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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赤地之恋

历史今天:1988年11月15日 巴勒斯坦独立宣言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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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二妞偎在他身边,把头抵在他肩膀上,用力揉搓着。她今天仿佛特别高兴,对于她父亲也突然像是爱恋得无法可想。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人家笑话。越大越傻了!”唐占魁咕噜着说,一面抚摩着她的头发,同时无缘无故的却叹了口气。

  刘荃越是看见他们那融融泄泄的样子,越是心里十分难受。

  不久就吃晚饭了。饭后,唐占魁的女人在一只木桶里洗涤碗筷。二妞把桌子擦干净了之后,便到院子里去,把她今天洗的刘荃那套制服收了进来。晾在外面,虽然还没有干,已经不是那么水淋淋的了。她把那衣服铺在桌子上、用手抹平它,重重的抹着,使那灰蓝色的布平滑得像烫出来的差不多。

  刘荃站起身来,拿起一只灯台,走到灶前去,凑在灶上挂着的一盏灯上点亮了它,影影绰绰走进自己的房间。他想早一点睡觉,可以避免和唐家的人谈话,他坐在炕上,才解了两颗纽子,忽然听见唐占魁的女人在外面喊了一声:“刘同志!有人找你!”

  “是谁?”他一面扣着钮子,走了出来,在那昏黄的灯光里,突然觉得眼前一亮,看见黄绢微笑着站在灯前,两只手抄在口袋里,斜斜的站着,更加衬托出她那纤窄的身材,那微尖的圆脸,那幽深的眼睛。在灯影里,她那长长的眼梢也显得特别的深而长,那红嫩的嘴唇上的一道薄棱也非常好看。

  “你们吃过饭没有?”她问。

  “刚吃过,”刘荃笑着说:“请坐请坐。”

  “这位同志贵姓呀?”唐占魁的女人搭讪着说。

  “我姓黄。这是你们的姑娘吧?”她把一只手搁在二妞肩上。

  二妞把头低得更低一点,继续去抹平那桌上铺着的衣裳,非常专心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黄绢俯下身去望着她。

  二妞依旧眼睛向下注视着,只在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但是脸上红红的,那笑容显得十分勉强。

  ”叫二妞,“她母亲代她回答:”今年都十七了,还是一点也不懂事。“

  “这是你客气的话,我一直就看见她顶活泼。”黄绢忽然注意到刘荃的两只糊满了黄泥的鞋子,不禁咦了一声,说:“你上哪儿去的,淌水来着?衣服也湿了。”

  “就是刚才回来,在河沟旁边走着,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刘荃嘴里这样回答着,也不知道怎么,就像是有点心虚似的,那眼光不由得就向二妞睑上瞟过来。二妞这是第二次听见他这样说了。这一次她不但没有笑,而且似乎非常不高兴。她那短而直的头发在面颊上被下来,遮住了半边脸,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她那腮帮子鼓绷绷的,眼光也非常沉郁。刘荃看见她这神情,心里想着“你这生气得实在没有理由。怎么见得我是怕她,不敢说实话。我刚才对你母亲是这样说,现在当着你母亲,不见得能够改口,说是下河帮你捞棒槌,弄湿了衣服鞋子。”他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惭愧,他对二妞总觉得是对不起她。

  黄绢走到里间的门口张了一张,笑着问刘荃:“这是你的屋子?”

  “对了。你进来瞧瞧。”

  她一走了进去,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着的信纸,打开来递到他手里。“我写了封信,”她轻声说:“你要是同意的话,也把你的名字签上。我希望多找几个人签名。”

  刘荃把油灯拨亮了些,匆匆把那封信看了一遍。看了一遍之后,又看第二遍。他唯一觉得安慰的,就是信尾只有她一个人的署名,可见她还没有拿去给别人看。

  “我当然同意的,”他说:“不过我认为你这封信不能寄。”

  “我也知道随便写信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黄绢微笑着说。她靠着桌子角站着,伸着一只食指在油灯的火焰上划过来划过去,试验烫不烫。

  “而且一定没有用的。我们不是党员,我们没有组织关系,说的话不被重视。”

  她突然抬起头来。“不过这儿搞得实在太不像话。我想毛主席未必知道。”

  刘荃没有作声,半晌才说:“毛主席自己也说过,‘矫枉必须过正’。”

  “可是总不能乱斗人,”她因为气愤,声音不由得高了些。

  刘荃急忙向她微微摇了摇头,向门外看了一眼,然后轻声说:“我们出去走走吧,还是外头说话方便。”

  她接过那张信纸,仍旧折叠起来向口袋里一塞,两个人一同走出房去。

  二妞正蹲在灶前拨灰。唐占魁夫妇俩隔着一张桌子坐着,一个在吸烟,一个在做活,两人的脸色都很紧张。显然他们以为黄绢今天晚上来也许与他们有关,把刘荃叫到里屋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话,现在又和他一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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