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流派
冯健男同志:
大作《荷派作品集》序文,今天下午收到,当即开封拜读。序文于历史背景叙述,言简意赅,具笔削之工,于作品选择,取精用宏,得剪裁之当。第一部分,尤其精彩。第二部分,举例虽稍多,然并不泛泛,且涉及序文体例,亦不可少。第三部分,总揽全程,加以申述,识见醇正,掩卷仍有余味。兄之评论文章,弟向所钦仰,此作印象尤佳。
关于流派之说,弟去岁曾有专题论及。荷派云云,社会虽有此议论,弟实愧不敢当。自顾不暇,何言领带?回顾则成就甚微,瞻前则补救无力。名不副实,必增罪行。每念及此,未尝不惭怍交加,徒叹奈何也。
鲁迅所言,文学团体非豆荚之说,乃至理名言。即使为豆荚,能总体一时,豆熟则荚裂,命运亦各不同。本身充实,得天独厚者,坠入土壤,则生发无穷,另生新荚。其不得水土者,或至腐朽湮灭。况于荚内之时,即志趣不同,有所变异,甚或萁豆相煎者乎。
此因流派一词,即含有不固定及易变化之义。有为之士,所关心者,为本身之利益及创作之前程,非必关心流派之发展与前途也。于己有利时,则同派而同流,于己无益时,则异派而自流矣。
故流派之说,虽为近人所乐于称道,然甚难言矣。固执者视而有之,达观者疏而略之。必拘泥之,而定形命名,甚无谓也。
弟亦俗人,未敢多违众议。故于兄之编选劳作,虽疑信参半,然于兄之文章及好心,仍感激而击节称善也。
即请
大安!
孙犁
1982年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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