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因为做流产手术在当时为违法,所以一般都是找私人医生。不过,成都路上有一家妇产科医院,是个大医院,有一位男医生表示可以效劳,但要100元手术费。
范秀美大惊:“我没钞票哦!”她迟疑了一下,又拿出一张纸条来,却是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
青芸心里有数,带着范秀美便去了爱丁顿公寓。
张爱玲猛地见到“情敌”,心中一震,却也没说什么。看了字条,转身进屋拿了一只金手镯出来,交给青芸:“把它当掉吧,给范先生做手术。”当下就再也无话。
青芸马上出去了,范秀美一人留在公寓吃午饭。看见“范先生”在饭桌上吃不下饭的样子,爱玲心里就腻烦,倒是姑姑与范秀美寒暄了几句。
范秀美走后,姑姑悄声说:“她倒是跟胡兰成非常配。”
爱玲只“嗯”了一声,已经毫不介意。
从《小团圆》里看,胡兰成给过爱玲一大笔钱,一直没怎么动用,现在他落魄了,按理说应该给他一点钱用,可是爱玲还惦记着还母亲的钱,所以心里很矛盾。
胡兰成当然不可能出面要钱,但他知道,范秀美的事爱玲不可能不管。
至此,胡兰成已把事情做绝!
胡兰成在斯家楼上,一待就是8个月,把那《武汉记》写了竟有50万字。想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料想温州那边风头已过,还不如回温州去住。
于是,在这年年底,胡兰成便由颂远陪同,取道上海,再去温州。范秀美不便马上就跟去,只好暂时别离。
到了上海,因去温州的船要第二天才开,须在上海住上一晚。这一晚,竟是在张爱玲那里住的。
他们是中午到的爱丁顿公寓,青芸闻讯过来看了一下,顺便把颂远带去了美丽园。
客人们走后,胡兰成反倒埋怨张爱玲不会招待客人:“斯君也是为我的事,刚才他送我来,你却连午饭也不留他一留。”
本已是恩断义绝,却还要出面来解决这些琐事,张爱玲原本就没有什么好心情。颂远有青芸接待,是再好不过,却不料胡兰成却这样无端地责难。
张爱玲听了很难受,激动起来:“我是招待不来客人的,你本来也原谅,但我亦不以为有哪桩事是错了!”
胡兰成的发火,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原来是张爱玲上次去温州,中途在诸暨斯家住了几天,有些生活习惯触犯了乡下人的规矩,比如用脸盆来洗脚等等。颂远是个年轻人,心里装不住事,跟胡兰成说起过。胡兰成听了,就不大高兴。
此外,青芸的丈夫沈凤林是个粗人,护送胡兰成去诸暨,回上海后对张爱玲讲起途中情况,说得过于狼狈,因此,胡兰成也觉得丢了面子。到了此时,就一起都爆发出来。
不想张爱玲却以眼还眼,倒弄得胡兰成瞠目结舌!
张爱玲接着又说:“斯君与我说,你得知周小姐在汉口被捕,你要赶去出首,只求开脱她,我听了很气。还有许多无关紧要的话,是他说你的,我都愿他别说了,可他一点不晓事。这斯君,就是不识相,为你之故,我待他已经够了,过此我是再也不能了。”
听了这番话,胡兰成连忙做了些解释。
在他的观念里,夫妻不是冤家不碰头,“本来是要叮叮对对,有时像狗咬的才好”。可是,他和张爱玲之间,就是不能吵架,一吵就要伤感情,势不两立。
也许他认为,张爱玲对他来说,也是“不宜于室”的吧?
这场小风波好不容易过去,晚饭后两人又并膝坐在灯下,本可以心平气和地聊聊,胡兰成却鬼使神差讲起了范秀美,把他的新情史原原本本地道出来。
这是女人爱听的么?张爱玲听罢,心情越发阴郁。
胡兰成偏要再问:“《武汉记》的稿子可曾看了?”这稿子,应是先前颂远跑上海时捎来的。
张爱玲淡淡答道:“看不下去。”
胡兰成一时默然。他完全不顾及张爱玲的心境已被他践踏得七零八落,只埋怨张爱玲辜负了他的信任,稿子竟连看也不看。
想到此,他半开玩笑地打了张爱玲手背一下。
张爱玲不禁骇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