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所创的儒家学说,一百多年后,由于孟子的继承和发展而变得更丰富了,更系统了,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苑囿里,终于长成了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
孟子名轲,字子舆,战国中期邹(今山东省邹县)人,大约生于公元前380年前后,在世八十多年。其父早逝,他从小得力于母亲教导和环境熏陶,热爱学习毫不松懈。一生崇拜孔子,自称:“乃所愿,则学孔子也。”他受业于孔子之孙子思的门人,可说是得到孔子学说的真传。学成之后,面对百家纷争、天下征战的局面,他一方面与杨、墨诸家学说激烈论战,一方面亲率弟子游历宋、滕、齐、梁诸国,向他们阐述“仁政”主张。由于当时“天下方务于合纵连衡,以攻伐为贤”,他的主张显然不合时宜,被人视为“迂阔于事”,遭到诸侯的拒绝。于是他更重于设帐授徒,把“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作为人生一大乐趣。到了晚年更是专心于著述讲学,写成传世的重要著作《孟子》七篇。
关于《孟子》的作者,历来有争论,一说是孟子自著,一说是其弟子共同记述。我们还是同意《史记·孟荀列传》中的说法:“(孟子)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即是说,孟子与其弟子共同参与了著述。从全书思想内容和论辩风格的一致性来说,孟子亲自执笔的可能性更大些,至少他也是个润色审订者。
孟子继承了孔子“仁”的学说而又有较大发展。他的“仁”主要体现在政治上,主张通过施行“仁政”去统一天下。具体内容主要有三点:一是“制民之产”,即让百姓有一份固定的田产,让他们不饥不寒,养生丧死而无憾。二是“与民同乐”,要统治者注意民心向背,体恤民意,赢得民心。三是“谨庠序之教”,建立人伦规范,形成良好的社会风尚。孟子认为“仁政”的核心是“保民”,只有施行“仁政”才能无敌于天下。这种主张在当时未能行得通,但却为后世有为的统治者提供了治国的基本方略,因此具有超越时代的价值。孟子提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要统治者多为人民的生存条件着想,对残害百姓的君王,他痛加指斥,认为可废可弑。这旷古未有的议论,更鲜明地反映了他的民本思想,是闪现于中国社会思想史上的一道强光。
孟子不但讲“仁”,也强调“义”。“义”的本意是行为合理适宜。孟子把“义”作为人的行为选择的最高标准。利义相比,应轻利取义;生死关头,也要舍生取义。“义”的内涵各时代当然有所不同,但利义选择问题,永远存在。因此孟子的利义观影响深远,对我们民族价值观念的形成具有重大作用。
“性善”、“性恶”论,是中国哲学史上的重要命题。孟子是“性善”论者。他说:“人性之善也,人皆有之;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他把“性善”具体阐述为恻隐、羞恶、恭敬、是非这“四心”,认为对应这“四心”的仁义礼智不是外加的,而是“我固有之”的,但他又说“求则得之,舍则失之”,即要自觉地向自身内心去追求,才能得到。这就是“反求诸己”。其实,人之初无所谓性善性恶,在长大的过程中,由于环境和教育的影响作用,才有了向善向恶的变化。性善虽是孟子的理论预设,但在分析人的实际道德状况时也很重视环境对人的影响。
孟子的“人格”论影响深远。他所推崇的理想人格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认为人格的重要远远高于财富、权力、地位。主张做人要做有“浩然之气”的“大丈夫”。怎样蓄积“浩然之气”,那就是:一要持志养气,坚持崇高的志向追求;二要“动心忍性”,有意识地在逆境中磨砺意志;三要“存心养性”,就是要清心寡欲。孟子的这些主张和理论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贡献。浩然之气的“大丈夫”,自古以来激励了无数的志士,诚如冯友兰先生所说:“懂得了这个词汇,才可以懂得中国文化和中华民族的精神。”(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二册)
孟子的教学思想也值得后人重视。他认为学习成绩不决定于天资的高低,而决定于学习的态度,他用生动的故事作比喻,告诫学生学习一定要专心致志。学习的过程应该是循序渐进的,不应该“揠苗助长”。他又继承孔子“因材施教”的原则,提出“教亦多术”,对不同的学生要有不同的教学方法、不同的教学目标,都要因人而异。孟子又特别强调学习过程中的独立思考和独立见解。他有句名言:“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就是要求学生不轻信、不盲从书上结论或前人之说,通过积极思考得出自己的结论。
《孟子》一书在文章风格上是独树一帜的。孟子可以说是个雄辩家。他能用巧妙的方法将谈话引入预设的话题,能用不断的反诘揭露论敌的破绽,能用形象恰当的比喻说明事理,能用有力的逻辑推理阐明自己的论点。因此《孟子》文章,总体上具有明快练达,酣畅犀利,气势磅礴的风格特点,对中国文学创作的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我们在为《孟子》注译的过程中,主要参考了《十三经注疏》中的《孟子注疏》,南宋朱熹的《孟子集注》,清人焦循的《孟子正义》,戴震的《孟子字义疏证》,今人杨伯峻先生的《孟子译注》,同时还参阅了一些大陆和港台注本。我们的注译原则是,广搜博采,会同比较,在深刻理解的基础上,选出我们认为最能表达原文的解释、最恰当的词语、句式。在前人误释或难解之处,我们不因袭旧注含混而过,而是重新考证,作出新的解释。我们着力于译,全书以直译为主,少用意译,以便尽可能减少译文失误,避免以己意掺入文意,同时给初学文言者提供方便。语言力求符合语境、人物、文章风格等,注重简洁晓畅。限于学识和能力,这些原则未必都能做到,文中错误定所难免,殷切期盼专家、读者批评指正。
本书的大部分译注工作由马智强同志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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