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叶孤城再次叹息,手中的剑忽又化作飞虹。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这飞虹般的剑,并不是刺向陆小凤的。
陆小凤闪身,剑光已穿窗而出,人也穿窗而出,他的人和剑,已合而为一。
速度,不但是种刺激,而且是种很愉快的刺激。
快马、快船、快车和轻功,都能给人这种享受。
可是,假如你是在逃亡的时候,你就不会领略到这种愉快和刺激了。
叶孤城是一个很喜欢速度的人,在海上、在白云城、在月白风清的晚上,他总是喜欢一个人迎风施展他的轻功,飞行在月下。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觉得心情分外宁静。
此时正月白风清,此地乃金楼玉阙,他已施展他最快的速度,可是他的心却很乱。
他在逃亡,他有很多想不通——
这计划中,究竟有什么错误和漏洞?
陆小凤怎么会发现这秘密?怎么会来的?
没有人能给他答复,就正如没有人知道,此刻吹在他脸上的风,是从哪里来的。
月色凄迷,仿佛有雾,前面皇城的阴影下,有一个人静静地站着,一身白衣如雪。
叶孤城看不清这个人,他只不过看见一个比雾更白、比月更白的人影。
但他已知道这个人是谁。
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剑气,就像一重看不见的山峰,向他压了下来。
他的瞳孔忽然收缩,肌肉忽然绷紧。
除了西门吹雪外,天上地下,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给他这种压力。
等到他看清了西门吹雪的脸,他的身形就骤然停顿。
西门吹雪掌中有剑,剑仍在鞘,剑气并不是从这柄剑上发出来的。
他的人比剑更锋锐、更凌厉。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时,就像剑锋相击一样。
他们都没有动,这种静的压力,却比动更强、更可怕。
一片落叶飘过来,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立刻落下,连风都吹不起。
这种压力虽然看不见,却绝不是无形的。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学剑?”
叶孤城道:“我就是剑。”
西门吹雪道:“你知不知道剑的精义何在?”
叶孤城道:“你说!”
西门吹雪道:“在于诚。”
叶孤城道:“诚?”
西门吹雪道:“惟有诚心真意,才能达到剑术的巅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论剑。”
叶孤城的瞳孔突又收缩。
西门吹雪盯着他,道:“你不诚。”
叶孤城沉默了很久,忽然也问道:“你学剑?”
西门吹雪道:“学无止境,剑术更是学无止境。”
叶孤城道:“你既学剑,就该知道学剑的人只要诚于剑,并不必诚于人。”
西门吹雪不再说话,话已说尽。
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就是剑。
剑已在手,已将出鞘。
就在这时,剑光飞起,却不是他们的剑。
叶孤城回过头,才发现四面都已被包围,几乎叠成了一圈人墙,数十柄寒光闪耀的剑,也几乎好像一面网。
不但有剑网,也有枪林、刀山。
金戈映明月,寒光照铁衣,紫禁城内的威风和煞气,绝不是任何人能想像得到的。
一向冷静镇定的魏子云,现在鼻尖上也已有了汗珠,手挥长剑,调度全军,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叶孤城,沉声道:“白云城主?”
叶孤城点头。
魏子云道:“城主远在天外,剑如飞仙,人也如飞仙,何苦自贬于红尘,作此不智事?”
叶孤城道:“你不懂?”
魏子云道:“不懂。”
叶孤城冷冷道:“这种事,你本就不会懂的。”
魏子云道:“也许我不懂,可是……”
目光如鹰,紧随在魏子云之后的“大漠神鹰”屠方,抢着道:“可是我们却懂得,像你犯这种罪是千刀万段,株连九族的死罪。”
他虽然以轻功和鹰爪成名,中年之后,用的也是剑。
他的剑锋长而狭,看来和海南剑派门下用的剑差不多,其实,他的剑法却是昆仑真传。
叶孤城用眼角瞟着他的剑,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
屠方听不懂这句话。
叶孤城道:“你练刀不成,学剑又不精,敢对我无礼,你犯的也是死罪。”
屠方脸色更阴沉,剑锋展动,立刻就要冲上去。
他一冲上去,别人当然不会坐视,叶孤城纵然有绝世无双的剑法,就在这顷刻之间,也得尸横当地,血溅五步。
可是他还没有冲出去,已有人阻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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