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禅机妙悟游方外 旧梦难忘坠算中(3)
店主人道:“贵客重临,小店不胜光宠。这位是陈相公吧?”
金逐流诧道:“你怎么知道?”
店主人道:“已经有人给你们两位定下房间了。”
金逐流大为奇怪,问道:“是什么人给我们定下了房间?”
店主人道:“是个小厮。他是奉他主人之命来定房间的,他说他的主人和你们两位是好朋友。我还以为你们早已知道了呢。”
金逐流是因为这间客店在济南最为有名,他曾经住过,故此怀着念旧之情,再来投宿。想不到有人能摸到他的心理,预先给他定下了房间,令他惊异不已。
金逐流心里想道:“难道是曹家的人察知了我的行踪?”当下神色不露,问道:“那小厮可有什么说话留下?”
店主人道:“他留下一个拜匣,现在房中。请你们两位先进去吧。”
金逐流和陈光照进了房间,果然看见桌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个拜匣,金逐流先不打开来看,说道:“哦,原来是这位热心的朋友。好,请你给我随便弄两样小菜,待我吃过了饭,好去回拜。”
店主人道:“房饭钱贵友早已付了。我已给两位相公准备好一桌酒席。你们抹一把面,稍歇一歇,我就叫人抬来。”原来那人付给他的房饭钱,足够数日丰盛的酒馔之用。
店主人出去之后,陈光照掩上房门,说道:“金兄,你知道这人是谁了?”
金逐流笑道:“我是为了免得店主人疑心,装作知道的。好,现在就打开谜底吧。”
陈光照道:“且慢,恐防这拜匣里有古怪,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金逐流笑道:“毕竟是你比我在行。好,我不碰它就是,先打开了再说。”当下,拔剑出鞘,在距离十步之内,飞出这柄长剑,恰到好处的刮开拜匣。里面并无毒箭之类的暗器飞出,陈光照放下了心,笑道:“金兄,你这手飞剑剖匣的功夫真是妙到毫巅。”
金逐流拿起拜匣中那张大红帖子,只见上面只写有八个大字:“今晚酉时,湖上候教。”书法颇有几分秀气。
金逐流笑道:“这位朋友倒是雅人,好似知道我今晚要游湖似的,抢着做这个东道主。”
陈光照现出惶惑的神气,把那张帖子端详了好一会子,说道:“但却不知他何以要如此藏头露尾?金兄,咱们今晚是去也不去?”
金逐流道:“去,怎么不去?人家招待了咱们的食宿,咱们也该去见见主人呀。”
陈光照道:“你不提防曹振镛那个宝贝儿子找你的麻烦?”
金逐流笑道:“我上次给他打断了游兴,倘若是他,我正好找他算账。不过,我想那位曹大少爷未必会有这样风雅。”
金逐流笑道:“今晚三更,整个谜底便会揭晓,现在不必着急瞎猜。”
店主人送来一桌酒席,有扬州著名的“叫化鸡”,烤鲥鱼,冰糖燕窝等等精美的食物。金逐流道:“这位朋友倒是客气得紧,把咱们当作上宾招待了。待会儿见了他,可真得好好多谢他呢。”
吃过了晚饭,已是黄昏时分。金逐流往丐帮分舵拜会王泰,陈光照留在店中看守。
王泰知道金逐流是江海天的师弟,在江家喝喜酒那天,金逐流是和丐帮的帮主仲长统同席的,起初还是金逐流坐首席,后来才让给了仲长统,当时王泰还没有资格和金逐流攀谈,如今见他突如其来,自是喜出望外,忙把金逐流请进内室,问他来意。
金逐流道:“你们丐帮消息素来灵通,我是特地来拜候老哥向你老哥打听消息的。”
王泰道:“金少侠不必客气,不知你要打听什么,我若有所知,定当奉告。”
金逐流道:“曹家那位大少爷现在怎么样了?他那两个保镖可还跟着他么?”
王泰早已知道金逐流曾在大明湖畔打了曹振镛的宝贝儿子之事,笑道:“那位曹大少爷给你打了一顿,好几个月足不出户,行为倒是收敛许多了。连城虎折在你的手里,自觉无颜,现在已经离开曹家。彭巨嵘则还在曹家,不过也很少见他在城里出现。”
金逐流道:“济南城里,最近可曾发现有什么行踪诡秘的江湖异人么?”
王泰忙怔了一怔,说道:“外路的江湖朋友到来,我们十九都会得知消息的。却没听说济南城里有甚异人出现。金少侠,你打听这个,可是有甚风闻?还是亲身遇上了?”
金逐流心想:“那人约我们在湖上相会,想必是不愿外人知。”于是说道:“师兄要我随处留意风尘异人,以便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济南是山东首府,往来的江湖朋友定然不少,是以我想打听明白,免至错过。”
王泰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心知金逐流必有缘故,但金逐流既然不愿意说出来,他当然也不便再问下去。于是说道:“这几天并无有来头的江湖朋友经过。不过高人异士,多半是行踪隐秘的,也许来了我们不知道也说不定。我叫帮众多多留意就是。金少侠,你此次是路过还是特到?”
金逐流道:“我是前往扬州路经贵地的,有件事情还要拜托你呢。”当下把厉南星赴史白都之约的事告诉王泰,请王泰和扬州分舵通个消息,代为留意。王泰自是一口应承。
金逐流一看天色已黑,便即起立告辞。王泰怔了一怔,说道:“金少侠如何便走?我正要为金少侠接风,已经叫他们安排下酒席了。”金逐流道:“我有点小事在身,舵主盛情心领,容日再来打扰。”王泰不便强留,说道:“金少侠住在什么地方,明天我来回拜。”
金逐流道:“舵主不必客气,我明天一早就走。待到扬州回来,再来叨扰。”王泰暗暗起疑,心想:“他一来就打听城中有甚异人,如今席不暇暖,匆匆就走,看来定是今晚有事的了。却不知是什么事情,不肯让我知道?”于是在送客之后,叫帮中弟子暗中打探。这不是王泰好管闲事,而是怕金逐流在他的地头出了什么事情,他将来见了江海天不好交代。
金逐流回到客店,只见陈光照还在捧着那张请帖,来回踱着方步,似是神情恍惚,若有所思。金逐流进了房,他方才知道。
金逐流笑道:“不必费神琢磨了,咱们这就去揭开谜底吧。”
陈光照忽道:“金兄,你去吧。小弟……”金逐流诧道:“怎么,你不想去?”陈光照讷讷说道:“他说是在湖上候教,并没有指明要咱们同去。只怕这人是你的朋友,不一定想要见我。”
金逐流笑道:“谜底还未揭晓,怎知是你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咱们都受了人家的招待,还是一同去的好。”
陈光照推却不了,只好与金逐流同行。大明湖在城的南边。千佛山下。山光水色,赛似画图。若在暑天,晚上满湖都是兰桡7画舫。现在是早春二月的时节,春寒料峭,晚上寒风犹厉,却是没有游湖的客人,金陈二人到了湖边,雇了一只小船,向对面的千佛山脚划去。船到中流,放眼一望,湖中空荡荡的,只有他们这只小舟。
金逐流道:“这人怎的约了咱们,却不见他来迎接?难道是开玩笑的不成?”陈光照道:“恐怕当真是开玩笑的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金逐流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本来就要来游湖的,那位朋友不来,也不会减了咱们的游兴。”抬头一望,月亮升起还没多高,金逐流接着笑道:“他约的是酉时,现在也还没到呢。”心中有点奇怪:“陈大哥好像不大愿意赴今晚之会。难道他已知道这人是谁,不想见这个人么?”
上次金逐流是在日间游湖,这次月夜重游,又是一番清景。只见湖平如镜,月色朦胧,好像一层薄雾轻绡笼罩着湖面。千佛山的梵宇僧楼,倒影湖心,隐约可见。轻舟过处,荡起叠叠波纹,时不时有受惊吓的游鱼跃出水面。金逐流正在驰目骋怀,忽听得橹声咿哑,有只画船已是从芦花深处摇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