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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民谣歌手周云蓬: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 人物故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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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民谣歌手周云蓬: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和朋友闲聊时,周云蓬常会说起年少时的梦想:当一个大作家。上世纪80年代,他的偶像是托尔斯泰、泰戈尔。他最喜欢去书店,进门就用低沉的嗓音问:“有没有《浮士德》?没有?那《战争与和平》呢?”那时,他主要靠去图书馆借阅盲文书籍,而那里只有老版本的唐诗宋词称得上是文学书。结果就是,因为身处盲人世界,在“新民谣”的阵营里,他反而迟缓地接上了中国古典诗歌的那一条河。“只有我会在人声鼎沸的酒吧里,不疾不徐唱起‘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这个气息,你可以管它叫做是:中国的。”

2008年10月,凭借专辑《中国孩子》,周云蓬获“第八届华语传媒音乐大奖”颁发的“最佳民谣艺人”、“最佳作词人”两个奖项,并被赋予“最具人文精神的民谣音乐人”“音乐公民”“抗议歌手”等称号。去年年底,他正式出版了第一本诗集《春天责备》,并因此入围2011年度华语传媒年度诗人提名。推荐语这样写道:周云蓬的诗歌中透露出一股开朗、乐观、豁达而极富有感染力的情绪。他的文字和诗歌就是他的手脚和双目,带领他穿越拥挤的人潮,抵达遥远的彼岸。

“我算是圆了小时候的文学梦想。”周云蓬说。

4月9日在上海举行的“想象四十年——周云蓬读者见面会”上,周云蓬以标志性的装束登场,长发,墨镜,绍兴毡帽。他说话是淡淡的,半软不软、不疾不徐,在这慢板的温柔下,却隐藏着掷地有声的坚定和力量。自然而然地,话题就从近日来华巡演的美国传奇巨星鲍勃·迪伦开始,他聊国内的民谣、摇滚、甚至超女选秀,聊起自己的街边卖唱经历,聊起关于流浪歌手的话题,转了半圈之后才回到文学。他说:“文学不能改变现实,但会改变你的人生,让你的生活变得美好、温暖,充满希望。”他就这样用最朴实的语言阐述着自己的观点,真诚而幽默。就如同他书中的那些文字一样,没有华丽的词藻,坦诚而直白,让人感同身受。

1970年,周云蓬生于吉林长春。他从小患有眼疾,“整个童年充满了火车、医院、酒精棉的味道”,失明的过程,对他来说“就像白天到晚上,是缓慢的,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一生”。求医治病的希望,在九岁那年划上无法逆转的句号。世界留在他脑中的最后一个意象是“动物园有大象在用鼻子吹口琴”,这也成为日后音乐创作的动因之一。

尽管中学时接触过口琴、二胡、吉他等乐器,但他那时的兴趣点却并不在音乐上面。他最喜欢的其实是看书,或者说听别人给他念书。这个兴趣一直持续到现在,后来就成了习惯。“我读中学的那会儿,人们对文化有种崇拜感,你要是敢在报纸上发表一篇文章,那还了得,所有的女生都跑过来听你讲文学。所以写东西会有一种荣誉感。1989年,我在《辽宁青年》上发表过一篇文章,一下收到两百封信。上学每天必须到收发室去问一下:有信吗?全是从宁夏、甘肃之类的地方寄来的。”顿了一顿,周云蓬接着说:“那时对阅读有病态的饥饿感,总觉得只要看很多书,就会写得好,就玩命地找任何机会去看书。收音机里有文学节目就录下来,我录过史铁生、张承志,还有古诗词欣赏。录下来,反复地听。”

来自书籍最有力的一次冲击,是那本《朦胧诗选》带来的。虽然在编选上并不完备,但对于他以及许多当年的大、中学生来说,这本书起到了某种精神启蒙的作用:“我们以前没读过这么现代的东西,比如北岛的《回答》。那时候觉得自己根本写不出这样的诗,其实也读不大懂,但就是觉得新鲜。”他还记得许多顾城的关于孩子的诗,认为那种“晶莹感”更容易理解。

与那批带有强烈理想的文学青年一样,上世纪80年代末,热爱文学的周云蓬考入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当时,有按摩、音乐、中文三个专业供我选择,我突发过报考音乐专业的念头,转念又记起自己吉他弹得实在不登台面,最后还是去了中文系。”他加入了每个学校都有的文学社。他所在的学院还办有一份名叫《失眠者》的刊物,油印本,印了几十份,他也会在上面发些散文、随笔或诗歌,这为他后来创办民刊《彼岸》及出版《春天责备》打下了坚实的文字基础。

印象最深的还是阅读。“那时我的看书方式是我教别人弹琴,教一小时琴,他帮我念两个小时书。每天下午教两个,看一百多页的书。因为这种读书是劳动换来的,所以选的书都是一些名著,本来也想听点武侠小说,但觉得让别人念这样的书,自己就太亏了。但世界名著的确容易让人犯困,可别人读得辛苦,自己也只好强挺着不能睡着。所以《复活》、《红与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局外人》等都是半梦半醒中读完的。”当年的周云蓬肯定没有想到,离开家乡沈阳到北京发展后,自己已无需再为阅读而苦恼,随身带的小型阅读器和电脑里装的网页阅读辅助软件,帮他解决了阅读和写邮件的难题。

大学毕业后,周云蓬被分配到一家色拉油厂做工人,却无活可干,厂家招他是为了政策免税,他决定离开。一年后,他带了父母给的六百块钱来到北京,在圆明园画家村用八十元租一间屋子,开始以卖唱为生。此后不久,他开始了第一次长时间的流浪,北京是他每次游历的起点和终点。这次游历之后,他街头卖唱的谋生方式,升级为到酒吧唱歌。再后来,他陆续出了几张个人专辑,直到他的歌被越来越多的人听到、引起越来越多的共鸣。

也许是因为有了安稳的感情,游历了大半个中国后,周云蓬终于在江南小城绍兴安顿了下来。不再流浪的他,又会呈现出怎样的写作的面貌?周云蓬似乎想得很明白:“一切都顺其自然,一个艺术家,并不是越穷、越落魄就能有灵感,而是要观察周边的生活。苦闷的人到处都有,痛苦其实无处不在,不是因为生活好一点了就没有痛苦了。但不要故意去追求这些,不要故意为了音乐、为了写作而让自己变得虚伪,改变自己的生活。首先是自然的生活,能够尽量幸福的生活,然后才去成熟地表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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