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与朱安:“至孝”婚姻的悲哀(图)
朱安
曾经有人这么质疑:鲁迅、胡适等一些号称是“五四”时期反封建的旗手,在他们人生的旅途上,却成为封建礼教的屈从者,尤其是他们的婚姻。
殊不知,鲁迅诸人,其强烈反传统主义者,终成为传统之奴隶,其根源在于他们几乎无一不是“寡母”抚育有成之孤儿。父亲的早逝,孤儿寡母的困苦生活,使他们对母亲产生了一种任何情感都无法取代的“寡母抚孤”情结。而尽管他们从理智上清醒地意识到母亲为他们所做的事不合道理、不近人情,但往日生活中对母亲不幸命运的同情和母亲抚孤的艰辛,令他们对母亲的意愿无力反抗。
“事母至孝”,成就他们的传统美名,但换来的却是他们在爱情上的悲剧——两个毫无感情的人终身厮守。胡适还算不错,生儿育女;而鲁迅与朱安则过着徒有夫妻之名的无爱日子。鲁迅明知无爱,却又不得不接受,究其原因,他日后说,一是为尽孝道,他甘愿放弃个人幸福;二是不忍让朱安作牺牲,在绍兴,被退婚的女人,一辈子要受耻辱的;三是他当时有个错觉,在反清斗争中,他大概活不久,因此和谁结婚都无所谓。就这样他和朱安过着“无爱”的夫妻生活达20个春秋。
鲁迅“无爱”的婚姻背后,却是他甘愿过着这种苦行僧式的生活达20年(这也显示出他惊人的意志力),但在潜意识深处,他并没有放弃对真正的爱情理想的渴求。因此到了1925年在许广平明显占主动的情况下,他们终于自由地结合了。虽然这是鲁迅生命的最后10年,但“十年携手共艰危”,相濡以沫见真情,不能不说是迟来的幸福。
“寡母抚孤”,母亲为儿子做出巨大的牺牲,她们把自己的全部生命投入到对儿子的爱中,她们认为儿子的命运,该完全掌握在她们自己的手中,因为她们要给孩子的是最好的。于是她们的“爱之,适足以害之”,这恐怕是这些挚爱子女的母亲们,所始料未及的。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去世了。这期间许广平虽处艰难困厄中,仍全力筹措,按月供给北平的婆婆和朱安夫人一百元,从未间断,如鲁迅生前一般。尤其是后来全集印出,许广平总共得到四千多元版税,她马上拿出一千三百多元,作为周老太太和朱安夫人的生活费,剩下的还了鲁迅的药费和治丧费,再剩下的,才是她和海婴的生活费。
对于许广平从不间断地接济她的生活费用,朱安是十分感激的,在她给海婴的信中就说:“值兹上海百物高涨,生活维艰之秋,还得堂上设筹接济我,受之虽饥寒无虞,而心中感愧,实难名宣。”
1947年6月29日晨,朱安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后一程,那是在她相伴一生的婆婆去世4年后。她被葬在婆婆鲁瑞的墓旁,没有墓碑,没有行状,不知她的父母,不知她具体的生辰。一年之后,许广平在一篇文章里这样写道:“鲁迅原先有一位夫人朱氏……她名‘安’,她的母家长辈叫她‘安姑’……”世事茫茫,人间沧桑,许广平是第一个为朱安女士留下真名字的人。
而朱安在过世前曾说过她和鲁迅及许广平的关系,她说:“周先生对我并不算坏,彼此间并没有争吵,各有各的人生,我应该原谅他。……许先生待我极好,她懂得我的想法,她肯维持我……她的确是个好人。”
朱安是旧式婚姻的牺牲者,她无辜,她不幸,她的生命可说是灰暗而寂寞,用她自己的话说,就像一只默默的艰难爬行的蜗牛,它不知道何时可以爬行到顶端,或许从来就没有那么一天。她在孤独中度过了凄苦的一生,寒日无言,斜晖脉脉,是那么样的苍凉。(《鲁迅爱过的人》蔡登山著文汇出版社2008年5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