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壮志凌云棒惊名剑客 妄言惹怒剑刺大龙头(3)
毕擎天回身棒起,呼地一声,抖起一个碗口大的棍花,将阳宗海的长剑格开,手起棒落,身形未换,就是一招“武松打虎”,劈肩扫胯,阳宗海笑道:“好快!”长剑一挑,剑光棒影之下,只见毕擎天跄跄踉踉地向前直扑几步,这才收得住棒势,而阳宗海也向后连退几步,才稳得住身形。原来阳宗海想用阴柔的粘沾之劲,借他的阳刚之力,将他的棍棒扭过来,叫他重重地跌一跤,若然两人所用的劲道相差无几,或者毕擎天的劲力虽大,但却不能使用巧劲,那就非大吃其亏不可,却不料毕擎天天生神力,这一招“武松打虎”,有若金刚猛扑,勇不可当,阳宗海虽把他扯了过来,但自己亦禁不住这股神力,给他震退;而毕擎天见势不好,在棒剑一触之际,立即棍尖一弹,向左稍歪,用巧劲正止住了那前倾之势,故此两人虽各给对方带动,但一个前扑,一个后退,又都不能趁敌人身形未稳之际,即施攻击,故此这一招虽是险极,但却未分出输赢。
两人一个盘旋,又是剑飞棒起,只见剑似游龙,棍如飞凤,杀得个难解难分。在场的各路英豪,看得惊心骇目,又都不禁暗暗惊奇:看这毕擎天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居然能与成名的大剑客赌胜争锋,走了五十来招,丝毫未显败象。
但听得阳宗海一声长啸,剑法倏变,只见剑光缭绕,有如水银泻地,花雨缤纷,一口剑就如化了数十百口一般,在毕擎天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交叉穿插,毕擎天虽是棍重力沉,却似是给他这路剑法所困,渐渐有点应付不暇,钱通海在场边嘻嘻冷笑,把算盘珠子拨上拨下,自言自语道:“这利钱是付定了!”
毕愿穷在场边嘻嘻冷笑,自言自语道:“这利钱是付定了,但却不知是谁付呢?”钱通海怒目横视,毕愿穷笑道:“有钱的大爷,我可惹你不起!”抱头一缩,挤入了人丛之中。
钱通海给他这么打科插浑地搅了一阵,再看斗场,只见形势又变,阳宗海的剑势虽然仍是凌厉之极,但那毕擎天也改了棒法,适才他出手全用阳刚之力,如今却但见他舞动杆棒,旋转绕身,好像全是防守,并无一招进攻,但在场的行家看来,他这柄杆棒盘旋起伏,作的都是柔劲的圆形或半圆形,竟把一条杆棒使得如同软鞭一样,这可是非同小可。武学有云:“枪怕圆,鞭怕直。”枪杆是同一路数,即是说若有人能把枪杆运用得如同软鞭一样,成为圆形,那就非极度小心,谨慎将事来应付不可了。果然如此一来,阳宗海登时减少了嚣张之势,剑招渐趋缓慢,东一指西一划地好像挽着千斤重物似的,白衣少年悄悄说道:“这位阳大总管居然运用起最上乘的内家劲力了,且看他如何破这路棒法。”
话声未了,忽听得咔嚓一声,剑棒相交,火星乱发,毕擎天的棍棒脱手飞出,众人哗然大呼,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只见阳宗海也怔了一怔,凝立不动,竟不敢乘机攻袭,毕擎天身手何等快捷,也就在这一瞬之间,飞身一掠,便把棍棒抄在手中,就在半空中舞起一个斗大的棍花,宛如巨鹰飞啄,呼地一棒当头劈下。
原来若论本身气力,那是毕擎天大得多,但论到内功的修养,却是阳宗海深厚,而且阳宗海比他经验丰富,善能借力破力!适才那一招,他顺着毕擎天的棒势一截,用上了八九分气力(高手比武,气力不能使尽,否则敌人趁机反扑,便无法持续,用到八九分气力,那已经是到了极限了),本以为毕擎天的这条杆棒非折为两段不可,哪知毕擎天的这条杆棒,乃是他父亲遗给他的,世代相传的宝物,这条杆棒名为“降龙棒”,是用南天山之上的降龙树所造,坚逾金铁,当年张丹枫和毕道凡比武,张丹枫所使的是一口宝剑,尚自不能削断此棒(事见拙作《萍踪侠影录》),何况阳宗海所用的只是一把比普通刀剑较为锋利的兵刃,所以这一招,阳宗海虽然能用内力把杆棒震飞,但他的利剑亦给杆棒碰了一个缺口,毕擎天的气力又大,两刀一撞,棒既不断,剑便回旋,阳宗海的虎口也给震得流血。这一招是毕擎天占了兵器的便宜,但他的杆棒脱手震飞,人所共见,阳宗海虎口流血,却无人知道,所以说来还是他较吃亏,只是接着这一棒打下,立刻又使得满场皆惊。
只见阳宗海长剑一挺,剑尖抵着棒端,毕擎天这凌空一击,何等厉害,在半空中已挟着呼呼的风声,众人都以为这一次剑棒相交,必定比上一次还要激烈,哪知双方的兵器一接,竟是寂然无声,毕擎天的降龙棒就像粘在阳宗海的剑尖上似的,人也落不下来,只听得阳宗海大喝一声,跨前三步,长剑一甩,毕擎天连人带棒,粘在他的长剑之上,身子悬空,竟似陀螺旋转不停,在场群豪,莫名所以,无不惊诧。
白衣少年与武振东等武学深湛之士自然明白,这是阳宗海有心和毕擎天较量内力,将“粘劲”和“掤劲”连同使用,以力借力,以巧降力,这正是最上乘内家功夫,哪知毕擎天的功力虽较阳宗海稍逊,但他这凌空一击,自上而下,劲道较在平地上发招几乎强了一半,再加上他本身的重量,使劲下压,这一棒之力,何止千斤!阳宗海虽然将他的来势用巧劲卸开,但到底还是感受着当头重压,粘是粘住了,“掤”却掤不开,竟变成了僵持之势。
但是阳宗海不停地在场中绕着圆圈,长剑一伸一缩,毕擎天在上面也不停地打转,阳宗海甩他不动,他也没办法自己下来,不多时,两人都是满身大汗。
武振东暗呼不妙,看这情形,虽然暂时还是相持之局,但时间一久,那却定是毕擎天吃亏,因为毕擎天厉害之处,乃在刚才的凌空一击,一击未能收劲,身子悬空,就不易使力了。
武振东眉头一皱,走出场中,对阳、毕二人一揖说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阳大哥和毕贤弟都可以罢手了。”两人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看情形是两家都在倾尽全力,运劲相持,罢手不能。武振东又道:“阳大哥,你是成名的剑客,毕贤弟乃是后辈的英雄,阳大哥你一向在西南发迹,若然是有意到北方地头开山立寨,这大龙头之事可以好好商量呀!”武振东并不知道阳宗海已经做当今的大内总管,只以为他有意和毕擎天争大龙头之位,故出此言相劝,用说话点醒阳宗海,请他注意自己成名剑客的身份。
哪知阳宗海全然不理,他如今已占了上风,那肯收手,只见他的圈子越绕越急,毕擎天连人带棒附在他的长剑之上,就像一叶轻舟,在狂涛骇浪之中颠簸起伏,情势越来越险,武振东拿他没法,想出手解开,自忖又没有这份功力。
正当全场人等惊心注目,武振东踌躇无计之际,忽听一声清脆的声音说道:“人家是阳大总管,才不稀罕你的大龙头呢!”话声未了,只见一朵金花在空中一闪,“铮”一声,恰恰打中了阳宗海的剑尖。
这一下恰到好处,阳宗海的剑尖一歪,毕擎天在半空中一个盘旋,飞身掠下,只见一个白衣少年,衣袂飘飘,越众而出,那金花暗器自然是他所发的了,场中群豪,连武老庄主在内,都无不惊诧,瞧这少年年纪轻轻,竟居然有这份功力!其实白衣少年这一手飞花解困,所用的全是巧劲,趁着阳毕二人的内力相推相接之际,他的暗器恰恰在这两股大力之间轻轻一碰,所用的正是武学中“四两拨千斤”的道理,故此便能将两大高手一下分开,其实论起功力,他比阳、毕二人相差尚远。毕擎天自是明白其中道理,但见那少年运用得如此巧妙,暗器打得如此之准,竟然不差毫厘,心中也是极为佩服。
那白衣少年缓缓走出,一双俊目在场中一扫,最后盯着阳宗海问道:“阳大总管,我可没有说错你吧?你服侍皇上只怕还分不过身来呢,哪有工夫做北五省绿林中的大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