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舍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护檀郎(6)
澹台镜明已从脱不花口中知道张家之事,焦急非常,心中恨道:“张丹枫挽救了明朝的江山,这倒霉的明朝天子却要累张丹枫送了性命!”但云重决意要去,她自是难以阻拦,只好率领云重的十八名随从,快马疾奔。
哪知在大街的西边,瓦剌的京师太尉(武官名,相当于明朝的九门提督)早已严阵相待。云重的卫队长上前叫道:“咱们奉云大人之命,前往拜访你们的右丞相。”那蒙古太尉道:“那你们的云使臣呢?”随从道:“云大人刚刚奉诏进宫,就要赶来。”蒙古太尉道:“既然如此,那就等云使臣来了再说。我们奉命保护明朝使节,你们的使臣不在,这担子我们可挑不起。”
脱不花悄悄说道:“咱们冲过去。”只是那边蒙古太尉早已下了命令,铁骑横列,弓箭手、绊马索都已准备停当,严阵相待。澹台镜明与云重的随从识得大体,知道若然硬冲,事情就不可收拾,两国帮交,也许因此破裂。何况敌众我寡,亦未必冲得过去,急忙止着脱不花,仍然和他们说理。可是蒙古太尉,下了命令,便退入阵中,任云重的恃从叫嚷,他竟毫不答理。
两边僵持不下,澹台镜明和那十八名随从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空自心焦,毫无办法,看来只得等候云重赶回了。可是他们可等,张丹枫却不能等。只听得城楼上敲起五更,再过些时,天色就要亮了!脱不花忽然大叫一声,驰马向前冲去!澹台镜明想拉也拉不住!
蒙古兵忽见一个本族的少女冲来,怔了一怔,弓箭手拉着弓弦,不敢放箭,挠钩手的绊马索也不敢抛出去。黑夜之中,初时本看不清楚,但到了阵前,在松枝火把照耀之下,却有过半数的军官认得是也先的女儿脱不花!蒙古的男女之防本不如中原严谨,脱不花又好骑马射箭,与许多军官都很熟识。
那蒙古大尉急忙上前说道:“我们奉了太师之命,不许闲人通过。”脱不花柳眉倒竖,斥道:“我是闲人么?我也是奉了我爹爹之命,一定要过!”拍马直冲。蒙古大尉见脱不花从明朝使者那边冲过来,虽觉极为奇怪,但谁都知道她是太师的爱女,见她发起泼来,横冲直闯,无人敢拦阻,只好两边闪开。脱不花冲过了重围,抬头一看,只见东边天际,已露出一线曙光!
此时张家被围,合家上下,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有张宗周神色自如,似乎对生死都已不放在心上。张丹枫亦是甚为镇定,但想起临终之前,不能见着云蕾一面,心中却是无限悲痛。
这家人团坐在围墙之下,围墙外面时不时传来了蒙古兵叫嚣的声音,那是死亡的威胁。围墙内一片静寂,只听得敲了三更,不久又敲了四更,北国的冬夜甚长,但在这群在死神阴影下的人们,却感觉到“寒宵苦短”!
时间慢慢过去,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来重,围墙外面叫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好像四更刚敲了不久,城楼上又传来了五更的声音。张丹枫叹了口气,跪在父亲面前,道:“爹爹还有什么吩咐?”张宗周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含笑说道:“若是一年之前死了,我将死不瞑目。如今呢,你总算为中国做了一些事情,我呢,也出过一点点力,虽然还未能赎罪,心中却也无憾了。”笑得甚是凄凉。张丹枫见他父亲面色奇异之极,禁不住心头一动,但此时此际,还有什么可问?张丹枫只是觉得,在临死之前,他父亲的心意和自己特别相通,他感到有生以来,从来未曾与父亲有过像此刻的接近!
澹台灭明也笑一笑,道:“主公,咱们今日互相告辞!”向张宗周拜了三拜,他心意已决,要在敌人的炮弹来到之前就横钩自刎。这时已敲了五更,再过片刻天色就要亮了!
忽听得外面一阵叫声,澹台灭明道:“天还未亮他们就要炮轰了?”双钩一横,张丹枫说道:“呀,不像!”澹台灭明停下双钩,道:“什么不像?”张丹枫道:“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咦,来人正在和他们厮杀!”跳上墙头一望,只见半里之外,有三匹健马冲入后阵,围在前面的蒙古兵也禁不住骚动起来,只是那尊红衣大炮还对准自己的家门。
额吉多带来的武士都是百中选一的精锐,个个能拉五石强弓,一声令下,千箭如蝗,纷纷向那三骑健马射去。只听得呼喝声中,战马狂嘶,远远望去,只见那三匹马跳起一丈来高,马腹马背都被利箭洞穿,马身全被鲜血染红,狂嘶跳跃,忽然四蹄一屈,跳翻地下。那三个骑士骑术精绝,只见他们一个筋斗,在马背上凌空飞起,倏忽之间,飞起一片绿光,跟着一团白光,一道青光也交叉飞起,利箭一近,便纷纷堕地,张丹枫这时才看得清楚,来的三人正是轰天雷石英和黑白摩诃!黑摩诃挥动绿玉杖,白摩诃挥动白玉杖,石英挥动青钢剑,舞到急时,便只见绿光、白光、青光三个光球,直冲敌阵。
蒙古武士纷纷堵截,黑白摩诃一声怒吼,挥杖乱打,打得人仰马翻,有些轻功较好的,跌翻之后,仍然冲上,却又被石英剑戳掌劈,简直近不了身。这三个人模冲直撞,锐不可当,眼看就冲到中央。白山法师大怒,抢上前去兜拦,第一个碰着石英,白山法师一招“独劈华山”,碗口般粗大的禅杖当头扫下。这白山法师乃是青谷法师的师兄,武功在额吉多之上,这一杖之力,足有千斤,剑杖相交,当的一声,飞起一蓬火星,白山法师大喝一声“倒下!”禅杖力压,石英身躯微微一晃,忽地笑道:“不见得!”手腕一番,青钢剑突然脱了出来,扬空一闪,转锋便戳白山法师的肩背。白山法师自恃气力过人,却不料适才那一杖并未将敌人打翻,剑杖相交,自己的虎口也隐隐发疼,正在吃惊,突然间只见剑光,不见人影,敌人竟已转到了自己的背后发招。石英以飞蝗石、惊雷掌、蹑云剑三绝驰名武林,尤其是蹑云剑法,飘忽异常,最为难敌。白山法师闪开两剑,正在倒转杖头,想挡开他的第三剑,只听得石英大喝一声:“着!”青钢剑在禅杖上一碰,骤地反弹起来,反手一剑,在白山法师的肩头划了一道伤口。白山法师练有一身“铁布衫”的功夫,中了一剑居然不倒,禅杖在地上一点,跃出一丈开外,抡杖翻身,尚欲厮杀,石英早已冲入阵中去了。
白山法师怒吼如雷,忽听得一声骂道:“贼厮鸟鬼叫讨厌,吃我一杖!”白山法师正自发火,见黑摩诃疾奔而来,大吼一声,禅杖拦腰便扫。哪知脚步刚起,黑摩诃已到了跟前,绿玉杖一挑,有如铁棒击钟,嗡的一声巨响,白山法师的禅杖脱手飞到半空,吓得魂魄齐飞。他自己以为气力惊人,哪知黑摩河比他还要厉害,眼见黑摩河第二仗已打下,白山法师哪里敢接,急忙斜跃数步,恰恰撞到白摩河面前。白摩河骂道:“贼厮鸟,阳关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进来,你既撞到我的跟前,且吃我一杖!”呼的一声,顺手一杖,将白山法师打翻,两条腿都齐根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