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佛教发展史略》第二章 教主释迦牟尼的事迹
一、开始教化及其主要弟子
悟道后的释迦牟尼,因为接受人天的殷情劝请,决心宣教济世。他首先到达自古相传的圣地鹿野苑,为昔年追随雪山林下,专修苦行的憍陈如等五人,开始宣说苦、集、灭、道的四谛圣法。五人先后都得悟解,便在佛的教法中出家修道,名为比丘(汉译相当“乞士”,上乞法于佛,下乞食于众生),这就是释迦牟尼行教的开始,佛语名为“初转法轮”,也就是佛教有“佛宝”“法宝”“僧宝”等三宝的开始。同时波罗奈斯城的长者子耶舍,又名“宝称”,因感觉人生的苦痛,生起正法的信念,闻风来到鹿野苑依佛出家,并且带来他的朋辈,五十位长者的子弟,也皈依了释迦牟尼。同时耶舍的父母妻子,跟着也都依信而为在家修行的优婆塞、优婆夷。释迦牟尼第一次住在鹿野苑的三个月中,已收得虔信弟子五十六人,从此分遣他们到四方游行教化。他自己却单独来到尼连禅河边摩揭陀国的王舍城中,施展神通,教化了专门拜火的婆罗门优楼频螺迦叶、那提迦叶和伽耶迦叶等兄弟三人。使他们率领门下的弟子一千人,都诚心地皈依了释迦牟尼。其次又摄服了属“六师”外道的珊阇耶毗胝罗的弟子、以聪明智慧著称的学者舍利弗和目犍连,两人又各率领门下弟子一百人,一齐皈依佛教。于是释迦牟尼,便以三十多岁的年龄,开始拥有基本的出家众弟子一千二百五十人,他们追随着游方教化,听闻佛的说法,是佛的常随众等。后世结集的佛经中,每每提到“比丘千二百五十人俱”,就是指这般资历老到、根器深厚的贤弟子。后来又有一位聪明才智、威德出众的摩诃迦叶(即大迦叶),也来皈依,便是后世相传承受佛教禅宗的初祖。其实当时的舍利弗与迦叶三弟兄,年龄比释迦牟尼还要大得多,当他开始外出行教,许多不知道的人,起初都认为这位年轻的释迦牟尼,还是他们群众中的弟子呢。在当时印度的教派中,释迦牟尼一出山,便拥有基本弟子一千余众,这种声势的影响,可能相当惊人了。
后来四十多年的说法行教,所有皈依他的出家、在家的弟子,不分种族贵贱,男女老幼都有,在名义和事实的区分上,便形成了佛的四众弟子。出家的男子,名为比丘;出家的女子,名为比丘尼。在家的男子,名为优婆塞;在家的女子,名为优婆夷(汉译通称男居士、女居士)。再以后的出家众或在家众,无论男女老幼,凡有心存佛境,身在尘世,具足离尘拔俗、特立独行的佛家思想和行持,乃至永远无尽,不受时空限制,弘愿广度众生者,一律称为“大乘菩萨”。“菩萨”就是梵语“菩提萨埵”的简称,具有自觉觉人、自利利他的殊胜妙义。
当时在佛弟子的比丘众中,又有十大弟子,各以独有的专长而见称。举如:舍利弗,智慧第一;目犍连,神通第一;大迦叶,头陀(苦行)第一;阿那律,天眼第一;须菩提,解空第一;富楼那,说法第一;迦旃延,论议第一;优波离,持律第一;罗睺罗(佛的独子),密行第一;阿难(佛的堂弟),多闻(博闻强记)第一。这就是佛嫡传成就殊胜的十大杰出弟子。
二、说法的情况与说法的时地
释迦牟尼率领了一群新兴学派的弟子们,渐次游行教化到了王舍城,因昔年初弃尊位,入山修道的时候,曾与频婆娑罗王有约,成道以后,当先来度化,所以就如约前来,安住在频婆娑罗王为他特建的“竹林精舍”,上自国王,下至庶民,无不钦诚归仰。这就是佛教在印度初有寺院的开始。不久,因舍卫国波斯匿王治下,有一名门巨室的富翁须达长者,乐善好施,信奉释迦牟尼的佛教,用金叶铺地来论价,为他购买了憍萨罗王太子所特有的“祇陀园林”,于是感动了王太子的同意合作,和举国上下一致的信仰,乃在舍卫城中特意为佛建立一座“祇园精舍”,又叫做“给孤独园”。这是因为须达长者乐善好施,以救济孤独贫苦的善行而得名。当时这座精舍的建筑,内有十二级浮图(佛塔),七十二间讲堂,三千六百间房舍,五百间楼阁,供养容纳佛教的僧俗弟子们,这可说是佛教在印度最早的一座学院。从此以后,释迦牟尼便常往来居住在摩揭陀国王舍城的“竹林精舍”,或舍卫国给孤独长者的“祇园精舍”,它们成了经常宣扬教化的两处道场。
摩揭陀国,在当时的印度,是一政治安定、经济繁荣的安乐国土,所以人们的生活,也过得非常舒服,据称是一个饮食作乐,倡伎常欢,不废夙夜游戏的国家。自从释迦牟尼常川住此行教后,王舍城中昼夜寂静,诵声济济,舍世俗乐,斋戒读经,不舍三宝,唯佛是尊。同时舍卫国的风气,也因钦奉佛教,孜孜为善,从此邻国相望,教化大行。由此可见佛教净化人间国土的教育力量,其影响之巨和收效之广,可谓盛极一时。释迦牟尼现身说法,十余年中,竟有如此成就,足以令人向往!
释迦牟尼自成道以至开始传布佛教期间,因为他父王的想念,曾传命要他回国,他就先遣弟子一人,回国显现神通,然后亲自回来,为他父亲净饭王说法,使他心得解证。同时又感化了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姨母摩诃波阇波提和他的妻子耶输陀罗,使得他们后来也都从佛出家。同时又感化了从兄弟阿难陀、提婆达多、阿睺楼陀;和他自己的儿子罗睺罗;以及首陀罗(印度阶级观念中的贱民氏族)种姓的优婆离等,都相继归佛出家。他在本国的时候,仍然依照佛制,自行外出,平等乞食。这件事使他的父王深感不安,结果他说服了他的父王,还是依照出家人平等的规矩,实行乞食。后来大约在他开始传教的五、六年间,他的父王因老衰而病重垂危,很想见他一面,他又率领了阿难陀和罗睺罗等回国,亲行饰终大典,于父王临终时,随侍在侧,以手抚心,使其平安逝去。同时并依礼与堂弟难陀,从弟阿难及儿子罗睺罗等,分秩肃立在父王遗体的头足两旁,恭谨护灵。父王梓宫出殡,他也亲为舁举,以表哀念。最后,奉父王梓宫到王舍城的灵鹫山,在他自己安居清修教化之地,火化起塔,一切遵礼如仪,以教示为人子者,应该善尽养生送死之道。这是何等至情至理的表露。
此后,从成道到涅槃,这四十五年间,经常在摩揭陀、舍卫国,做南北两处的行教中心,并且随时游化于恒河沿岸的中印度各国,不拣僧俗贤愚,不分贵贱贫富,无论男女老幼,一律随机说教,凡是接触过他伟大圆满的人格、听闻过他高深微妙的教理者,无一不被感化。后来皈依他的弟子,究竟到达多少人数,确实无法统计。他以数十年来的教化,弟子众中人数增多,智贤愚不肖兼收并蓄,在这样一个精神领导团体教育的生活中,个人与团体,外界与内部,以及团众之间的种种关系,不免发生许多事故。因此随时间的推展,和经验的教训,除了基本道德的人格教条:戒杀、盗、淫、妄以外,渐渐订立许多规矩,以后便成为佛教的戒律了。
释迦牟尼行年八十左右,也正是他成道后第四十四、五年间的一个夏天,便在吠舍离城附近的波梨婆村(竹芳村Beluvana)度过雨季。他曾宣示不久当入涅槃,因此就向北作最后的游行。在拘尸那揭罗城(Kusi-nagaya)郊外的娑罗双树下,为老婆罗门须跋陀罗说法既竟,并收他作最后的弟子后,就示疾不起,以右胁卧而入涅槃。这时约当公元前四百八十五年之间二月十五日的夜半。弟子中的摩诃迦叶,最后由灵鹫山赶到,主持丧礼。临入涅槃时,因弟子们请问后事,他便谆谆告诫:以后以戒为师。所以后来佛教对于戒律,与他所说的经教,都同等重视,一直奉行不迭。
三、佛经的结集与部派的分化
释迦牟尼既入涅槃,佛弟子们觉得导师已去,茫然无所依怙,人家商量,当前最重要的事业,就是结集佛的说法,汇为经典。所谓“结集”,便有记诵和编纂的意思。于是由十大弟子中的大迦叶领导,遴选出亲受佛说教义,确已证得佛法中道果的人,诵出多年来佛住世时所闻遗教,立为经典。当时由已证阿罗汉(意为杀贼,灭除烦恼心贼)果位者共五百人,集中在王舍城外的七叶岩窟,从佛示寂灭后第一个雨季的二月二日,就是六月十七日,开始结集。当时大迦叶被推举为众中上座(犹如现在会所主席团的首座),先行结集毗尼(调伏身心烦恼的戒律),由大迦叶提出戒律的各条目,质询佛弟子中持戒第一的优波离,由他答问,依次诵出戒律的制时(制作时间)、制处(制作地点)、因缘(为什么原因而制定这条戒律)、对机(由何人何事而开始定律)、制规(确定应守的规戒)、犯戒(怎佯才叫做犯戒)等等。其次宣读记载的戒律,由五百比丘大会合诵通过,永远定为佛制,才算完成了结集毗尼的工作。跟着由佛弟阿难诵出达磨(汉译“法藏”、“经藏”)之后,也由大迦叶提出质询,阿难答出说时(说法的时间)、说处(说法的地点)、因缘(是何原因)、对机(对何人何事而说)、说法(说的什么法)、领解(听众当时的领悟程度),再由大众合诵通过,确认是佛所说的法,并无错误,才算完成了经教的结集。这是佛涅槃后第一次的结集,所以也叫“第一结集”,又叫做“王舍城结集”。可是这次参加结集的人选条件,是以已经证得圣果的五百罗汉为标准,又因不曾参加这次结集的弟子们,约有数百至千人左或,他们就自开局面,以比丘之一的婆师波为上首,存距离五百结集并不太远的西面,另作佛经的结集,后来就叫它为“大众结集”,又称“界外结集”。同时有说当时结集的佛法,就有经、律、论等三藏,乃至又有加上杂集、梵咒,共为五藏的的说法。
总之,释迦牟牟已一生说法,但以身教言教为止,虽然他也是擅长语文而最会演说的高手,但他从来没有动手写作,留下片楮只字。他不想以藏之名山的事业而留得后世的盛名,这是一个事实。这个事实给予后人的启示很大,而且富于哲学教育的真精神。另一方而,我们也可以看到,凡是世人所崇奉的教主和圣哲,大多不亲著述。在中国,古代的老子虽曾著作《道德经》五千言,但是究竟有多少出自他的手笔,那就很难定论,可是他何尝不会感到璞散为文,是引以为憾的呢!扎子至圣,删诗书、定礼乐,但他也曾自我表白,说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这不是很好的例证吗?释迦牟尼的说法,后求成为经典,那当归功一般具有高深修养,长于道德文学的佛弟子,他们全心集结,凡所亲闻,胥归载笔,加以文字富丽,义理精湛,对佛教的弘扬,乃因此而开展。这可以说:“他本无心为教主,谁知教主迫人来!”而帅门谊重,尤足钦羡,我们只有低首膜拜了。
以上佛藏,“王舍城结集”以后,约有百年,又因东方僧伽(佛教僧团)所行十条规则,有人认为非法非律,乃由西方僧伽长老耶舍比丘领导,在吠舍离,重新结集一次,会众有七百人,会期八月之久,会中将正统派的达磨(经藏)和毗尼(戒律)部重新诵读。因正统派的比丘众,多数为长老耆宿,后世就称之谓“上座部”,内含有德者的意思。而东方僧伽以其人众,后世就叫他们“大众部”,称他们的学说为“轨范师说”(含有师资学者的意思)。两派互不相下,这是当时印度佛法分派的先河。
此后又百余年,阿诵王大护法当政,笃信佛教,即位十八年后,遴选学德兼备的圣僧一千人,以帝须为上座,在华氏城,又有一次佛经的集结。这是南传佛教记载,但其经本无存。
后来迦腻色迦王朝,又选拔圣众五百人,假座迦湿弥罗的环林寺,再行结集一次,以世友为上首,所集佛典,先造优婆提舍十万颂,注释经藏。次造毗奈耶毗婆沙十万颂,注释律藏。后造阿毗达磨毗婆沙十万颂,注释论藏。前后经过十二年的时间,这才功德圆满,结集完毕。中国《大藏经》中,尚保留有前述经典的译本《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
又据西藏佛教的传述,在迦腻色迦王时代,于阇烂达罗寺。召集五百罗汉、五百菩萨、五百学匠,重令结集三藏。因百年以来,佛学分派的十八部之间,各有所持的主见,其中六十三年来,争议尤烈,由于此次的结集把十八部异执都承认为真正佛教,并且辑录了从来没有记述的三藏经典,已经记录的,又重加校订。
自佛弟子结集佛教经典,经、律、论等三藏,成为佛教学说的法库总汇以来,在三藏经典中,其实也已大部分包罗收藏了印度教哲学,和一般学术上的思想体系。我们如果认定《大藏经》为纯佛法或佛学的,那就未免太过拘囿或小见了。不管佛经三藏的结集,在佛教史上有如何的争议,我们至少可以确信自佛灭度一百年后开始,直到四百年之间,佛的遗教弟子,因所执持的学说,及量承或见解的异同,渐已分化而有派别,初由大众、上座两部,经过三、四百年来的演变,就形成了当时印度佛教的部派,归纳起来约有十八至三十余部之多,其学派名称有如下列:
大众部 |
一 | 一说部 说出世部 鸡胤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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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多闻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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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说假部 | ||
四 | 制多山部 西山部 北山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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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座部 |
一雪山部 | ||
说一切有部 |
二—犊子部——三 |
法上部 贤胄部 正量部 密林山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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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化地部——五—法藏部 | |||
六—饮光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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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经量部 |
《大藏经》中有《异部宗轮论》,较有详说。但此二十部派的佛学,相传皆指为小乘佛教的范围。玄奘大师尝予归纳,判为六宗。以后或多或少,代有损益,我们无可否认中国佛教的分宗,无论直接间接,难免也要受到印度各部派学说的影响,那是必然的事。此外,佛教学说,又有大乘、小乘、显教、密教之别。主小乘者,认大乘为非佛说。主大乘者,认小乘亦同外道。南传佛法,力护小乘。北传佛教,大、小并重,但以大乘为主。尚显教者,认密教为魔说。重密教者,谓显教非究竟。余如性宗主般若,相宗主法相,学派不同,传承各异,以致纠缠不清,争端时起。譬如太阳黑子,虽有周期的活动,无损本来的光明,但是终归有美中不足的遗憾。
佛教兴于印度,但是到了公元八世纪的中叶,中印度的佛教,业已式微。唯南、北印度,尚有传承。此时东土佛教所盛行于中国者,则又根基稳固,其全部佛经的迻译,十之八九已成汉文了。印度佛教既衰,固亦予其原有的婆罗门教以复兴的新机;其他异说,又似复萌。公元十二世纪,因回教的入侵,佛教寺院多被摧残,教徒又多退避,去到南印及西藏等地。于是印度本土,佛教完全绝迹,仅有史迹的残留,聊供后人的凭吊。至现有的印度佛教,则又为十八、九世纪以后,由输出于他国的佛教文化,倒流极少部分还于本土,自然已非昔日的真面目,而且神佛不分,夹杂许多邪说。二十世纪中叶,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已有中国僧人前住印度,专为建立佛教寺院的,这就可见一斑了。唯现代史中独立前的印度,其国运的遭遇,为帝国的侵略,殊与佛教无关,特为附带提出,以资辨证。有人推到佛身上,那是历史知识的错误,非常可笑。
结 论
世人以言宗教哲学或宗教历史者,如所周知,佛教是释迦牟尼所创立,从宗教的立场来说,他当然是教主。从哲学或学术的观点来说,有许多人认为他是一位救世主义者、大哲学家、大教育家,并不只是狭义宗教的教主。而且一般观点,认为佛教是无神论者,或泛神论者,各种异说,矛盾得相当有趣,在此不须讨论。依据佛学本身的立场,梵文所称的“佛”,全称应该是“佛陀”,汉文意译“觉者”,它具有自觉(得大智慧解脱的自利之道)、觉他(觉世牖民的利他内涵)、觉行圆满(自度度人福德两皆圆成)的诸义蕴,所以不能单用意译简称“觉者”,为了涵摄全义,故用音译统称为“佛”。在佛教经典上,释迦牟尼有世尊、如来、天人师、一切智、佛等等,通常十个或更多的别号,但除“世尊”一名外,大部分的称谓,都充满了慈悲救世,和师道尊严的格调,的确少有唯我独为万物主的观念。以上简介,大致已将印度文化的背景,和释迦牟尼住世的史迹,有所交待。兹就其时代环境、人格思想及修道弘化等公案,试作客观的研判,并为如下的结论:
一、纵观人类历史,凡是具备大仁大勇、聪明智慧的人物,他们所抉择的人生道路不外两条,那就是不为英雄,必为圣贤。即生完成赫赫事功,名扬千古的便是英雄,英雄事业,充其量作到一个拨乱世反之正,登生民十衽席,可予人类社会一个短暂时期的安定或升平,因而为王称帝,俨然一世之雄。但历史的兴亡,朝代的更迭,所谓帝王事业往往遗患无穷,因为权势移转,看似热闹的序幕,实系反为悲哀的下场,到头误人误己,毕竟无一是处。反之,圣贤事业,也许寂寞一生,却能永远赋予人们以身心的安泰。而且整个人类问题,种种纷纭复杂,如果仅从政治权力以求安定治平,那只是世俗的观点和天真的想法,因为人心的臧否,关涉政治的兴衰,一治一乱,循环往复,似是历史的定则,永无究竟的答案。何况除了“民吾同胞”,还有“物吾与也”的宇宙众生,其问题的存在,也应一概解决。所以从哲学的立场看,我们必须荷担如来的家业,寻求真理的归趋,以求彻底解决整个人生社会的问题,并了解宇宙生命的真谛,这才是弘济万世,普被众生的基本事业。
释迦牟尼在世时的印度,_由于文化思想的紊乱,政治社会的不安,以及战争的扰攘,人切的悲哀,在在处处,无不触目惊心。他以天纵的睿智,和英雄的雄姿,大可继承王业,开张国运,成为一代雄主。但他看清了人性的症结所在,要求对治解救,不在事功的凭恃,而在德业的化被,所以毅然薄王业而不为,离尘出众,任道求真,成为众生的教主,具足人生的光辉。他以舍弃小我,成全大我的救世精神,现身说法。大声疾呼“众生平等,佛我一如”,极力破除古印度顽固的阶级制度,和人类唯我自私的观念,这是何等的怀抱!何等的气度!可是他毕生的行教说法,似求众生自性自度,并非“好为人师”,企以教主自尊。与其不取,人皆予之,他寂灭后,佛弟子众,竟也尊之为导师,奉之为教主,这与他“无我”的初衷实在不相干,也是实至名归。虽然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因为他只有施予,无所企求,所以千秋万代之后,决无时间空间的限制,凡日月光临的地方,永远有他慧命的子孙,为之顶礼膜拜以至无穷。从他个人出身的环境来说,在英雄与圣人的分界线上,他永远是先知先觉的前驱者!
二、以师道自任,启示众生皆具佛性。从宗教的立场来说,经典记载的教主释迦牟尼,如何累劫修持,如何万德庄严,以致受生成佛。种种神奇,历历如在,诚有不可思议者。若以现在世纪或未来世纪的眼光来看,除非把他永远范围在宗教门墙以内,供人崇拜,否则,反而堵塞人们进入佛门的通道,难免种种隔碍。我们研究佛的生平,便知他也是人,不是神。他由人至于超人而成佛,也从人位许多前因后果的教养完成,并非生知之圣,不待学而后能。而且他的断爱出家,弃王位以求道,也是经过娶妻生子的人生历程,他对父母,也力行人子应尽的孝道,甚至他也说过,孝顺父母,等于供养诸佛而无异。中国佛教,更着重“报四恩”,即报父母恩、国恩、众生恩(社会恩)、佛(师)恩。释迦牟尼以师道自任,揭示由人性的升华而至于超凡入圣的成佛作祖,要从人本位做起,如果人位的品格不备,希望一入佛门,便可得道证果,永为天人师表,那是非愚则妄,决非佛教本分。他揭示一切众生,皆具佛性,迷则为凡,悟则成圣,圣由自悟,不从他得,故必以彻悟的觉性,求证本际的真如,然后可与宇宙心物的生命根源,同具寂静,到此可了生死,可齐物我,这便是无上妙胜的如来佛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