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胜唱》2.08 显用中庸
第一节 总论
"出山扶客掉,在岳济民田。"用固张乎大小,时必期于短长。世固少无材而不用,亦鲜有用而非材。即材即用,即用即材,要在运斤者何如耳。用而适,窃国者候﹔用而失,窃钩者诛。适与失,形虽明判乎偏正,妙则悉轨于中庸。叶于中,州官火毁民房,滴滴显慈人之沛﹔远夫道,百姓灯然暗室,点点埋益己之私。是故中庸不寓,大用何兴?故次遍行、保任而曰显用。用也者,用乎此﹔显也者,显乎此。舍此而显、用同非中偏,皆邪也。吾土内圣之学,内乎此﹔外王之学,外乎此。内不圣而外王,王亦盗也。外不王而内圣,盗亦王也。是王盗之迹判于形,王盗之实根于心。今曰"为政而不辔乎中庸,险必逾于朽索之驭六马,芥舟而捕长鲸也"。多见其不自知量,颠越戮辱,讵仅道失中庸乎?必曰遗讥后世,哀公之问、仲尼之训,炯之哉!
第二节 经文
{朱注第二十章}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考,蒲芦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贸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在下位,有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不可以不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因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日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辩。辩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一、释字
政 《说文》:"正也,之盛切。"
方 朱注曰:"方,版也。"按《仪礼聘礼》"不及百名,书于方。"
策 朱注曰:"策,简也。"按。蔡邕《独断》:"策者,简也。其制长二尺。短者半之。其次一长一短,两编下[土+付],单执一札,谓之为简﹔连编诸简,乃名为策。凡书字有多有少。一行可尽者,书之于简﹔数行可尽者,书之于方﹔方所不容者,乃书于策。"
敏 《说文》:"疾也。眉殒切。"朱注曰:"敏,速也"
经 《说文》:"织纵丝也。九丁切。"朱注曰:"经,常也"
眩 《说文》:"目无常主也。黄绚切。"朱注曰:"不迷于事也。"
跲 《说文》:"踬也。居怯切。"
措 《说文》:"置也。仓故切。"
为天下国家之经九,曰修身、田尊贤、曰亲亲、曰敬大臣、曰体群臣、曰子庶民、曰来百工、曰柔远人、曰怀诸侯。达道五,曰君臣、曰父子、曰夫妇、曰兄弟、曰朋友。如是已举未举,舍知、仁、勇而理莫阶、事莫由、道莫运。故曰知、仁、勇,天下之达德美。达着,通也。有一碍则非通。今曰达,则事无碍,理无碍,事理无碍,事事无碍,而一无所得也。盖仁以董事,知以应事,勇以成事。三者重一必偏,轻一必阙。合则非一,离又不三。全体用,一是非,别善恶,明去取,不可以言语诠,不可以意识缘也。无以名,无以状,强名曰中庸之全体大用、三世圣哲之一行胜门。当人但跻乎此,一切事、一切理、一切事理、非事理毕。所谓"大事了毕"也。况曰为天下、治国家乎?庄子曰:"圣人以其余绪而治天下。"
知、仁、勇,儒之三德﹔法、报、化,释称三身。"德身二乎?"曰:"不二。""一乎?"曰:"不一。""然则知、仁、勇即法、报、化欤?"曰:"然。"或曰:"法、报、化非知、仁、勇欤?"曰:"然。"进曰:"知、仁、勇之于法、报、化,法、报、化之于知、仁、勇,即是即非、即非即是欤?"曰:"然。何也?愚者囿之,即非一﹔达者游之,而不二矣。"或大诧,忽而诘曰:"先生如是杂糅,不但毁孔,且亦叛释。"
先生亦忿而语曰:"汝如是谬会,不但远释,而亦诬孔。"或曰:"经文俨然见在,学人固不远释而诬孔也。"先生亦曰:"经文俨然见在。且法尔亦如是也。胡得云余毁孔而叛释?"或云:"不会。愿垂明示。"
先生曰:"知么?汝之言,依文解义,大晦释氏之真诠﹔滞理求通,深远孔子之的趣。今余彻见汝是听经学人,决非远行客子,亦犹余彻见孔云知、仁、勇三德,即释说法、报、化三身者,一也。乃者必谓余彻见汝非听经学人,而是远行客子。可乎?可乎?昧孰甚!昧孰甚!
"妙喜老人诠'天命之谓性'为'清净法身','率性之谓道'为'千百亿化身','修道之谓教'为'圆满报身'。彼果诬也。妙喜者,圆悟勤亲承法嗣之骄子,临济宗荷负大道之啸狮也。临济宗旨寍秀到令?况彼时于宪设拜无垢,对扬肆筵。沛法如日丽天。余果诬也,彼三尊宿者,宁不诬乎?"或莫对。
先生复曰:"谛听!谛听!千古无有以实法与人的圣人。故岩头曰:'若以实法与人,食土亦消不得。'若然,横说竖说,有说无说,是说非说,反说正说炽然而说,总以诱掖学人入乎中庸而已。讵有他哉?果能入也,何事不可?况三德三身等说邪其或不然,纵将十三经、三藏十二蕴之于心,犹是落空亡外道,执有为魔军也。讵知证入中庸者,孔亦可、释亦可、是亦可、非亦可,拈一茎草演出三世一切凡圣种法﹔把三世一切凡圣种法演入一茎草。尘尘尔、剎剎尔、法法尔,无一不可。孔子曰:'无可无不可。'
"若然,彼三德、三身已证入者,置勿论。未入、欲入或正入之初机,究以何法趣证乎?曰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是五法者,迷津筏、苦海航也。释氏六度、四摄、八万四千法门悉摄于斯,悉尽于斯。
"行人不于此五法研工,而务修阴阳、坎离等,无乃舍近求远、崎路或不至欤?纵至,亦绕而苦。何也?法身无相,无相何修?令即有修,必非无相。即非无相,讵曰法身?又不仅法身无相,而化、报亦无相也。此五欲身者,念念生死。必曰修,修生法邪?修灭法耶?若曰修生,才行修生,此生已死,已灭何修?若曰修灭,已灭已死,灭更何修?然则毕竟无修?曰否,否。当人果于博学、审问、慎思、明辩、笃行而证乎中庸也,自然一切成现,不必问人。修亦得,不修亦得。不但阴阳、丹道、坎离等法得,乃至贩天、牧卒,无一而不得。何也?知本也。本者何?中庸也。故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矣。不然,任汝说修、说不修,总是痴狂外边走。遑曰九经、五达道,以为天下治国家者乎?行人洞此,愚必明,柔必强。而明而强,标洪范于来世,超的向于今时,于是乎在也。取譬蒲芦,政布方策等,阅简而知,固不必一字咀文,一句较义。但证此知、仁、勇即纲举网张而为政之道毕,中庸之道毕矣。"
第三节 拈提
"舜,陇亩匹夫耳﹔文王昌,小国君耳﹔回,陋巷布衣耳。舜以匹夫妻帝二女,内无群雌粥粥之嫌。君天下,驱四凶,殛鲧陟禹,禹不以父死之仇而仇舜,舜不以子肖之贤而贤鲧,厥德用修,为章后世,外无人言啧啧之毁,道固何欤?姬昌以百里地而收大有功,颜回无一阶荣而有千世誉,道又何欤?此古人也。今虚云、妙树者,二老夫也。一言,达者炫如吐玉﹔一履,开士赞曰胜行,此又何欤?至于龙女八岁,善财妙龄,涅盘会上屠儿,金陵道畔婆子,桃花取证于灵源,溪深每长于杓柄,古今因缘,百笔难罄,此又何欤?"
先生说已,顾视大众。良久乃曰:"余于此下语不得。"或曰:"不下语可乎?"先生曰:"嘴上加嘴。"久之,或又曰:"毕竟如何?"先生曰:"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曰仁也。君子一仁而已矣。何必同?仁也者,法身也。得此 而化、报,而知、勇,而干矢橛、庭前柏林子、北斗里藏身、顾鉴咦、家家门前火把子、曰惟精惟一、曰一贯、曰明德、曰中庸、乃至一切事、一切理、一切胜行、非胜行,曰兵、曰农、曰财、曰教、曰政、曰工、曰商、曰艺一时毕具,丝急不逾。不然,任汝称扬称郑,徒滋小勤,于道更远。
又曰:"人不急其缓,缓其急,大其小,小其大,如实而知,如理而行,万事毕也。讵曰为政乎?孟子曰'以齐王,如反掌'。岂诬语哉?哀公外弱于齐、威于晋,内又不牧于臣庶,故兴为政之问。孔子云云,盖探本之论也。方策,成文也。蒲芦,细物也。至易呈细而行之者人。故重修身,所谓躬己正南面,不言而信,不动而成也。夫身修,不言且信,不动且成,况言与动乎?君子所以修身为大也、然则何修乎?曰好学近知,力行近仁,知耻近勇,舍知、仁、勇,不可言修身。舍修身,必不曰知、仁、勇也。知、仁、勇之于修身,不可二,不可一。不可即,不可离。故曰知斯三卷,则知所以修身,所以治人,所以治国家、平天下也。当人不正己躬,兴知仁勇之妙行,而责于齐曰'弱我',晋曰'威我',内讼于臣庶曰'尔干我、远我、掷我、无我',于是媾狱逞兵,等亲戚于胡越,视同舟如仇雠。此缓其急,急其缓,大其小,小其大。齐之为齐,所以有于田氏﹔晋之为晋,所以衰于诸侯﹔鲁之于鲁,所以弱于三家。沦三代为春秋,降春秋而战国也。千古成败如出一辙。前覆而后不知鉴,悲失!悲夫!
"余髫年入学,有先生氏蒲者,善诱塾童,课余必说故事,以启奋儿童,令其乐而忘苦。曰某村有孟、仲、季者,皆瞽。孟、仲精甲子术,每事必以甲子排决休咎,百不一爽。季固不知也。一日三人同出,长次雁行。不知每日所行故道,陷而为坑。孟忽陷入。应声曰:'甲子乙丑海中金,不知旧路化为坑。'言未已,其弟仲亦陷入。亦应声曰:'丙寅丁卯炉中火,大哥陷了又陷我。'言未已,其弟季亦陷入。而应声曰:'我亦算不了甲子,可笑陷了一坑瞎子。'这一则故事,真所谓烛破古今,无论自命为知、或愚,人推为知、或愚,而未修身、或已修未至者,莫不同在此一坑中,先圣悲之,子思悯之,共三世贤圣都在此坑外或在此坑内大声疾呼曰:'曷兴乎?曷兴乎?"'说已,先生倾视大众。良久乃曰:"会么?"众无语。
先生曰:"若云会,吾与汝同在坑内同瞎子笑﹔若云不会,吾与汝同在坑外,闻瞎子叫。我已不管你笑和叫,依然把这一篇显用中庸的拈提说了。"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