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泼酒斗凶顽夜奔荒野 传书邀抗敌义薄云天(2)
两个军官四只眼睛,不住价地在周山民面上溜来溜去,周山民沉着了气,道:“请教两位大人高姓大名。”阳宗海道:“兄弟小姓阳,贱名宗海。这位是御林军的统领娄桐荪。”众人吃了一惊,阳宗海是天下闻名的四大剑客之一,娄桐荪则是前任锦衣卫总指挥战三山的师兄,他们的师父是晋北武学大师石鸿博,以分筋错骨手,和五行剑点穴法称为武林双绝,娄桐荪的功夫尽得师父所传,比他的师弟要高明得多。阳宗海做了军官已是一奇,娄桐荪也变成了御林军统领,众人更是意想不到。原来战三山被张风府打死后,皇帝祁镇遣人请石鸿博出山,假说战三山是被张丹枫打死的,要石鸿博为他的徒弟报仇,石鸿博推以年老,但他一时胡涂,信了使者的话,一来是憎恨张丹枫不看他的情面,打死战三山;二来也想本派武技扬名中原。遂派了大徒弟进京,祁镇果然重用,立刻授了他御林军统领之职。
阳宗海和娄桐荪占着了当门的桌子,众人心中一凛,看样子竟似拦门堵截,不怀好意。那短小精悍的汉子趁着众人不留意他们之际,把胖和尚拉了出来,也坐在靠近大门的一张桌子上,与阳宗海、娄桐荪成为了犄角之势。郭成泰嘿嘿冷笑。阳宗海的眼光在众人面上扫过,看到了于承珠时,眼光停注一下,面上微现诧色,于承珠丝毫不惧,直着眼睛盯他。阳宗海哈哈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座中都是英豪,今日的酒喝得最痛快了。”不待人劝,仰着脖子就连喝了三大杯。
周山民拱手道:“两位大人公事在身,兄弟不敢劝酒。喝了这三杯,大家随量吧。要酒要饭,各人自便。”阳宗海道:“兄弟的公事,得老兄帮忙,想已没有问题,这三杯酒我多谢了。”周山民吃了一惊,按着杯子道:“大人此话,是何意思?”阳宗海说道:“皇上请你老兄进京!”周山民虽料到阳宗海会知道他的身份,却想不到他对着自己这边这么多人,竟敢单刀直入,一按酒杯,昂首冷笑道:“小弟一介书生,连考几次秀才都考不上,哪有福份见当今皇上,阳大人不是说笑话吗?”阳宗海哈哈笑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少寨主,你文武双全,皇上想望得紧哪。”那胖和尚忽然叫道:“阳大人,这位小哥的武艺也好得很呀,你要请该一并请去。”这胖和尚是个浑人,他哪里知道此间危机一触即发,还以为阳宗海是好意邀请他们入京,保着他们一官半职,他佩服于承珠,也不问自己与阳宗海有无交情,便行推荐。阳宗海大笑道:“了缘大师说的是!所有这里在座的男女英雄,我都一并邀请了!”
阳宗海这几句话轻描淡写,眼中竟似全不把各路英雄看在眼内。郭成泰纵横绿林,几十年来从未受过人这般轻视,首先按捺不住,大喝一声,推开座位,叫道:“好呀,阳大人请客,老朽先去!”阳宗海紧紧盯着周山民,看也不看郭成泰一眼,一摆手道:“那好极了,褚兄,你接待客人。”那短小精悍的汉子应声而起,一推那胖和尚:“了缘大师,咱们一齐接待。”郭成泰飞步抢门,铁烟杆一指,就点那汉子腿弯的软麻穴,那汉子扑地一滚,突然摸出一柄单刀,在地上一倒,便削郭成泰的胫骨。原来他也精于北派的滚地堂刀法。
郭成泰“哼”了一声,冷笑道:“孔夫子门前卖百家姓!”烟杆往下一挑,当作短花枪用,那汉子一滚闪开,只听得“卜”的一声,郭成泰那支烧红的烟斗已在他的膝盖上敲了一下,那汉子的武功还算不弱,郭成泰这一记本来是用作打穴的,给他避过,但这一敲却是郭家独有的手法,将烟斗从“点穴镢”又变成了“七星锤”使用,那汉子却避不过了。
胖和尚“咦”了一声,叫道:“阳大人好好请客,你怎么倒动起粗来了!”奔上去救,郭成泰恨胖和尚适才打了他的徒弟,烟杆一抖,刺胖和尚腰胁,烟杆颤动不休,在刺戮之中,又随时可变为打穴的手法,胖和尚叫道:“好厉害!”一转身双拳齐发,左面的拳势是龙拳,右面的拳势是虎拳,这少林派的五行罗汉神拳,循环变化,妙用无穷,郭成泰年老力衰,只能巧取,不敢力接,情知这烟杆刺下,定可打中和尚的穴道,但自己最少也得挨他一拳,迫得撤招再刺,胖和尚哈哈笑道:“原来你只会吹牛,却不敢和我硬拼!”迈步直上,拳出如风,霎眼之间,就一连打了七八拳,拳势凶猛之极,有如铁锤击石,巨斧开山,只要中了一拳,便是筋断骨折之祸,郭成泰展开小巧的身法,一根烟杆,时而当“点穴镢”,时而当“小花枪”,时而当“七星锤”,或刺或点或敲,也是在霎眼之间,便变了七八种手法,胖和尚打不着他,他也不敢欺身进击,看来两人是各有擅长,半斤八两。胖和尚又叫道:“原来你还有这几下散手,我倒是看错你了,你确不是吹牛!”胖和尚是个浑人,说话戆直,这几句话,倒是真心称赞,郭成泰气得七窍生烟,将烟杆舞得更急。
忽听得阳宗海叫道:“你们真的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哈哈,那就恕我不再客气了!”
只听得一声长啸,周山民亮出金刀,振臂一挥,金刀在空中虚劈一刀,噼啪作响,大声叫道:“兄弟们抢门,阳大人这杯罚酒,兄弟来领。”阳宗海只是盯住周山民,对其他人毫不理会,但听得“铮”的一声,他的长剑亦已出鞘,刀剑相交,周山民的刀重,阳宗海的剑轻,周山民的金刀却反而给他磕开,石翠凤拔出柳叶刀,隔着一张桌子,便是一招“蝴蝶穿花”,盘旋飞舞地隔着桌子斫来,周山民一改刀势,从斜抹变为直劈,这两招全是拼命的招数。
阳宗海冷笑道:“贤伉俪同来,那真是求之不得,阳某捉驾了!”腾地飞起一脚,将桌子踢飞,挡了石翠凤的刀,唰地一剑,刺周山民小腹,这一剑来得轻灵迅捷,周山民刀已劈出,回招不及,百忙中抓起一个盛汤的铜鼎一挡,汤水泼了满地,铜鼎被阳宗海一剑削为两半。石翠凤救夫心切,汤水溅污了她半幅罗裙,她丝毫不觉得,跳过一张桌子,挥刀便斫,“铮”“铮”两声,阳宗海一招“双龙出海”,剑势左右一分,将两口刀都同时架开了。
这时众人都已抢到门口,娄桐荪关上了大门,当门一站。有两个少年好汉,各舞一柄铁锤,便冲上去砸门,娄桐荪“嘿嘿”冷笑,忽地叫道:“都给我躺下!”他手法快疾之极,众人连看都未看得清楚,那两个少年好汉的铁锤已是脱手飞出,厉叫一声,双双倒在地上,原来都被娄桐荪用分筋错骨手扭断了手臂!众人大惊,抢上来救,娄桐荪出手如风,左一抓右一抓,霎忽之间,又有几人给扭伤筋骨,这“分筋错骨手”在混战之时,最见厉害,一近身便得受伤。众人不敢近身肉搏,只好用长兵器迫着娄桐荪,娄桐荪也不进击,只是紧紧地把守门口,形成了相持之局。
这时客店之中,桌倒椅翻,变成了三处的混战厮杀之局,胖和尚与郭成泰打得难分难解,娄桐荪挡着了抢门诸人,周山民夫妇力敌阳宗海,那短小精悍的汉子早已爬了起来,裹好了膝盖,站在娄桐荪的旁边,拉开一张弹弓,噼噼啪啪地乱打,他的弹子还打得真狠,有几个想转身去助周山民的,都给他的弹子打退了。
这三处混战,周山民夫妇处境最危,阳宗海的长剑霍霍展开,剑势飘忽之极,似左反右,忽实忽虚,每一招都似同时攻击两人,周山民夫妇都仅能自保,双刀无法配合,虽然并肩抵敌,却似各自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