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铸错本无心擂台争胜 追踪疑有意锦帐逃人(1)
云蕾听得旁人谈论,知道这红面老人正是黑石庄的庄主轰天雷石英,那女的便是他的女儿石翠凤了。云蕾暗暗喝彩,暗自笑道:“这老头儿红脸尖嘴,果然像画上的雷公,生下的女儿却这样俊秀。”
只见石英抱拳向台下一拱,朗声说道:“小老儿的贱日生辰,承各位大哥赏面,不惜屈驾到这小庄子来,俺先敬大家三杯!”台下贺客轰然道好,各自把酒干了。石英拈须笑道:“黑石庄穷乡僻壤,无以娱宾,叫各位见笑了。俺这女儿还粗会拳脚,就叫她练几路笨拳,给各位叔伯陪酒如何?”众人更是大声叫好。石英又笑道:“只是一人练拳,亦无趣味,敢烦沙寨主、韩岛主和林庄主的三位令郎,给她赐教几招。看谁练的最好,俺也有点小小的彩物,三位世兄意下如何?”他虽没有明言比武招亲,席上群豪却都知道他的用意,韩岛主和林庄主先自叫道:“好极,好极!”带了儿子,在人丛中便飞上台来,矫健之极。那沙寨主略一迟疑,也带了儿子纵上台来,那擂台高达二丈有多,沙寨主一跃即上,他的儿子脚尖在台边一勾,却险险跌了下来,台下群众,大为惊诧,这沙寨主在黑道上是顶儿尖儿的人物,武功精纯,人所共知,他的儿子家学渊源,尽得他的所传,心狠手辣,又兼人在壮年,在黑道上的威名,已赶上了他的父亲。知道底细的人,都料他今日必操胜算,谁知他一上擂台,就先给韩岛主和林庄主的儿子比了下去,而这一纵一跃,也大不如他平日的功夫,这可真真出人意外。
沙寨主眉头一皱,讷讷欲言,韩岛主的儿子韩大海已先跃到台心,一揖说道:“石老伯爽快之极,我也不客气了,就让我先请教世妹几招吧,世妹可要手下留情啊!”石英笑道:“好说,好说!我就喜欢爽快的人。大家都不必客套了,有多少本事尽管拿出来,打伤了我有药医。”韩大海应了一声,双掌一揖,劈面就是一招“童子拜观音”,双掌齐出,既是敬礼的家数,又是雄劲的招数,石英道了声“好!”沙寨主父子相对苦笑,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石翠凤身子滴溜溜一转,倏然转到韩大海的背后,韩大海连发数招,左右博击,却连她的裙角都捞不着。云蕾心道:“原来她练的和我同一家数,都是从八卦游身掌化出来的。”云蕾在桃林中所练的“穿花绕树”身法乃是八卦游身掌的最上乘功夫,虽是在八卦游身掌中变化出来,实已在正宗的八卦游身掌之上,所以这时看石翠凤在台上绕来绕去,一招一式都看得十分清楚。台上的韩大海却已眼花镣乱,但觉四面八方都是石翠风俏生生的影子。云蕾看了一阵,心中暗笑,只见韩大海跟着石翠凤团团乱转,越打越糟,却尽自支撑,不肯停手。韩岛主皱眉喝道:“笨小子,你不是石姑娘对手,还不退下来么?”
韩岛主这么一嚷,石翠凤的身形略略迟缓下来,韩大海突然跃起,扑腾腾三拳连发。云蕾暗笑道:“真是个不知进退的鲁莽笨虫,别人让他他还不知道。”只见石翠凤微微一闪、左时一撞,韩大海水牛般的身躯,扑通跌倒。石英赶忙扶起,说道:“凤儿,你还不上来赔罪么?”韩大海道:“没伤着,石姑娘你真好功夫,我、我……”他是个愣小子,“我可不敢娶你做老婆啦!”几乎就说了出来。他的父亲双眼一瞪,把他吓得不敢作声。
林庄主的儿子林道安轻摇折扇,缓缓走出,阴声怪气地道:“我也领教几招,世妹你可得让着点啊!”他生得温文尔雅,说话也似女子,点穴的功夫却是又准又狠。只见他折扇一合,扇头一指,便径奔石翠凤胁下的软麻穴,石翠凤又使出八卦游身掌的身法,绕着他转,林道安守着门户,并不随她移动,冷不防就是一招,扇头所指,全是人身上的麻穴和晕穴。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石翠凤的身形。
石翠凤心头烦躁,暗中想道:“看这家伙的模样,不是个正经的人儿,这双眼睛就叫人讨厌。可不要给他得了手去。”石翠凤实是不愿嫁他,掌法越来越紧,可是林道安武功委实不弱,点穴的功夫也须小心防备,打了五七十招,石翠凤毫无办法。林道安十拿九稳,心道:“看你这女流之辈有多少气力和我对耗?”折扇一缩,只待她疲倦无神,便要将她点倒。
酣斗中石翠凤欺身直进,忽然樱唇一启,向他微微一笑,齿如编贝,梨窝隐现,林道安心神一荡,想道,“我这样的人品武功,自然是教她心折的了。”满心以为她一笑之后,便要认输,折扇一封,也报了一笑,不料石翠凤然突笑道:“得罪啦!”拢指一拂,在他太阳穴上轻轻一按,林道安大叫一声,眼前金星乱冒,竟然晕倒台上。
林庄主看着儿子功败垂成,好生恼怒,却是不敢发作出来。石英在林道安脑后一捏,道:“没事,没事!凤儿,你怎么出手不知轻重,专打人家要害!”林道安醒了过来,冷冷一笑,道:“石姑娘,领教啦!”和父亲并肩纵起,一跃跳下擂台。
石英摇了摇头,又拈须笑道:“小女侥幸连胜两场,这回可要请无忌世兄教训教训她了,可别让她太得意啊!”无忌乃是沙寨主儿子的名字,在三人之中,石英对他最为赏识,就是嫌他手底太过狠辣,在绿林之中,有威名而无德望。但石英想世上难求十全十美之人,有这样一个女婿,也算是不错的了。
石英深知沙无忌武功在自己女儿之上,以为他必欣然动手,不料他眉头一皱,忽然苦笑说道:“不必比了,若然今日要比,那小侄倒就干脆认输了!”
此言一出,座上群豪,无不愕然。石英不悦佛然,说道:“沙贤侄此话怎说,莫非小女不堪承教么?”沙无忌又是一声苦笑,缓缓将衣袖卷起,只见右臂上一道伤痕,直到手腕,伤痕深处,骨头都露了出来。石英吃了一惊,问道:“贤倒是怎么挂彩的?”沙无忌向台下扫了一眼,道:“昨日在阴沟里翻了船啦,哼,哼,着了一个小贼的道儿。”他的父亲沙寨主沙涛接口说道:“昨日我叫胡老二和他去追一个从北边来的羊牯(盗党术语,即打劫的对象),却不料他暗中请了一个保镖,十分扎手,无忌给他伤了。”石英更是吃惊,那胡老二乃是沙涛的副寨主,武功尚在沙无忌之上,以二人之力,竟然给一个保镖的杀败,实是难以思议。沙涛忽地冷森森说道:“大哥,你看该怎么办?”
石英怔了一怔,忽地哈哈笑道:“这么说来,那保镖的倒也是个能人。只不知他是何来历?现在何方?我亦想会一会他,与你们两家和解和解。”沙无忌面色一变,道:“小侄出道以来,从未如此受辱,此事和解不了。”忽的向台下一指,道:“这厮吃了狼心豹胆,胆子可大着哩,他就在这儿。”沙涛大叫一声,喝道:“我沙家父子还要会会你这位能人,往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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