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曲终人散(4)
“这本来是你的东西,我给你送回来了,你喜欢吗?”完颜鉴道。
睹物思人,完颜夫人禁不住激动起来,推开丈夫递给她的玉箫,说道:“东西你给我送回来了,人呢?”
完颜鉴道:“你说的是飘香吧?这小丫头已经死了。”
“把这支玉箫拿走。你也给我走!”完颜夫人板起脸孔,不客气地给丈夫下了逐客令。
完颜鉴陪笑道:“飘香不过是个普通丫头,你何必为这点小事气恼?”
“小事?”完颜夫人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或许在你来说,这是对的。你是个大将军,是习惯了把人命视同草芥的。哼,那你不如索性将我也杀了吧!”
“夫人,你扯到哪里去了?你一向喜欢这支玉箫的,收下它吧。”
“我不要这染过血的玉箫!”
完颜鉴佯作不懂,嬉皮笑脸地说道:“这支玉箫很干净呀,并未沾过血的,我不骗你。”
完颜夫人道:“玉箫干净,你的手不干净。”
转过了身。
完颜鉴道:“好吧,我把玉箫留下,待你气平了,咱们再谈。咦,这是什么?”
原来刚才檀羽冲躲得匆忙,忘记了向完颜夫人要回那支玉箫。完颜夫人在丈夫入房的时候,将它压在枕头下面。此刻,完颜鉴把这支仿制的玉箫放在她的枕头旁边,发现了那支露出少许的暖玉箫了。
暖玉箫之所以会露出少许,是因为完颜夫人在激动之中,不小心移动了枕头。
“哦,原来,你另外有了一支玉箫,怪不得你不想要原来的玉箫了。你这支玉箫给我看看!”
完颜鉴碍着妻子压着枕头,想拿玉箫,又不敢推开妻子。
完颜夫人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她生怕丈夫来抢,无暇思索,就把玉箫牢牢抓住,说道:“这是我叫巧手匠人按照原来那支玉箫模样打造的,两支玉箫一模一样,你不用看了。”
完颜鉴越发起了疑心,说道:“哦,有那样巧手的匠人,那我更是非看不可了!”
完颜夫人怒道:“给你看本来不打紧,但我素来是不喜欢给人强逼的,现在我要睡觉,你给我走!”
完颜鉴倒也不敢过分逼他妻子,但他虽然不敢强抢玉箫,指头却已触及。那温润异乎寻常玉石的感觉,令他也不禁吃了一惊。
他是知道耶律玄元有一支暖玉箫的,“该不会这样巧吧?难道他也来了?”
完颜鉴心有顾忌,正自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听得帅克殷朗声说道:“有客到!”他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如同对坐交谈一样,内力之深,完颜夫人也不禁为之心头一凛。
完颜鉴提高声音问道:“是哪位贵客?”
帅克殷道:“是金副统领!”
完颜鉴道:“啊,那可真是贵客登门了,请金大人稍候,我就来!”
原来这位金副统领,乃是职司龙骑军副统领的金超岳。
龙骑军是皇帝的亲兵,和御林军的分别是,它是专门守卫紫禁城的。御林军则是拱卫京畿,管辖的范围较大。但若论起和皇帝私人的关系,龙骑军更近一层。
金超岳的职位就是哈必图以前做的那个职位,但金超岳的武功,据完颜鉴所知,则是更在哈必图之上。得到皇上的宠信,则不在以前的哈必图之下。
不过,这个在完颜鉴眼中的“贵客”,在完颜夫人的眼中则是恶客。她尤其讨厌金超岳的妻子,这个女人是个十分势利的长舌妇,有事无事,都喜欢到她认为是身份可以和她相等的人家串门。
但也幸亏有这个恶客来访,完颜鉴不敢怠慢皇帝跟前的红人,这才不再和妻子纠缠下去。
他整好衣冠,出到客厅之时,帅克殷已经把客人迎接进来。
不但是金超岳自己来,他的妻子也来了。金超岳哈哈笑道:“我听说你到了京师,特地与内子前来拜候,你不嫌我们打扰吧?”
完颜鉴道:“不敢当,不敢当!”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有点猜疑。“难道我亦已在他监视之列?”
要知龙骑军副统领的官阶虽然比不上节度使,但他是皇上跟前得宠的人,要是没有别的原因,按说他不会先来“登门拜访”的。
话说到这里,那个女仆捧出茶来敬客。
金夫人喝了一口茶,眼睛望着完颜鉴,说道:“完颜大人,你不怪我不识趣,跟我当家的来么?我知道你们这些有一官半职的男人见了面,少不免要谈及公事。有我们妇道人家在场……”
完颜鉴道:“嫂夫人那里话来,我们是通家之好,就像自己人一样。我和金大哥说得的话,还怕嫂子你听不得吗?我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公事要谈。”他故意把关系拉近一层,将“金大人”的称号改为“金大哥”了。
金夫人似笑非笑道:“完颜大人,你别怪我说直话,我不是来给你接风的,我是特地来探望尊夫人的。”说罢,把茶杯放下。弦外之音,好像是不满女主人没有出来招待,只叫丫环奉茶。
完颜鉴陪笑道:“内子身体有点不适。”
金夫人道:“啊,原来这是真的了?”
完颜鉴道:“什么真的?”
金夫人道:“前两天我就听得说尊夫人玉体违和,但又不见有御医来过钓鱼台,是以我想来探病,也不敢冒昧,谁知道竟是真的。完颜大人,请恕我恃熟买熟,你不用陪我,你们在这里说话,我自己进去问候尊夫人。”
探病是不用这样紧张的,而且她说话的口气,也引起完颜鉴的疑惑:“什么真的假的,莫非她是疑心我的妻子装病?”
完颜鉴也是有着这样疑心,甚至他的疑心还重一些,在他发现了那支玉箫之后,但也正因为他的疑心更重,他就更加不愿意这个爱管闲事、爱说闲话的长舌妇人进入他妻子的卧房。
他站了起来,说道:“拙荆没有什么大病,不过寻常的心气痛而已。她刚刚熟睡,不敢有劳嫂夫人去看她了。待她醒了,我再叫她踵府答谢。”
金夫人道:“啊,心气痛可不是小毛病啊!俗语说,心病是最难医的。”
完颜鉴松了口气,与金夫人一同坐下。那女仆则收拾茶具,正想走开。
金夫人却忽地叫她回来。
那女仆道:“金夫人有什么吩咐?”
金夫人道:“我又不是你的主子,怎敢吩咐你?不过,只是想请你暂且留下,说不定你的主人有话问你。”
这话更古怪了,完颜鉴暂且不作声,看金夫人怎样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