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明珠尽散滋疑虑 红粉何尝是祸胎(3)
陈天宇将金逐流带到他的书房,坐定之后,说道:“六合帮是最近几年才在江湖上崛起的一个帮会,帮主史白都,据说武功很高,我却没有会过。”金逐流道:“那么六合帮何以要来找叔叔的麻烦?”
陈天宇道:“我和他们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这事是小儿和他们结下的梁子。”
幽萍插口说道:“小儿陈光照,前几年已经出道,最近为了六合帮之事,回过家一趟。可惜你来迟了一步,他是昨天刚走的。”接着笑道:“所以你刚才在我们的门前徘徊,我还以为是六合帮得知他回家的消息,派人来侦查的。”
陈天宇接着说道:“上月小儿在冀北路上,碰见六合帮的人打劫一伙药材商人,小儿拔剑相助,杀了六合帮的两个人,但他们帮中有个和尚,很为了得,他着了小儿一剑,小儿也给他打了一枚透骨钉,回家休养了几天才好。梁子就是这样结下来的。”
金逐流道:“这么说来,六合帮乃是匪帮,史白都也是个魔头了?”
陈天宇道:“史白都善于作伪,以前倒颇有豪侠之名,谁知道他却是暗中无恶不作。不过,也还是最近一年,他的恶行才渐渐给江湖上的侠义道知晓,所以还未曾剪除他们。”
金逐流道:“听说史白都想要结交权贵,投靠朝廷,有这事么?”
陈天宇道:“哦,原来你也听到风声了。下个月初十是大内总管萨福鼎的六十寿辰,听说史白都要亲自给他祝寿,还到处搜罗奇珍异宝,送去做贺礼呢。这是他们帮中的人泄漏出来的,想来不假。那次他们抢劫那伙药材商人,就是因为在那批药材中有一支千年何首乌,已由一个亲王定下,六合帮却想抢过来献给萨福鼎。”
金逐流道:“不知他要送的贺礼之中,有没有一串价值连城的珍珠?”
陈天宇道:“这我可不知道了。贤侄因何有此一问?”
金逐流将他在徂徕山天魔教神庙中的遭遇告诉了陈天宇,说道:“那个自称是史白都记室的李敦,不知陈叔叔可知此人?”
陈天宇道:“我没有听人说过。不过来捉拿他的那两个人在江湖上却是颇有名气的,他们也是名列六合帮中四大高手的人物。”
金逐流道:“四大高手是些什么人?”
陈天宇道:“六合帮中四大高手,一和尚、一道士、一强盗、一寡妇。和尚法名圆海。道士道号青符。强盗名叫焦磊,本来是辽东的独脚大盗,比武输给了史白都,自愿做他的手下的。还有个寡妇董十三娘,据说在四人之中,以她的武功最高,丈夫死后,给史白都勾搭上手,也就做了六合帮的女香主了。你在徂徕山碰上的是道士和强盗。”
金逐流道:“那独脚大盗焦磊武功倒不怎么样,青符道人却是颇为了得,那日我虽然胜了他,胜来也很不容易。那个寡妇的武功还在他之上,这么说来,六合帮中倒也不乏能人呢!”
陈天宇道:“据说史白都的武功更高,所以要消灭六合帮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幽萍道:“不过,我们夫妇总是要和六合帮算一算账的。金贤侄,你的江师兄可曾和你谈过六合帮之事?”
金逐流道:“那两天江师兄忙于招待宾客,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他就没有和我谈了。”
陈天宇道:“你的师兄嫁女,我们本来该去道贺的,只因小儿恰巧回家养病,以致不能抽身,实是抱歉。不过,我还是想去拜访令师兄的。”原来陈天宇虽然不怕六合帮,但也恐防史白都与他帮中的四大高手齐来,他们夫妻二人可就应付不了。是以想去探访江海天,一来避避风头,二来也好与江海天商量如何对付六合帮之法。
金逐流道:“江师兄最近恐怕要到北京走一趟,准备取道西北,兜一个大圈。”
陈天宇道:“这却为何?”
金逐流道:“他想在进北京之前,先到西昌探访竺尚父。”
陈天宇道:“他什么时候可到北京,你知道么?”
金逐流道:“明年元宵节,江师兄一定会在北京。”金逐流因为江海天的秘魔崖之会是他爹爹指定的,只要他师兄一个人去,金逐流不知是什么事情,所以没有告诉陈天宇。他想师兄交游广阔,陈天宇若到北京,一定可以找到他的师兄。
陈天宇道:“好,那么我到北京与令师兄相会便是。六合帮忙于给萨福鼎贺寿,大约还不至于就来找我生事。”
金逐流在陈家住了两天,第三天才与陈天宇夫妻道别,约定了明年的元宵节过后在北京相会。
这一天恰好是九月十五,距离明年元宵还有整整的四个月。金逐流并不忙于赶路,心里想道:“我早就听得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一次到了苏州,可得痛痛快快地玩它几天。”一路行来,但见田亩纵横,港汊交错,波光云影,水秀山清,端的是如在画中,处处显出江南水乡情调。
金逐流放目浏览,心旷神怡,不禁纵情赞叹,几乎就要在路上手舞足蹈起来。心里想道:“黄庭坚词道: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江南之春,我没赶上,但只看江南的秋天,亦已是美得令人流连忘返了。”
忽听得蹄声得得,金逐流一心赏玩风景,有两骑快马要来到他的身边,他才发现。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和一个艳妆浓抹的妇人。那肥头大耳的和尚正举起马鞭,喝道:“傻小子,让路!”这和尚想是因为看见金逐流在路上摇头摆脑的独自吟哦,以为他是一个痴呆的书生。
金逐流身形一侧,作好准备,心里想道:“你这一鞭打下来,我就要你好看!”心念未已,只听得那妇人已在叫道:“不可莽撞,这人似是贵家子弟!”那和尚收回马鞭,一提绳疆,快马从金逐流身边驰过。
金逐流心道:“好呀,原来你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要不是我刚好换了一套新衣,岂不要挨了你这一鞭了。哼,哼!你不惹我,我倒想惹你!”正要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追下去,却听得那妇人又在笑道:“二哥,你总是这么大的火气,刚才从木渎经过,我真担心你要去闹事呢!”那和尚道:“若不是为着这捞什子,我岂能不找他们父子报仇?现在只好等待回来的时候,再找他算账了。”
金逐流怔了一怔,暗自想道:“莫非这两个人就是六合帮中的僧人和寡妇!”木渎的武林人物只有一个陈天宇,陈天宇的儿子陈光照就是因为曾经刺伤了六合帮的和尚圆海,这才与六合帮结下冤仇的。这两个人的谈话和这些事实恰好相符。只不知那和尚说的“捞什子”是什么东西。
金逐流只呆了一呆,那两骑马已经去得远远了。金逐流平息了火气,哑然失笑:“大好的山色湖光,何苦为他们败了我的清兴?管他们是什么人,我到苏州玩个痛快再说。”
木渎离苏州不过一百里左右,金逐流虽然并不加快脚程,黄昏日落之前亦已到了。苏州是一个著名的园林城市,但见处处绿荫掩映,梧桐杨柳高出围墙。金逐流大为欢喜,心道:“好,我且到快活林去享几天清福。”正是:
江南春已逝,来赏太湖秋。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