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夫人出走(12)
四顾无人,他背着张雪波就向山上跑。张雪波此时亦已醒过来了。
张雪波想起老佟为她惨死,泪下如雨。
耶律玄元道:“檀夫人,你忍着点儿,你就可以见得着你的儿子了。”
暮霞笼山,耶律玄元心里想道:“我和他约好最多三个时辰就回来的,现在恐怕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这孩子料想是不会乱跑的,但一定等得心焦了。
他正想叫檀羽冲,山上却先传来呼叫的声音。不是檀羽冲的声音,是褚岩的叫声!
耶律玄元离开之时,是点了褚岩的晕睡穴的,用的是轻手法点穴,算准三个时辰他的穴道就能自解。听见褚岩的叫声不足为奇,但令得耶律玄元大吃惊的是褚岩这句话的内容。
他说的话只有七个字:“快把孩子放开!”
声音充满惊恐和愤怒,山上没有别的“孩子”,不问可知,显然是檀羽冲这孩子业已落在敌人手里。
可惜耶律玄元来迟了一步,事情是刚在半枝香的时刻之前发生的。
太阳已经落山了,檀羽冲伸长颈子盼望,还未看见师父回来。
他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师父那么好的武功,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他对师父的武功是有信心的“但衙门里只卫士就有几百人之多,师父一个人又能打得过他们吗?”他开始有点担心了。
正自等得心焦,忽然看见有个人飞快的跑来了。
他还未看得清楚,就大叫道:“师父!”
可惜来的不是他的师父。他的声音好像突然给寒冰封住,凝结了。
来的是完颜鉴卫队里的小队长,名叫高占魁,他是奉了完颜鉴之命,来找车缭回去的。他出来的时候,那耶律玄元还未来到府衙,车缭是完颜鉴的卫士队长,也是完颜鉴卫士中的第一高手,完颜鉴正是为了要集中人力来对付耶律玄元,才叫他出来找车缭回去的。
檀羽冲看见是他,固然大吃一惊;他看见他要寻找的车缭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七窃流血倒在地上,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这是怎么回事?”高占魁指着车缭的尸体向檀羽冲喝问。
“我、我不知道!”
事情真相当然是不能告诉高占魁的,檀羽冲纵然聪明,急切问也难编造谎话,他只好这样说了。
高占魁目光一转,又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褚岩,褚岩是被耶律玄元点了穴道的,身上并无血迹,看起来像是被打晕了过去的样子。
高占魁无暇推敲,只是猜测,立即又再喝问:“是褚岩这厮杀了车都尉的么?”
檀羽冲连忙说道:“不是!”到底是小孩子,这一下立即露出破绽了,高占魁喝道:“你又说不知道,但你却知道不是褚岩杀的!哼哼,你这小鬼头竟敢对我隐瞒!”檀羽冲说不出话来了。
高占魁冷笑道:“你刚才叫的师父是谁?”
檀羽冲眼珠一转,忽地笑嘻嘻道:“我叫的师父就是你呀,你不是教过我功夫的么?”
高占魁一怔道:“胡说八道,我教过你什么功夫?”
檀羽冲道:“师父,你忘记了么,这招黑虎偷心不就是你教的吗?你忘记我可没有忘记,我演给你看。”
高占魁想起来了,不错,大约一年前,自己好像是教过这孩子一招“黑虎偷心”,檀羽冲本来就会的,有一次他看见檀羽冲练拳,一时高兴,改正了他出拳的某个姿势而已。
一来“黑虎偷心”是最普通的拳招,何况还不能说是他教的;二来教过檀羽冲武艺的人很多,教得最多的是褚岩,檀羽冲平时对褚岩也只是称“叔叔”,而不称“师父”,他只指正过一招,就算可以用“教”字吧,也是教得最少的。檀羽冲从来也不称他“师父”,为何突然叫起来了。
高占魁心中好笑:“你这小鬼头分明心里有鬼,倒想哄我欢喜。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追究了么?”
“难得你还记得我教过你这一招。”他冷笑道:“小鬼头敢玩花招,我先打你屁股!”
他伸手一抓,不料竟然抓了个空。他方自一愕:“这小鬼头身法怎的如此溜滑?”只听得檀羽冲已在扮鬼脸道:“师父我这一招练得怎样?你说过,练得好有赏的,怎么反而要打起我的屁股来了?”
高占魁更起疑心,冷笑道:“好,为师的赏你!”双臂齐张,冷笑声中向檀羽冲打去。
檀羽冲借着练这招“黑虎偷心”为名,展开身法,突然拔匕首,就向他刺去。
“嗤”的一声,高占魁的袖子给匕首削去了一幅。可惜两人武功相差甚远,高占魁冷不及防,险给他刺伤,大怒喝道:“小杂种!”脚尖一勾,檀羽冲站立不稳,登时给他打落匕首,抓了起来。
他一抓起檀羽冲,立即把檀羽冲双手拗向背后,喝道:“小杂种,车大人是怎么死的,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要你小命!”
他手上多加两分力道,檀羽冲好像已经听得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了,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忍受,不吭一声。他没有叫出声来,另一个人却叫起来了。
三个时辰已经过去,褚岩的穴道不解自解,恰好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了。他一张开眼睛,就看见檀羽冲正在被高占魁虐待的情形,吓得跳了起来。
“你们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能放过吗,有什么罪我来承担,放开这个小孩子再说!”褚岩喝道。
他只道高占魁是已知道了兰姑的身份,奉命来捉拿兰姑的儿子的。
哪知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更加露出破绽了。
高占魁冷笑道:“你要我放这个小杂种也未尝不可。你告诉我,你要替他承担的罪是什么?”
褚岩喝道:“我没工夫和你多说,你放不放?”
高占魁道:“不放!”更加用力的捏檀羽冲了。
褚岩扑过去喝道:“高占魁,你不买我这个情面,我和你拼了!”
褚岩的职位和武功都比高占魁高,本以为可以震慑他的,那知高占魁一看他扑上来时脚步踉跄,已是看出了他穴道方解,功力未复的弱点。他心里想:我虽然有这小杂种作盾牌,但要把这小杂种顺利带回去,可还得摆脱这厮的纠缠。他也动了杀机。
褚岩扑上来时,高占魁一声冷笑道:“这小杂种给你!”冷笑声中,把檀羽冲高高举起,作了个旋风急舞,突然就抛出去。
褚岩大惊之下,无暇思索,抢上去接,陡然间只见白光一闪,高占魁飞刀出手,已是插入他的背心。
“你要拼命,那你去见阎王吧!”高占魁加上一脚,把中了飞刀的褚岩踢翻,骨碌碌的滚下山坡。
这两下子兔起鹘落,他杀了褚岩,回过头来,刚好接着从半空中落下来的檀羽冲。檀羽冲落入他的手中,又是动弹不得了。
张雪波听见褚岩惨叫的声音,吓得心胆俱裂,连忙叫道:“耶律先生,你快上去,救救我那孩子!”
救人要紧,耶律玄元只好将她放下,飞步上山。
可惜已经迟了。
褚岩滚到他的跟前,已是遍体鳞伤。“耶律先生,我后悔没有、没有听你的话。”他只能说出最后这一句话,就咽气了。
“师父!”檀羽冲只叫得一声,就给高占魁扼住了喉咙!耶律玄元喝道:“把手放开,否则我誓必杀你!哼,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高占魁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朝廷的钦犯耶律玄元,不过却还未知道你是这小杂种的师父。不错,我也知道你的武功号称天下第一,但可惜你的徒弟已经落在我的手中,你纵然能够杀我,也只能抢回你徒弟的尸体!”说至此处,冷笑喝道:“给我站住,你敢踏上前一步,我就刺这小杂种一刀。”
“你要怎样?”耶律玄元喝道。
“没怎么样,只要你不插手管这闲事。我就不会伤你宝贝徒弟的性命。”
“冲儿,冲儿!放开我的冲儿!”张雪波嘶声呼叫,也跑了上来!
她本来是受伤甚重,连走路都走不动的,如今竟然能够自己爬上这座山峰,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
但这么一阵狂奔,她的伤口又裂开了,耶律玄元所用的闭穴止血法也失效用,鲜血又在汨汨流出了。
耶律玄元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件事情,恐怕非得用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来解决不可了,否则檀夫人的性命先保不住。”
高占魁一见张雪波如此情形,更为得意,哈哈笑道:“兰姑,你舍不得你的儿子吗?那也容易,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了。你是夫人的亲信,料想夫人也能保得你们母子平安。”他明知夫人已经出走,这样说自是有意嘲讽“兰姑”的。
张雪波气得双眼发白,骂也骂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