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钟海平暗试绝技 柳剑吟夜斗神鹰(6)
迅如骇电,间不容发,柳剑吟不容后退,不容斜避,因为后退和斜避,都会给他趁势进去,他的鞭长,自己近不了身就只有给他直耗下去,弄到力竭神疲。他艺高胆大,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不容发之际,疾地一塌身,“大弯腰,斜插柳”,那条虬龙鞭就恰恰从他背上滴溜溜地卷过。说时迟,那时快,趁云中奇软鞭远未及收回之际,柳剑吟已疾地俯身直进,掌背微托鞭身,掌锋斜斜地直劈进去,如狂风,如骇浪,展开了一派进手的招数。
棋逢敌手,八两半斤。柳剑吟展开一派进手招数,如狂风,如骇浪,掌风飕飕,猛向云中奇袭来。但云中奇也非易与,这条虬龙鞭尤其使得得心应手,虎虎生风。他略一退后,复又向前,展开九九八十一路虬龙鞭法,盘、打、钩、转、推、压、圈、劈,一招一式,稳如沉雷,疾如骇电。紧紧封闭住门户,不让柳剑吟欺身进来,复仗着兵器的利便,半守半攻,寻隙抵暇,鞭影翻飞,随着柳剑吟的身形飞舞!
这一来,只打得沙惊石起,尘土飞扬!两人苦战几十回合,竟不分胜负!饶是云中奇鞭法精奇,可是却打不着柳剑吟;饶是柳剑吟掌法厉害,也欺不进身去。两人心中也在暗暗吃惊,暗暗叫苦。云中奇是既惭愧,又惊骇!他几十年浸淫的兵器虬龙鞭,竟然被柳剑吟双掌敌住,讨不了半点好处!而且还觉着柳剑吟掌风凌厉,掌风劈面,好几次给他迫得抽身退步!而柳剑吟也暗暗惊异,自己几十年的功夫,空手入白刃的太极掌绝技,竟然夺不了敌人的兵器,竟然欺不进身去。而且还几次碰着险招,差点给他的软鞭圈住,如果功夫火候略差,一生威名,真难保住。他心想,怪不得自己的师弟会吃了大亏,就凭眼前这个老者的功夫,已在自己师弟之上,何况还有一个紫面鹰眼的老者在旁,看来那个老者的功夫,还在与自己对敌这个人之上。
两人又斗了二三十回合,柳剑吟蓦地掌法一变,只以右掌迎敌,左手却骈指如朝,在鞭影飞舞之中找寻云中奇的穴道。他是一双肉掌,但却把一双肉掌当成了兵器使用,右掌劈、按、擒、拿,竟如伸出一枝五行剑;左手如同捻着一枝点穴镢!他运着一双掌,就如同使着两枝不同的兵器!这一来,云中奇竟渐渐有点显得相形见绌了!
他虽然如此,他的鞭法仍然没有破绽,没有漏招!柳剑吟迫切之间,竟无从取胜!平心而论,两人的技艺,虽是柳剑吟稍胜一筹,但云中奇仗着有兵器的便宜,柳剑吟不免吃了点亏。他不能这样和云中奇耗下去,因为还有劲敌当前!那独孤一行,正在鹰眸炯炯,全神贯注着这边的打斗,全神留意着柳剑吟的身法手法。
柳剑吟心中怙缀,若不用险招求胜,耗下去实不上算!于是突地趁云中奇一鞭向上三路扫来之际,猛地把身子一扭,避过鞭锋,一俯身,“十字摆莲”,人未到,腿先到!直踢云中奇下盘!这一来柳剑吟右足飞出,左足轻点地面,上身又是斜俯,在拳法中是冒险进招,十分不利!云中奇心里暗喜:你这老儿竟不守太极门稳健作风,这一躁进,不败何待?他轻轻地“移宫换步”,向左一转,闪开柳剑吟的右脚。如此一来,两人变成背对背的形势。云中奇头也不回,仗着自己擅于“辨风认敌”的功夫,虬龙鞭猛地向背后一卷,从右肩上翻转过去扫柳剑吟的下盘,这一鞭相距既近,劲足势捷。云中奇满心以为这一鞭,一定能把柳剑吟撂在地上!
谁知事情大出云中奇意外,柳剑吟冒险进招时,早已防到有这一着,云中奇一鞭打过来时,他身形微动,早已向左一侧身,让过鞭头,竟用“小天星”掌力,右掌一压鞭身,倏一转身,直进中宫,如疾风一样,欺到云中奇身前,左手骄指如戟,照云中奇灵台穴点来!
形势大变,事出意料,云中奇急呵呀一声,急急往后撤身!谁知他退得快,柳剑吟也进得快,如影随形,双指已点中云中奇的穴道!
可是云中奇到底是成名的老英雄,他这一招是输了,柳剑吟也没有“得手”,他竟然在这非常危急之时,突地吞胸吸腹,肌肉竟凭空凹迸了一寸多,柳剑吟双指一碰到时,竟然沾着的是软绵绵的蓝布衣裳,没有触及穴道。云中奇就在他这指锋轻沾衣裳,没有按下之际,霍地一塌身,直往后窜出一丈多外,鞭未撒手,面不红,气不喘,身法步法都丝毫不乱!
柳剑吟看看得手,却又被对手脱开,心中正自十分可惜,若再交手,不知要缠至几时!不禁暗暗着急。不料在此时,云中奇竟突地把鞭一收,双掌一拱,朗然发话:“柳老英雄,招数精奇,俺认输了!”
柳剑吟一楞,但随即镇定答礼道:“承让!承让!老兄武功超卓,柳某端的佩服!”他这可不是客气,是真的心里佩服云中奇的爽直风度。按说云中奇并没有被点中,还不算是落败,可是因为大家说过“点到为止,胜败不论”,他虽未算是“落败”,可是却输了一招。他输了这招,柳剑吟还没有出口,他已爽爽快快地认了!
云中奇一认了输,那边独孤一行已笑吟吟地缓步而出,他直冲柳剑吟道:“柳老英雄的掌法精奇,不愧是太极门的真传,武林中的绝技!但刚才还好似未尽所长,柳老英雄,俺不自谅,也要请教请教太极门的掌法。”他一抻双掌,也是要空手来斗斗柳剑吟。
原来独孤一行脱胎鹰爪门,独创八八六十四手擒拿手法,平生未逢敌手。他刚才全神贯注地默看柳剑吟的掌法,虽然招数精奇,但也不见得高出自己,而且论闪展腾挪,自己的擒拿手法,还大可以克得他住。因此他竟有恃无恐似的,一出口就在恭维之中,微带讥消,说他“未尽所长”,这柳剑吟有什么听不出的。
柳剑吟一听这老者口气好大,对自己的太极掌也好似暗存轻视,不禁心中暗气:“既然老师傅一定要赐教,柳某怎敢不陪!但江湖朋友,就一句是一句,朋友,热河那档子事,你老兄是否愿作一交代?别只叫柳某奉陪你们半夜,连一句真话也讨不到!”
他这可是直挑明帘,放下面子要实行江湖上“较技赌镖”那一套了。但独孤一行却并不接他的话茬儿,一抱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独孤一行哈哈大笑说:“怎么又提起你师弟的事?你的师弟往来的是达官贵人,王公巨贾,俺这山野匹夫何缘得见?就是见了也怎敢招惹他!柳老英雄,别扯上你那位宝贝师弟了,如此良夜,扯上他不怕败了清兴么?来!来!俺们还是彼此印证印证,消遣消遣!”
柳剑吟一听,心想果然是有很深的误会存在了。他急忙抗声辩道:“这些事情,是是非非,一时也难说个清楚。老英雄如因此事责难,柳某愿带敝弟前来谢罪,也要前来解释;俺师兄弟可不是那号子人。俺此次远来,实非想讨回什么劳什子的‘贡物’,正是要找朋友们剖心谈谈,肝胆相见!”柳剑吟拙于言词,一下子实在不知如何说起,他只能激昂慷慨地“挤”出了这么几句话,听起来好像不着边际——例如他师弟到底怎的会沾上官府的边?他自己的抱负志趣怎样?只凭这几句话,独孤一行实在还难于了解。可是在透过繁枝密叶的星月微光之下,看得出柳剑吟诚恳真挚之容。
独孤一行悚然动容,心想这人是值得交他一交。可是他也还不能在立谈之下,披肝沥胆地相告。他心中一转,打定了一个主意,向云中奇打了一个暗号,叫道:“你们有事,可以先走,让俺在这里陪柳老英雄玩玩,也省得人多了叫柳老英雄不放心!”
柳剑吟见云中奇等撤走,而面前的敌手正双臂箕张,鹰眸炯炯生光,似欲扑击,不禁含嗔冷笑:“朋友,既一定要赐教,那柳某没法子,只好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