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一条板凳已当头砸下来,他只有伸手去挡,“崩”的,他的手没有断,板凳却断了。大家这才吃了一惊,就在这时,已有个人冲了进来,“劈劈啪啪”,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大耳光。这些直眉楞眼的年轻小伙子,竟连一个敢还手的都没有。
陆小凤总算松了口气,他已看出冲进来的这个人,正是昨天在蛇王楼下的院子里,想试试他功夫的那两条赤膊大汉之一。
“你地知唔知祷系乜慑人?”这大汉指着陆小凤,大声道:“祷就系蛇王老大的最好雳朋友,天下功夫最犀利雳陆小凤。”
对这些小伙子说来,陆小凤的名字并不吓人,可是蛇王的朋友,那就是谁都不能动的了。于是拿刀的藏起刀,拿起板凳的放下板凳,一个个都想过来道歉、赔罪!陆小凤却已乘机冲了出去,冲出了的门。外是条小巷子。他刚才看见公孙大娘就是从这扇门出去的,但现在,小巷子里却只有条野狗,蹲在阴沟旁啃骨头。公孙大娘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知道再追也没法子追了,只好转过身。
那大汉已跟过来,打着半生不熟的官话,道:“我们正准备到西园去找你,想不到你已来了!”
“找我有事?”
大汉点点头,道:“我们已找到那位姑娘的地方,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官话,他结结巴巴的说着,自己也急得满头大汗。
陆小凤更急,打断了他的话:“她在哪里?”
大汉道:“我带你去!”
街上的人还是很多,可是看见这大汉走过来,大多都远远的避开了。
“我也姓陆,叫陆广。”他好像认为姓陆是件很光荣的事,所以他觉得自己脸上也有光。
陆小凤却只希望他少说话,快走路。
“我佩服你,你的功夫真是莫得顶。”陆广却一心在讨好:“这东西香得很,你吃不吃?”他从怀里拿出来的东西,竟赫然又是几个糖炒栗子,又香又热的糖炒栗子。
陆小凤却好像看见了毒蛇一样,一把拉住他的手:“这是哪里来的?”
陆广怔了怔,道:“当然是买来的,姓陆的从来也不白拿别人的东西!”
“从哪里买来的?卖栗子的人呢?”
“就在那边。”
陆广随手一指,街角上果然有个卖栗子的摊子,一个人正在大铁锅里炒栗子。栗子本就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到处都有得卖的。陆小凤松了口气,但掌心却已沁出了冷汗。
现在想起来,他才发现刚才他剥开栗子的那一刻,也许就是他生平最危险的时候,只要那个栗子一进了嘴,现在他已不是陆小凤了。
“死人就是死人,死人没有名字。”就连叶孤城剑锋逼上他胸膛的那一瞬间,也没有刚才危险。他突然发觉一个人多情也是有好处的。何况他现在总算已知道了薛冰的下落。
陆小凤忽然又觉得愉快了起来,拍着陆广的肩,笑道:“想不到你也姓陆,好极了,几时有空我请你饮茶。”饮茶本是广东人最大的嗜好,饭可以不吃,茶却不可不饮。
谁知陆广却摇着头道:“我不饮茶,我只喝酒!”
陆小凤大笑,笑得别人都扭过头,吃惊的看着他。可是他不在乎。
他高兴的时候,只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都陪他高兴。这时陆广已转进了条小巷子,这条巷子正在一家饼店和一家绸缎庄的中间。巷子特别窄,两个人不能并肩走,巷子两边也没有门,看来这只不过是那两家店铺盖房子时,故意留出来的一点空地而已。
也许这两家人彼此都看不顺眼,所以谁都不愿自己的墙连着对方的。但巷子的尽头,却有扇小红门。门是虚掩着的,一个人正站在门口,好像很着急,急得直搓手。
看见陆广,这人立刻迎上来,在陆广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陆广的脸色似已变了,回过头向陆小凤勉强笑了笑,道:“就是这里,我……我不能陪你进去了。”
为什么不能进去?难道这屋子里也有什么可怕的事?
陆小凤已冲了进去,只要能找到薛冰,无论遇着什么事,他都不在乎。
院子里只有两间平房,房里有两个人。两个都不是薛冰。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金九龄。
陆小凤怔住:“你怎么会在这里?薛冰呢?”
金九龄没有回答这句话,却伸出了手——他手里提着件衣服,又轻又软的白衣服。这是薛冰的衣服。陆小凤当然认得出,他脸色已变了。薛冰的衣服在这里,人却不在,这件衣服当然不会是自己走来的。她当然也不会自己脱下衣服,赤裸裸的走出去。
陆小凤忽然觉得腿在发软,后退了两步,倒在椅子上,胃里已涌出了酸水。
金九龄的脸色也很沉重,迟疑着,终于问道:“你认得出这是薛冰的衣服?”
陆小凤点点头,他跟薛冰分手的时候,薛冰身上还穿着这件衣服。
“她的衣服既然在这里,她的人当然也一定到这里来过!”
“你看见她没有?”陆小风还抱着希望。
金九龄却摇摇头,道:“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已没有人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金九龄道:“这地方并不是我们找到的。”
“是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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