一,它两个习惯了,生命一来就要抓一个东西。比如我们站在这里,坐在这里,如果不拿本书,不另外有个东西在前面,引诱你这个第六意识的注意力的话,叫你一个人坐在这个椅子上,坐三个钟头你做的到吗?不动,你是老修佛的居士,恐怕三、四分钟都坐不到,还想想太太下楼了没有?然后虽然不想动,屁股还是动一动,或者摇一下。但是若把你的第六意识给你引开,你就做到了。然后有个东西很威胁地摆在那个地方,或者有人拿枪指着你:“你动,动就枪毙!”定到那里了:“不要打(枪)!不要打(枪)!”你身体坐在这里几个钟头,累死了,都没有了,也不会累,也不会发麻,忘掉了。所以这个分别我执,亦由现在外缘力故,非与身俱,它并不是一定配合这个身体。而且这个要待邪教及邪分别,这个邪教现在讲是很坏的意思,歪路,有些哲学宗教是歪路,告诉你有个身体啊,我们所谓有个灵魂啊。像有些同学出去学什么东西,一听:“噢,这个老师、师傅…要问过菩萨,这个菩萨告诉他灵魂啊,这个灵魂动了…他的本事最高。”我说:“你不要迷信了!”我看得多了,一搞这些的人,他的学问本事就完了,错误知见,其实都是幻想境界,意识是道,不要加上这些帽子,更不要骗人,也不要自欺。这些都是要待邪教及邪分别,习惯啦,“哎呀,另外有个灵魂啊,可以做你的主的。”尤其是算八字看风水的,画符念咒拜菩萨的,“要问过菩萨啊,要问过祖师爷啊。”一听就完了。我年轻时不会这样,为什么呢?因为自己江湖跑多了,有些人要拜老师“哎,要问过菩萨啊。”我说“你问吧。”问菩萨还要天书,天书是菩萨写了字,准许传给我,然后再传。我说:“哎,好。”我很诚恳,结果我说这个天书写在哪里?什么纸呢?要土布,一块白布摆在菩萨面前烧,烧完了以后,那个上面有天书,写的字,上天或上帝菩萨答应了,传令到。好啊!好也!他不敢做主。我去买白布,土布,不是工厂里织的,两样的,是土法织布,织完后用米浆浆过的,我亲自跑去买,要八寸,还不是这种市寸、英寸,要鲁班尺,很古老的,木匠师傅那里有。跪了好几个钟头,做了好多手续,还画符念咒,符咒还烧在水里喝,我最怕不干净,可是为了求道,管他呢,喝就喝了,香灰什么都吃。然后烧吧,这块布。师傅站在蜡烛前面,不得了啊,香烟那个样子,看到就肃然起敬,起敬里头多加一个肃然,那是毛孔里出一个耸然,那个很严重。然后就诚诚恳恳跪着看啊,看那个布啊被两根铁钳撑着,蜡烛一点呼一下烧了,烧完了以后,一块方方布不掉下来,变成灰。上面象那个霓虹灯闪电一样闪闪,“哎哟,真的有字!”都成了灰了,这块布不掉,以前我很诚恳,非常诚恳,等到那个天书一出现,我想:“完了。”我说:“好!”站起来磕了头,我说:“师傅啊,我不学了。”“哎,现在上天已经答应了。”我说:“就因为它答应了,我不学了。”我当时初学东西,同你们不同啊。我不学了,我要学隐身法。我说:“这样,师傅,你站在前面,我拿着枪。”我当时当兵的,有手枪。我说:“我拿这个枪啊,你站在那里,你马上用隐身法走开了,我‘砰’地照你这个方向打一枪,打不到的话我再学。”他说:“哎,这不可以。”“不可以我就不学。”他说:“不要整了。”我说:“我还是叫你师傅,但我不学了。”我恭敬你。为什么呢?我们到底受过科学的洗礼,我已经懂了这个天书是怎么来的。他也搞的没有办法,讲了半天,我说:“明天再说了。”反正菩萨已经答应了,明天、后天传给我一样的。好,我马上自己跑去又买一块布,管他八寸,六寸,洋火一点一烧,还是有天书!你晓得什么道理?那个棉纱织的布,上面有米浆浆过,米浆燃烧后变成灰,被那个棉纱吃,所以那个棉纱还没有掉下来,而这个米浆灰还在一点一点慢慢燃烧,所以看起来各种各样,天书谁也不懂,又像英文,又像梵文,又像中国的古老字,你那里看得懂,所谓天书嘛。我当时一看就懂了这个玩意,而这个师傅他也不是骗我,他也不懂这个道理。这种东西我学得多了,还有些人在床上转起来,我都会转,站在那里授神拳,一念咒子,一身都动起来,要打孙悟空的拳就打,什么都回会啊,我一看,我也会啊,只有一个窍门,一懂就会。邪教,邪分别,都认为另外有一个我,都不是,都是人自己捣鬼,所以都属于分别我执。然后方起故名分别,这些都是第六意识的作用。好,这些研究懂了。

第六意识里二种“(此亦二种。)一缘邪教所说蕴相起自心相分别计度执为实我。”第一个,所谓不同的教理,学理告诉你,所说蕴相,这个在过去的印度,宗教哲学很多派,认为我们在打坐时离开这个肉体,在中国认为打坐离开了,头顶上出一个神,到观音菩萨那里去,自己也知道,到那还真看到你们坐在这里,真的,一点都没有假,可以修练到这个样子,叫做出神,这是蕴相,我执构成的。是可以离开肉体,但我没有空啊,是可以做到,不是做不到,那真是要气脉打通了,是可以出神。那么在正宗的大乘佛学讲这是错误的观念,一缘邪教所说蕴相,起自心相,起了自己心里现状的作用,用分别心,意识思想,自己种种的解释、推论、计度、猜想执为实我,换句话完全是心理作用。

“二缘邪教所说我相。起自心相分别计度。”告诉另外一个灵魂,这个灵魂很妙,有各种说法,有说我们的灵魂如阳焰,像光波一样,还有是说我们的灵魂睡着了才从这里出去,不睡时灵魂转过来,现在活着,是意识,所以做梦是灵魂出去,梦游啊。这种理论世界上多得很,“执为实我”这是一样的道理。

“此二我执(这两种所谓认为有我)粗故易断。”很粗,所以你们打坐修道,道理懂了,把这个观念不起心理作用,就可无我相,可以做到,这是很容易的,不一定非得果位,得道。你把道理通了,无我,管他!就是刚才讲,有人个性强的,精神旺的,真到自己要开刀切断手指头,“切吧。”在中国古代武功高的人有这个勇气的很多,现在的运动家有没有这个本事不知道了,那是两样,这个精神训练是两样。过去修武功的,“砍就砍吧,你砍吧,膀子你拿去吧。”就是这个道理。他可以做到粗,这是分别意思的作用,粗故易断。

“初见道时观一切法生空真如即能除灭。”第一步见道时,意识念头空了,见到空相,所以《心经》上观自在菩萨告诉舍利子:舍利子啊,诸法空相。意识一空,这个我也空,分别心不起作用。见道位时,观一切法,看到一切皆空,这个空,生空真如,生出了空的境界,好象真的空一样,所以叫做真如,即能除灭,这个分别我执的我啊,是要第六意识一空,见道位,见到空性的时候,就没有分别我执,见道位,不是修道位。…

现在讲到无我与空观,如何证到空性,那么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初步第六意识分别不生,分别不起了,就是大家习惯性地认为所谓无念,无妄想这个境界。这个境界里头要起见道位,见到空,假定分别不生,妄想不起,不起见道作用,没有见到空性作用,这个见不是眼睛看见的见,是智慧的了解,那不能说见道。换句话说,所谓见道,见到空性,这个空性是生空真如,好象真的道,是第六意识停止活动的作用,停止这个词不对,只好用这个名词,清静。那么见道以后,才起修道,因此你看唯识、禅宗、密宗都是一样,见道以后方能修道,修道以后所证得的空才是真空,叫后得智。所以初见道是见到基本的第六意识的空。那么再进一步说,第六意识空了,见到法空,生空真如,见到性空,这还只是见道位,见道不一定证到果了,而只是得到了准确了修道的路线。那么何以见道呢?必须第六意识分别作用不起,清净,证得性空,进而修道,再进一步是第七识的缘,第八阿赖耶识的毕竟空,彻底空,这是修道位。因此禅宗的五祖告诉六祖:“不见本性,修法无益。”那么也叫做修行嘛,没有见空性之前也叫做修行,那是修加行法。换句话,那是什么位置呢?修行的资粮位,即修道的根本,资本,小资本。那两个资本呢?就是福德资粮和智慧资粮,两种成就,才能修道,成道,成佛,大彻大悟而成就。所以修资粮位就像是我们滑稽的比方,有句土话:偷鸡要把米,修道修佛也是偷鸡啊,但是这把米是福德资粮和智慧资粮做根本,这把米都没有,就想偷鸡,就想成道?做不到,一定的。这个道理我们知道了。

“如是所说一切我执自心外蕴或有或无。自心内蕴一切皆有。是故我执皆缘无常五取蕴相。妄执为我。”最后是理论上的结论。如是所说,照上面这个理论归纳起来的一个结论,一切我执,一切众生所有的我执,自心外蕴,那么我执分两种,有自己心所生的,放射到外面,所有的五蕴,就是我们生理和心理或有或无,有时候存在,有时候自己忘记了,好象没有,妄生无我一样,外在已成。内在方面呢?自心的内蕴呢?自心内蕴一切皆有,随时随地在六道轮回中,在任何时、地这个我执都存在,就是这样一个结论,我们了解了。是故即所以,我执怎么来的呢?皆缘无常五取蕴相,都是我们平常学理不明白,心在攀缘,一切无常的当成真常,五蕴皆空空不了,随时在抓着,抓这个五蕴,不在思想就在感觉上,不在执着就在感觉,自己心理作用去抓它。妄执为我,所以虚妄构成这个我相。

“然诸蕴相从缘生故是如幻有。妄所执我横计度故决定非有。”这又是一段结论,若上面的小结论我们懂了,然诸蕴相,就是我们的五蕴是从缘生,也是不实在的,因缘凑合兜拢来。比如受蕴,现在天气凉了,靠窗子的人觉得凉点,中间的人觉得热点,大家的感受不同,为什么这边觉得凉,这边觉得热呢?因为从地位的中间来说,这边是靠窗的,外缘所感,从缘生故,所以是如幻有,有是有,但不真实,偶然的,暂时因缘所生,暂时的存在,偶然的存在,毕竟不能永恒,不是不变的,所以叫做幻有。妄所执我,至于我们分别意识妄想所生,认为有个我在想,比如你们修道打坐,坐起来觉得最困难的是思想停不掉,对不对?这个思想怎么能停?很多人问:“老师啊,我们这个思想停不掉,怎么去停它?”我说:“没有办法。”“哎,老师怎么不答复。”我已经答复了嘛:没有办法。如果有一个办法,那还是思想,所以你不需要找方法,对不对?你说找一个方法给你,可以啊,我如果不讲真话,骗你的,给你一个方法,很多啦,那方法很多。但那不过是说把你这一手拿的东西哄到那一手来。“你看,你空了没有?”“嘿,这个对,空了,空了!”那手还拿着呢,世界上的笨人要这样哄的,他就高兴了。实际上给讲老实话,没有办法,也不要办法,放下就是。所以这个叫妄想,妄所执我,因为你自己的心,自己跟自己捣鬼,横计度故,横生知见,在推想,决定就是确定告诉你,空的,本来空,你说本来空,“是啊,我就是空不了,所以教我一个法子。”我问:“你求什么?求空?空还有法子啊!”可是你这样跟他讲,他不懂,很失望,悻悻然而去啊。“好好,你明天来,吃三天素,洗个澡,拿个红包来,我再教你。”豁!那高兴极了,我红包也哄到了,然后随便教他个法子:“你去念个咒嘛,轰不楞瞪…,离个楞瞪…你念一万遍就会空掉。”好,他拼命去念,“轰不楞瞪…”,他求空嘛,他结果坐在那里:“轰不楞瞪…”,你看好玩吧,世界上的法门多得很。其实你懂了道理,道非常简单,道在那里?道不在老师那里,也不在教授那里,都在你自己那里。很简单,空吗,很简单,空就空嘛,不要另外用个方法,用个方法已经不是空了。所以决定非有。

“故契经说”,它本身的著作是个论,是后世菩萨做的,契经是佛说的经典。佛经上说:“苾刍当知。世间沙门婆罗门等所有我见一切皆缘五取蕴起。”佛说的话,最后引证,用佛说的话做结论,佛告诉比丘出家人,说为什么出家?为了专心意志求道,放弃了世间一切的观念、是非人我,一切摆脱了,专修,所以叫比丘,能够了生死的才叫比丘,就是我们中国人叫和尚,女的出家叫尼姑。在梵文,男的叫比丘,女的叫比丘尼,尼是梵文,代表女性。所以佛告诉苾刍:苾刍你们当知,世间上一切沙门,注意,佛教真正出家的比丘不应该称沙门,沙门在印度梵文里是指修道的人,不管在家、出家,凡是专门离开世俗到山林里专修的都可以称为沙门。婆罗门是另外的印度第一阶级,是一个宗教,也是印度社会第一流阶层的人。世间一切沙门婆罗门,他们代表了宗教,代表了所有印度的学派和哲学家等,他们的所有我见的思想,印度的这个理论多得很,宗教哲学在几千年前的印度是最发达了,各种各派,各种修行的方法都有,所以佛做了总结论,告诉弟子们:他们所有的我见怎么来的呢?我的观念?一切皆缘五取蕴起,都是因为自己的五蕴,色受想行识不能空,空不掉,就找个有,始终认为有道可得,有法可成,有我可求,佛法非此论。这是上面一段,根据这个理由下面开始假设,就是护法菩萨们,世亲菩萨们等的思想,加上玄奘法师把各家的思想累积起来:

“实我若无云何得有忆识诵习恩怨等事。”假想有人提个问题:好,根据佛法所讲本来一切众生无我,没有一个我们所想象的我,我们众生求道还是为我而求,修道为我而修,假使修了半天,对无我的道理不了解,何必学佛?这太可怕了,实在一个东西都没有,实我假使无我的话,现在就有我啊?云何,为什么现在有我,过去的事情想得起来啊,那是我在想啊。忆识,有意识的作用,能够思想。诵习,过去读过的书,背过的,几十年一想就记得,像你们学外文的,英文为什么那么好?因为二十六个字母背的,慢慢练习会了,那个字母永远也不会忘记啊,诵习的习惯来的。还有恩怨等事,这两个字最分明,几十年前我当小孩的时候,哪个对我好,几十年都不忘,这是恩,怨,当时有人笑我或骂我,几十年也忘不了,这恩怨两个字抓的牢牢的。如果能作到:“佛说原来怨是亲。”这是引用苏曼殊的诗,那个怨亲平等,泯怨,没有嗔恨心,没有是非心,那是学佛真的道路。所以恩怨两个字是非嘛,有一点不高兴,埋怨的不得了,恨的气死了,这个气死了就是怨恨心。若这个东西一点都不能动摇,自己还谈什么修行?那不是活见鬼吗?那不应叫修行,改个姓姓活,名字就叫活见鬼。真做到了“佛说原来怨是亲”怨亲平等。所以假设说无我,我们现在的作用,人类的习惯,我们现在的宿习,的确有忆、识、诵、习、恩、怨等等,这个心理的现状硬是有这个作用啊,这是问题,下面答复这些问题:

“所执实我既常无变。后应如前是事非有。前应如后是事非无。以后与前体无别故。”照你的观念认为,的确我们这个生命另外有个我了?除了这个身体以外,另外有个我,争论,讨论这个问题。就像同学会、辩论会中两派的理由,照你这一派观念,你认为有我,实在有个我,既常无变,而且你认为这个我是永远存在的,与天地同在,无所不在,永远不变,一万年都不变,既常无变,后应如前,你那这一生生理的作用,生活的经验,那么后面的我同前面的我应该一样,你几十年后的思想同七、八岁、十一、二岁的那个思想、感觉境界应该一样啊,因为这个我是不变的,后应如前,而且你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也应同几十年的经验一样,可是事实不是啊。我们跟着年龄、时间的变动,虽然记忆是一样,但我们回想年轻的时候,比如在座的人回想自己小时候出生时那个家庭的样子,不用讲一想就想起来,第六意识的影像就出来了,对不对?你小时候家的样子都可想起来。哎,你说:“我完全想起来。”你现在是后来想前面是一样的吗?不一样,是那个影像,到底不是一样,可见无常,不真实,变去了。所以假使这个我是不变的,既常无变,那么后应如前,后面一想前面,应该是同当时的情况一样一样,事实不然,不一样。就象我们前一个钟头坐在这里讲,现在是第二堂开始,想想前一个钟头我所讲的话,再想出来影像还是两样,变去了,可见这个我在变动。所以说假设你认为这个我是恒常不变的,后应如前,后面应该同前面一模一样,可是不一样,是事非有。可见你认为这个我是永恒存在,事实上是不通的,没有这个道理,是事非有。这是一个科学的论点,你可以去调查,实验,可以拿录影,录音,完全两样,是事非有。你说录音机录的音,我最怕听了,他们常常放给我听,我:“哎,关掉!”因为自己听自己那个声音,真是讨厌,难听,我自己听就象公鸭子在叫一样,我说:“这是谁的声音,那么难听!”他们故意恭维我,说:“老师啊,好听的很啊。”我说:“去!关掉,关掉,我受不了。”自己看自己照片,越看越讨厌,怎么长成这么一个死像,哈!真不喜欢,是事非常。同样的,前应如后是事非无,前面的事应该同后面一样,换句话,后面的未来的事实都是前面构想出来的,这是相反的两面。“明天我要去看谁?”今天我有一个动机了,或者坐公共汽车去,或者乘记程车去,经过那里,那里,这些想象就是前了,明天照我的这个计划去做,也是达到目的,差不多,是事,并不是没有,是有啊。这个前后中间,我与无我不是断见的空,也不是胜义有,以后与前体无别故,所以拿时间分阶段来讲,前面同后面是一体的作用,前后是人为意识分别,时间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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