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刘项大争霸
第十九章 刘项大争霸
在楚汉两军对峙的关键时刻,主帅安危维系着士气军心。当张良让中箭的刘邦强起巡视时,汉军士气振奋起来。
公元前203年的冬天。
华夏大地上,自秦二世元年陈胜揭竿而起燃起的战争烽火,虽几经演变已延续七年了。
战争使这片土地上,饿殍遍野,血流成河,十室九空,家破人亡。士卒疲惫了,百姓困顿了;土地荒芜了,城廓残破了。
刘、项之争几时休?那支从秦王朝的皇家园囿中跑出来的鹿子,要到哪一天才能被人捉到?
别让老百姓像身临大旱,站在千里赤地上,对天上的毒日头绝望地呐喊:“你,什么时候死去呀?我情愿和你一道灭亡!”
已经好几个月了,刘邦占有成皋,项羽占有荥阳,双方的大军在北部河水(即黄河)边的广武对峙,不战不和,默默相守,却眼睛也不敢眨动一下地盯住对方。
一种可怕的沉默。
这天天刚亮,只见楚兵的营门前,搭起了一个高高的台子,台前架起一口大锅,锅下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将锅里的水烧得滚爆爆的。只见项羽威风凛凛地走出了营门,他站在高台上,向对面的汉兵营地凝望了良久。
昨晚,他又接到了一份紧急报告,说彭越又在梁地兴风作浪。这次令他更为不安的是,彭越又断了他的粮道。因此,他更加急于尽快地挑动刘邦决战,这种沉默地对峙无异于坐以待毙。
令他更为担心的是,前次他带兵前去攻打彭越时,临行再三吩咐住守成皋的曹咎,无论如何都不要轻举妄动。等待他平梁归来。没有料到曹咎经不住城外汉军的辱骂、挑衅,愤怒地开城门迎战,将汉军追到由南向北流过成皋与荥阳之间流入河水的汜水边。楚军刚渡到河中央,汉军便返身杀了回来,大败楚军。大司马曹咎和长史欣,见已无回天之力,便拔剑自刎于汜水之滨。汉军大破楚军之后,又重新占领成皋,夺得大量的金、玉、财物。于是刘邦以成皋为踞点,驻军广武,就食敖仓,进逼荥阳,围困楚将钟离昧。虽然项羽攻下梁彭越十余城后,急忙掉头西还,替钟离昧解了围,带兵赶到广武,两军就这样又相持了好几个月。
现在项羽担心的不仅是彭越断了他的粮道,自从龙且被杀,武涉一去不复返,韩信又被刘邦封为齐王,令他日夜忧虑的,还是怕韩信南下与汉王会兵,那样败局就将到来,所以他必须刻不容缓地逼刘邦出来决战。
他昂首站立在高台上,台下燃烧的股股浓烟从他面前飘过。只见他一挥手,两名士卒押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叟颤巍巍地走上台来。他想,我不信你刘邦还那么沉得住气!
项羽向对方大吼一声:“叫汉王出来答话!”
士卒急忙报入营中,刘邦一听说太公被项羽押上高台,脸色一下就变得苍白了。他知道这个一夜坑杀二十万降卒眼都不眨一下的屠夫,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一想到父亲将被抛到大锅里烹死,他心如刀绞,五脏俱裂,真有如五雷轰顶。
只见他的脸色由白转红,青筋暴烈,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全军将士与我冲杀过去,一定要把太公与我抢回来!能夺回太公者封王!”
“汉王息怒!”张良大声喊道。
“子房,平日我听你的,这次你拦不住我!难道我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公被烹,做个不孝之子,留下千载骂名吗?我刘邦一个当今天下英雄,岂能受这样的羞辱?!”
“汉王知道项羽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无非逼我出战。”
“说得对,如今项羽受挫于韩信,又被彭越断粮,狗急跳墙,急于求汉王决战。如汉王倾巢出动,正中了项羽的奸计。到时候,不仅太公救不了,连自己也保不住。明明现在形势对汉王极为有利,为什么偏要凭一时的冲动,由主动变为被动呢?请汉王三思!”
刘邦虽然不再冲动了,但他仍陷入深深的痛苦不能自拔,情绪沮丧。这时,士卒又进来报告:
“项王说,汉王再不出去,他就要将太公推入大锅了!”
刘邦心急如焚,自己枉自为王,枉自统帅着几十万大军,连自己的老父妻子都不能保全,岂不传为千古笑谈?他抬起头来对张良说:
“子房,请你为我走一趟,问问那个疯子有什么要求?只要他们放还太公和吕后,我什么条件都依他,哪怕带兵回到关中去!”
张良说:“这可不行!”
汉王激怒了:“你为什么这般没有一点人情?如果是你的父亲遭到这样的情景,你将作何打算,快快去吧!”
远远又传来项羽的怒吼声。
“汉王,不是我不敢去,此时去求项羽,无异于与虎谋皮,其结果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刘邦无可奈何地说:“那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
张良回答说:“对于此时此刻的项羽,你越不怕他,他越怕你;你越怕他,他越不怕你。他越怕你,越不敢轻易杀太公;越不怕你,越会任意宰杀大公!”
刘邦豁然开朗,立即带着他的将军们乘马来到阵前。他老远就望见楚军阵前烈火熊熊,父亲银白的须发在阳光下是那般耀眼。他的心在淌血,痛得简直麻木了,他真想冲上前去抱着父亲痛哭一场!
这时,站在他父亲身边的项羽向他高声喊道:“刘邦你好生听着,如果不出来与我决战,我就马上把太公扔到锅里去!”
他将手一抬,两个楚兵从台上将昏厥的太公提起,只要项王一声令下,便将他扔到沸腾的大锅中去。
两军阵前鸦雀无声,只有大火烧起的浓烟在风中滚动。
此时,刘邦心头一横,拿出当年在丰邑耍无赖的浪子脾气来。你要我跪地装孙子向你乞求么?我偏不!只有以无赖对无赖,他才把你无可奈何。
他突然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向项羽说:“我刘邦和你项羽,当时在怀王面前受命时,曾经约为兄弟。既然如此,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父亲。如果你真要烹太公,请分给我一口汤喝好呜?”
项羽见刘邦这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真把他无可奈何,气得真正要把太公扔进锅里去。这时,站在一旁的项伯走到他身边说:
“不要任性胡来,把事情弄僵了不好办,要留有余地。天下的事未可料也,而且那些想夺取天下的人,对家是无所谓的,你杀了他父亲没有好处,将来只会增添麻烦,还是留一手的好!”
这样项羽才没有放肆。
他无可奈何地愤然转身离去,两个楚兵挟着太公走下高台。
刘邦又疯狂地叫将尉和士卒冲过去,把太公抢回来。
张良进言说:“现在太公性命明明又暂时得以保全,若冲杀过去岂不是立刻置太公于死地么?不知汉王究竟是要太公生呢,还是要太公死?”
刘邦才不得不作罢,摆摆手转身离去。
这样,相持的局面又继续下去。
一队队青壮年人,又不得不离乡别井,被驱赶到前线去当杀人和被杀的工具。没有力量去杀人的人,又像牛马一般被驱赶着,背负着沉重的军粮赶往前线,去喂饱那些杀人的人,让他们吃饱之后又去互相残杀,杀得尸横遍野,血淤凝固在严冬荒草的枯枝上,在寒风中抖动。他们的妻儿老小却依然在倚门眺望,望眼欲穿……
中国历史上流传了千百年的“楚汉相争”的陈年老窖,是千百万老百姓的血泪浸泡而成的。这千百万没有留下姓名的个体生命,垒起的白骨充当脚手架,才把刘邦和项羽这两个名字,四个汉字的三十九划点、横、竖、撇、捺,支撑到了云端安装到历史的群峰之上的。
这般默默相持着,项羽如坐针毡。他是个容易轻信,容易冲动,也容易反悔的人。他又恨那天没有烹了刘邦的老爷子,说不定只有把老头扔进锅里的时候,才把那个无赖的泗水亭长激怒得起来。几年来,这小子曾多次成为瓮中之鳖,但都放了他一马,一想起这些项羽都恨得咬牙切齿。
今天他又决定向刘邦挑战,决一雌雄。项羽就是这个脾气,痛痛快快地冲杀一场,哪怕脑袋搬家,也比用钝刀子割肉强多了!
在广武的两军阵地间,北坡上有一座小山头,中间被一道深涧隔开,这边不能过去,那边也休想过来。于是,项羽摆好阵势后,约刘邦到此见面。
等了一会儿,刘邦骑马和张良一道在卫士的簇拥下来到山头的深涧旁。
项羽急不可待地上前说道:“刘邦,那天我没有烹杀太公,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吧!”
刘邦拱手拜谢道:“感谢霸王不杀太公之恩!”
“别说那些好听的话了!你要真感谢我,就干脆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仗!”
“霸王为什么那么急于决战呢?我看还是刀下留情,不伤和气的好!”
刘邦善于以柔克刚,算是项羽的克星。
“天下大乱,征战不休已经好几年了!百姓为什么不得安宁,难道不就是因为你我两个人吗?我们就摆开阵势打它一仗,决个输赢胜负算了,何必让普天之下的老百姓为我们吃苦呢?”
“霸王说得不错,楚汉相争,士卒也疲惫了,百姓也怨声载道,别让老百姓像咒骂夏桀那样咒骂我们。我也希望尽快决出个胜负……”
“好,那就出战吧!”
张良在刘邦身后提醒他道:“别上当,斗智!”
刘邦想了想回答项羽说:“不,我宁愿斗智,不愿斗力!”
项羽又激怒了,开口骂道:“你这个无赖,今天就由不得你了,你战也得战,不战也得战!”
项羽令一员大将纵马向刘邦大营杀来。刘邦也事先作好了准备,他手下有一个射手名叫楼烦,此人膂力过人,百步穿杨。他命楼烦在阵前隐蔽好,项羽派出冲阵的壮士身材魁伟、力大无比,把汉军将士杀得纷纷落马,如入无人之境!
他正冲向刘邦时,楼烦弯弓搭箭,一只羽箭飞去正中咽喉,他大叫一声翻身落马。项羽见到这一情景当即又命一壮士杀来,又被楼烦一箭射中眉心,叫都没有叫得出来,就伏在马背上了。连续三次都是如此,无人再敢出战,项羽气急败坏,披甲跨上乌骓马,接过戟来,谁也难以劝阻,策马上阵。
这楼烦连中三将已无所顾忌,干脆站了起来,目中无人地挺立阵前,弯弓搭箭,看谁还敢上来?
没想到霸王骑着乌骓马闪电般眨眼而至,大吼一声,如惊雷炸天,使楼烦顿时毛骨悚然,头脑里嗡的一身冷汗直冒。他正要抬臂举箭,但双手直哆嗦,那箭头不住地晃动。然而那团黑色的旋风却直逼他飞快卷来。他心里发慌,脚发软,转身就跑,躲进了营中不敢出来,吓得魂飞魄散。
汉军将士一拥而上,才把项羽截住,奋力厮杀一番,拦了回去。刘邦在远处观战,也吓得心头咚咚直跳,惊魂不定。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张良反复叮嘱他宁可斗智,不可斗力了。他忙下令加固深沟高垒,不得出战。
两军阵前又归于沉寂,默默的相持又继续下去。尽管项羽每天都要来下战书,但汉王就是不理,在成皋城里搂着如花似玉的戚姬乐以忘忧。项羽真奈何他不得,也只好回去听虞姬用轻声软语唱“江南可采莲”了。
又过了好些天,那日天气特别寒冷,寒风在广武的原野上咆哮。项羽喝酒解寒,心头又按捺不住了,他喝得醉醺醺地又披挂执戟骑着他的乌骓马到北山的深涧边,约刘邦出来谈话。
刘邦正和张良喝酒解闷,通报进来,张良说别理他,但刘邦想到自己的妻子老父尚攥在项羽手心里,不依着他点,这个疯子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还是带着张良一块儿去会他。
来到深涧边上,北风吹得呼呼直响,刘邦袖手缩着脖子说:“霸王有什么话不可以选一个好一点的天气吗?何必非要今天不可!”
项羽本来就已有几分酒意,什么也顾不得了,直冲刘邦说:“老子等不得了,今天非谈不可!”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再不说我可要回去了!”
“你这个无赖之徒,把你在泗水当亭长时吃喝嫖赌的那一套手腕又耍出来了!你这样的流氓地痞还想当皇帝,不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吗?”
刘邦也激怒了:“重瞳,你再出言不逊,我可不奉陪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项羽破口大骂:“狗杂种的,你爷爷可没有闲心陪你在这荒野地里当缩头乌龟,有种的你就与你爷爷单独对阵,一对一拼个你死我活!量你小子不敢?”
刘邦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四眼狗,一匹蠢驴,只有那么一股子蛮劲!实话告诉你吧,争夺天下要斗的是大智大勇,你这种人只配去斗牛,哪配夺取天下!哈哈……”
项羽勃然大怒,指着刘邦叱骂道:“你这不讲信用的小人!戏下分封之后,诸侯受封各安其他。但你却领兵杀出关来,搅得天下不安。我当率领天下百姓共同声讨你,诛杀你!”
刘邦一听更是激动万分,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十恶不赦的项羽!我没有声讨你就算不错了,你还要声讨我!”
项羽道:“我有什么罪?你敢一条一条地说出来我听听吗?”
刘邦说:“好,你听着!第一条,我和你开始都接受怀王的命令,谁先进入关中谁就在那里为王。我刘邦明明最先入关,可是你项羽却凭什么要违背诺言,分封我到巴蜀和汉中去?”
项羽:“还有吗?”
刘邦:“第二条,楚怀王封宋义为卿子将军,北上救赵,你身为他副将,有什么权力把他谋杀?”
项羽:“还有么?继续讲!”
刘邦:“当然还有,第三条,你杀了宋义不说,救赵之后,本该回怀王处复命,你有什么权力劫持诸侯的军队入关去?”
项羽:“再讲!”
刘邦:“请听!第四条,怀王有令在先,不管谁进入关中,都不准烧杀抢掠。可是你入关以后又干了些什么?烧宫室,挖掘秦始皇陵墓,秦的财物被你抢劫一空!”
项羽:“第五呢?”
刘邦:“第五条,秦王子婴明明已经投降,你却残暴地将他杀了!”
项羽:“哈哈,你真无聊,这也算罪?我看你无话可说了吧?”
刘邦:“你的罪恶还多着呢?才说了一半!你听着,第六条,是谁把秦军的降将封了王,却把无罪的二十万降卒活埋了?”
项羽:“是我,又怎么样?”
刘邦:“一些诸侯国明明已有君王,你偏要分封给别人,鼓励他们的臣下叛逆,这是第七条!”
项羽:“老子不想听了,决斗吧!”
刘邦:“你怕了么?还有,你公然把义帝赶出彭城,自己在那里称了王!你把韩王废了,你把梁并入了楚,自己称霸一方!这是第八条!”
项羽:“算了,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刘邦:“第九,你设计暗杀了义帝,还是小事吗?天下人谁不诅咒你呢?”
项羽脸色都变了,握剑的手在发抖,牙齿咬得格格发响,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邦不管他愿不愿听,继续说道:“你身为臣子而杀掉自己的君王,杀掉已经投降了的士卒,主持政事不公平,订立盟约不遵守,你项羽才是罪恶滔天,大逆不道,为天下所不容。”
项羽气得大吼一声,用手使劲一挥。张良催汉王快走,刘邦正要转身,迎面飞来一箭将他射中,要不是张良赶快伸手扶住,差点摔下马来。
刘邦伏在马背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脚,假装着说:“这帮强盗,伤着了我的脚趾!”
他被簇拥着回到了营帐中,解开胸前被鲜血浸透的衣服,箭头伤在左胸上,幸好没有伤着要害处,但箭头钻入较深,伤势并不轻。立刻请来军中的郎中替他取出箭头,敷上药包扎好躺下,疼痛难忍,发出阵阵呻吟声来。
这天夜里,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营帐上面扎满积雪。
昨夜项羽心中特别舒畅,许久没有这般高兴过了,他饮了一夜的酒。因为他分明看见刘邦被一箭射中,还差点而栽下马来,不知生死如何?要是刘邦真的死了,这不就是一箭定乾坤么?相持了几个月的不战不和的局面,不就从此结束了么?
天蒙蒙亮项羽就醒了,身旁的虞姬睡眼惺忪地问道:“大王不睡了么?这么早起去干什么,又不打仗?”
项羽回答说:“今天有大事,昨天刘邦中了箭,不知生死如何?”
“要是刘邦真死了,大王不是要做第二个秦始皇了么?”
“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是朕的爱妾,朕就封你当皇后!”
“谢过皇上!”
“哈哈哈哈……”
这时有卫士在帐外大声禀奏:“启禀霸王,汉军营帐一片白色!”
“看清楚了么?”
“天色未明,看不清楚!”
项羽心中格腾一跳,莫非刘邦真的死了么?他衣服都还没有来得及穿好,便大步迈出帐外,黎明前的寒气迎面扑来,浑身打了个哆嗦。可笑那卫士只是撩开帐门一望便来报告的,他看不见自己的营地,只见对面汉营一片白,便赶紧奏知霸王。项羽来到帐外一望,才知昨夜下了一场大雪。要不是他这两天心情特别好,这个卫士是要倒大霉的。他回到帐中只吩咐了一句,立刻派兵到汉营去侦察,有什么消息马上回来报告。吩咐完以后,冷得实在受不了,又回到榻上睡大觉去了。
昨夜刘邦浑身烧得滚烫,糊里糊涂地睡了一夜,时而喃喃自语,时而痛苦呻吟,张良等人一夜守在病榻边,怕有不测。
天明以后,何肩把他叫出帐外,报告了他两条消息:一是在士卒中流言纷纷,都说汉王伤势严重,甚至病危,人心惶惶;二是对面楚营中搭起高台向这边眺望,并且有骑兵逼进汉军营地窥探。天明以后,楚军在调集人马,似有异动。
在广武这白雪皑皑的山野间,虽然气温降低了,而紧张气氛却骤然升温。
张良带着何肩来到一座小山头上,俯视两军阵地,察看动静。然后默默回到汉王身旁,刘邦正醒来了,依然烧得滚烫,满面憔悴。郎中为他换了药,正端上早餐来,刘邦摇了摇头,叫端下去。
张良请汉王无论如何也要强吃一点,才有精神。等刘邦喝下了几口粥后,张良叫所有的人都出去。刘邦问道:
“子房,外面……还平静么?”
“平静。但气氛紧张,汉营人心浮动,楚军蠢蠢欲动。”
“那……当务之急……该如何办才好?”
张良说:“别无良策,唯一的办法是,安定军心,镇住敌人!”
“怎样……才能做到……”
“请汉王坚持住起来,乘上一辆车在营地走一转,去慰劳士兵,既做给士卒看,也是做给楚军看!”
“恐怕……不行吧……”
“汉王一定要忍痛强起,事关大局,不能不如此!”
汉王默默地合上眼睛想了片刻,毅然地翻身坐起,额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少顷,汉军营地出现了一队威严整肃的卫兵,护卫着一辆敞篷车。只见汉王刘邦穿戴整齐,神态自如地坐在车上,张良等一批文武大臣走在身旁,视察着一个个营地。每个营地的士兵,排列整齐、威风凛凛地接受汉王的巡视。
雪原上欢声雷动,直冲云霄。
项羽和楚军静静地立在对面观望,一动不动。
当刘邦快要巡视完所有营帐时,一路上紧紧盯住他的张良,看见刘邦牢牢抓住车轼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紧紧咬住牙关,冷汗大滴大滴地往下直流。眼看已经越来越支撑不住了,马上就有可能倒在车上了。
张良低声然而有力地命令推车的士兵:“快,快回大营!”
欢呼的士卒只见汉王的车被推得越来越快,终于飞快地回到大营中去了。
车刚刚一进大营,刘邦就一头载倒在车轼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当天晚上,张良布置全军严阵以待,防止楚军偷袭。由何肩带领一小队精兵,安全地把汉王送回到了成皋城内。
戚姬一见汉王伤成这个样子,伏在枕旁伤心地痛哭起来。刘邦的心中,无声地流着一股温暖,涤尽了战场留下的困乏与伤痛。特别是一搂着戚姬为他生下的那个胖胖的小子,他什么烦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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