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劫后剩余生女儿泪洒 门前伤永别公子情伤(3)
只见那康超海一身蒙古牧民的服饰,衣裳已被黑摩诃抓裂几处,更显得形容憔悴,满面风尘之色。康超海气力远不及黑摩诃,就在张丹枫勒马而观的时候,只见他又被黑摩诃摔了一个筋斗。张丹枫正自奇怪他们为什么打架,只见康超海摔了一筋斗,立刻翻身起来,拔出一柄马刀,狠狠地向黑摩诃劈去,口中骂道:“恶强盗,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偷我的东西,赶快还来,万事皆休,否则就一刀将你劈了!”黑摩诃哈哈大笑,拔出绿玉宝杖,反手一迎,只听得当啷一声,火花飞溅,康超海的马刀碰了一个缺口。黑摩诃笑道:“我还未见过太岁哩,你好好和我说,还有商量,你若想逞强,哼哼!看是你一刀劈了我,还是我一杖打碎你的狗腿!”话说之间,两人手底都不放松,瞬息之间已换了三四招。张丹枫十分奇怪,黑白摩诃所做的珠宝买卖,规模之大,世无匹敌,何至于要偷康超海的东西?但看那黑摩诃杖法虽然凌厉,却是未下杀手,又似乎是有意相让。
张丹枫知道康超海不是黑摩诃的对手,心道:“此人虽行为卑鄙,但总算和我有一面之缘,不知他何故与黑白摩诃发生纠纷,不如我上前替他们调解吧。”纵马上前,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康超海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白摩诃驻马观斗,这时也看清楚是张丹枫来了,欢喜之极,叫道:“大哥,是张公子来了!”黑摩诃叫道:“张公子来得正好,你把那几件宝贝给他瞧瞧,看他认得么?”张丹枫道:“什么宝贝?”康超海见是张丹枫,心中更是吃惊,但又希望他能帮助自己,急忙叫道:“这两个强盗,偷盗了我的宝贝,丹枫,你给我主持公道!”
张丹枫问:“你有什么宝贝?”跳下马来,正想上去劝解,只听得黑摩诃大笑道:“是啊,你有什么宝贝?你昨日不矢口否认身有宝物,怎么现在又说是你的了?”康超海急道:“丹枫,那真是我的宝贝。”张丹枫道:“你哪里来的宝贝?”白摩诃拿出一个黄布包裹,递给张丹枫道:“你瞧都在里面,我看那几件宝物,来路不正,敢情也是这厮偷来的,你给我们瞧瞧,给我们认认这几件宝物的来历。”
张丹枫心念一动,这黄布包袱乃是他见过的。明军在土木堡被围之时,康超海阵上私逃,到一家农家投宿,恰好被张、云二人撞,他背上背的就是这个黄包袱,里面都是金元宝,当时曾被张丹枫掷于阶下,他拾起来就逃跑了。张丹枫心道:“这几个金元宝怎会放在黑白摩诃心上?”解开包里,忽见宝光外露,原来除了十几锭金元宝之外,还有好几件异宝奇珍!
一件是尺余长的碧玉珊瑚,通体晶莹,毫无瑕疵,比云蕾送给石翠凤做聘礼的那支珊瑚还要名贵得多。一支是嵌有两颗“猫儿眼”宝石的头簪,簪上有“孝欣皇后”的几个籀文篆字。另一样是镇纸用的宝石狮子。还有一样就更名贵了,竟是正统皇帝的龙纹汉玉私章,有“正统皇帝之印”几个金文刻字,那是仅次于国玺的宝物。另外还有一件商代的古董,一串珍珠项链,都是价值连城的大内宝物。
张丹枫冷冷一笑,道:“你哪里来的这些宝物?”康超海道:“都是皇上历年赏赐我的。”张丹枫冷笑道:“皇上连他的私章和皇后的头簪都赏给你吗?”这时张丹枫已是心中了了,料想定是康超海在土木堡私逃之时,把皇帝随身携带的珍宝一古脑儿偷了,以至连那“天子之印”以及皇后送与皇帝留念的头簪都一同盗去。刚从土木堡逃出之时,他还不敢包在包袱内,所以当时张丹枫没有发现。
张丹枫所料不差,那些珍宝都是康超海偷自正统皇帝身上的。那时他以为中国必被瓦剌所灭,天下定将大乱,所以他想偷了这些珍宝,然后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不料后来也先兵败,新帝登基,康超海做贼心虚,而且他的两个师叔铁臂金猿与三花剑又都给张丹枫收服,投了于谦,对他临阵私逃的行为很是不齿。他生怕师叔追查,又怕新帝知道他偷了正统皇帝的宝物,故此把心一横,逃到蒙古,想在蒙古购置牧场,安享余生,但那些宝物却又难以脱手。他又想献给也先,在瓦剌求一官半,正自踌躇不定,却在路上碰到了黑白摩诃,黑白摩诃做了几十年的珠宝买卖,一看就知道他身上藏有非常的宝物,对他的来历甚是怀疑,当时本想向他收买,但康超海矢口否认,黑摩诃一时性起,就在晚上施展空空妙手,将他的宝物以及黄布包袱内的金元宝都尽行偷了。
此时康超海被张丹枫质问,顿时口哑,答不出话来。张丹枫道:“亏你是大内总管,皇帝待你不薄,你在危难之际,弃他而逃,已是该死,还敢偷内府的宝物!”黑摩诃笑道:“果然你也是偷来的。哈,你还是什么大内总管吗?好,吃我一杖!”天摩杖法一展,有如天风海雨,逼人而来,倏地便下鐏手。康超海施展平生本领,使尽吃奶气力,挡了五招,第六招再也招架不住,马刀给黑摩诃一杖打飞,杖头下戳,眼看就要插进他的丹田要穴。张丹枫心有不忍,叫道:“饶他一命,废了他的武功吧!”黑摩诃一杖下戳,杖头一偏,便在他的肩头重重击了一记,可怜康超海肩上的琵琶骨己被敲碎,所练的金钟罩也给破了,武功尽废,只能像常人一样的了。
张丹枫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今幸而不死,算天大的造化,以后好好做人吧。”康超海得饶了性命,哪里还敢说话,急急落荒而逃,他从怀有重宝变成身无一文的穷汉,武功又废,后来只好在牧场替人做工,劳碌一生,郁郁而死。
康超海走后,黑白摩诃重与张丹枫施礼相见,彼此大笑。张丹枫道:“你们从哪里来?”黑摩诃道:“我刚从印度做了一趟买卖回来,前日才经过唐古拉山。”张丹枫心头一动,道:“那是愕罗族的地方啊,你们有见着酋长吗?”白摩诃笑道:“我们是买卖人,哪有闲功夫去拜会酋长。倒是另有一些贵人去拜会他了,酋长这几天正忙着呢。”张丹枫道:“什么人去拜会他?”黑摩诃道:“听说是也先的使者。”张丹枫道:“嗯,是也先的使者吗?”白摩诃道:“听说也先要收买他,共同对付阿剌,我也是在路上听得朋友说的,看来瓦剌将有内乱,我们的同行怕战乱之中会有损失,都准备南下。呀,你的父亲是瓦剌宰相,这事情你还不知道吗?”
张丹枫道:“听到一点风声。”眼珠一转,忽道:“你们将那两件宝物,图章和玉簪让给我吧。家父在瓦剌京城还有点产业,都折价与你交换吧。”黑摩诃大笑道:“不卖,不卖!”这两样东西,一件是国宝,一件是皇后的东西,张丹枫想赎回来将来送还正统皇帝,听黑摩诃说不卖,甚是失望。只听得黑摩诃又笑道:“卖是不卖,但可以送给你,反正是拾来的。好,不止是那两件宝物,这黄布包袱里面的都送与你!”张丹枫道:“什么,这怎么行?”黑摩诃又大笑道:“天下就只许你仗义疏财吗?上次蒙你发还我们输掉的地下宝藏,这几件东西你既合用,就一定要请你收下了。”张枫眼珠一转,笑道:“好,既然两位这样慷慨,那我也就不再客气,全收下了。我还要请你们兄弟代做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