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要从字迹分真伪 细听前情识友仇(3)
他蓦地想起蒙面人的留字,那张字条虽然当时烧毁了,那两句话他还是牢牢记在心中的:“欲释疑团,可到阿儿格山松风谷中查访。”他一直为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感到惶惑:“我有什么疑团?那人又怎知道我有疑团?要我到松凤谷中查访什么?”现在想了起来,忽地如有所悟:“我如今不是正有着疑团吗?只怕我今天所起的怀疑,早已是在那人意料之中了。不错,我是应该到松风谷中查访明白。”
李思南匆匆换了衣裳,走出帐幕,只见他的父亲早已差遣卫士把他那匹坐骑牵来,在外面等着他了。
李希浩说道:“公主只是请你去陪她打猎,我可不方便叫卫士和你同去。”于是把明慧公主那座帐幕的所在地告诉李思南,说道:“你自己去吧,若不熟路,随便问一个人都会知道的。”李思南正是担忧卫士随行,听了这话,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地。
李思南跨上坐骑,说道:“我今晚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不必等我吃晚饭了。”
李希浩笑道:“你明天回来也不要紧。”
李思南快马疾驰,不是跑去公主的帐幕而是跑出和林。和林是蒙古的“行都”,当时虽然还没有高城深池的建筑,但在隘口之处,也有官兵把守,盘查他们认为可疑的来往行人,尤其对于汉人更是防得严密。
事有凑巧,这日在隘口把守的军官,昨天曾参加成吉思汗的狩猎的,他曾亲眼见到明慧公主和李思南并辔出猎,也曾亲眼见到成吉思汗把御弓赐给李思南,并要封他做“金帐武士”。
李思南大模大样他说道:“明慧公主约我到北山打猎,我来不及到她的帐幕和她会合,只好各自赶去了。你可有见着公主么?”往北山打猎,有几条路可走,这个隘口则是距离公主的住址较远的。
把守隘口的那个军官躬腰说道:“三公主想必从另一条路去了。小的没有见到。”
李思南道:“好,那么拜托你代为留心,如果三公主从这里来,请你告诉她,我先走了。”那军官迭声说道:“是,是!”恭恭敬敬地送李思南出了隘口。
李思南出了隘口,快马加鞭,兼程赶路。李思南穿的是“金帐武士”的服饰,马上又挂有成吉思汗所赐的御弓,这张特大号的铁胎弓,蒙古的高级军官都是认得的。是以他在路上虽然也曾遇上蒙古出征的官兵,却是无人敢向他盘问。
第三日已到了库伦池北的草原地带,草原上地旷人稀,往往走上二三十里,才碰见一群牧人,兵士则是没有遇上了。李思南进了草原,心情轻松了许多,想道:“成吉思汗忙于调兵遣将,进犯中原,想来无暇理会我这点小事。即使爹爹请得动木华黎派人追我,他们也未必知道我是逃向何方。”
阿儿格山在库伦池北三百里外,这是李思南早已知道了的,但松风谷是在山中何处,李思南却不知道。他沿途向牧人打听,牧人都不知道有这个地名。李思南心想:“山中大约总会有猎人吧?到了山里再向猎人打听也还不迟。”
第四日过了草原地带,进入山区,山路崎岖,越来越是难走。这一天不过走了一百多里,人马俱是疲累不堪。
第五日到了阿儿格山山脚,只见层峦叠嶂,高可矗天,骑着马是跑不上去的了。李思南绕着山脚策马缓行,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入口,谷口形如喇叭,仅容一人一骑通过,进了山谷,逐渐开朗,只见野草高逾人头,山溪如脉络般在谷底潺潺流过。李思南心里想道:“这里倒是个水草肥美之地,可惜没有垦荒。”
心念未已,忽见山坡上有烧焦的野草,李思南细心观察,泥土也有翻过的迹象。李思南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一见便知这是有人开垦过的梯田,大约因为开荒没有成功,半途而废。李思南好生欢喜,寻思,“既然有人曾经在这里开荒过,山中定然住有人家!”
不料在谷底走了十多里,一个人也没遇上。两旁的树木,大都是榆树和其他杂木,“如果到了松风谷的话,两旁一定是松林的。”李思南心想。
阿儿格山绵延数百里,也许松风谷是在重峦叠嶂之间,但无人可以打听,要找到松风谷那就无殊海底捞针。
李思南正自感到心焦,忽听得马铃声响,李思南以为是山中的猎人,大喜叫道:“喂,你知道松凤谷在……”回头一望,大喜变为大惊,未曾说出的话登时就似被冷空气凝结了。
骑马追入谷中的是一个身材魁伟的蒙古武士,李思南在参加狩猎那日曾经见过此人,知道他是“金帐武士”中名列第二的神箭手哲别。箭法之精,不在成吉思汗之下。
哲别飞骑赶至,哈哈笑道:“李公子,三公主约你打猎你不去,却到这荒山来做什么?”
李思南道:“我又没有向你们卖身投靠,喜欢到哪儿便到哪儿,你管得着我么?”
哲别笑容一敛,沉声说道:“你别忘了你的父亲是在给我们的大汗当差,我奉了大汗之命兼受令尊之托‘请’你回去!正管得着你!”
李思南的坐骑虽是骏马,但奔驰数日,马力已乏。哲别则是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一次坐骑的,因此李思南虽然快马加鞭,两人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
李思南喝道:“我是誓死不回和林的了,你苦苦相迫,我唯有与你一拼!”拨转马头,盘马弯弓,“嗖”的一箭射出。
哲别哈哈大笑,“你要与我比箭?好,我让你三箭!”话犹未了,李思南的那枝箭已是射了到来,哲别举弓一拨,把这枝箭打落。
李思南无意要他相让,但李思南射的是连珠箭,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说时迟,那时快,哲别刚刚打落他的第一技箭,第二枝箭又已是流垦闪电般射到。
李思南用的是成吉思汗的铁胎弓,当真是强弓猛弩,劲力奇大。哲别仍然用他的铁胎弓拨箭,只听得“唰”的一声,箭虽打落,哲别的这张大弓,却已给这一枝箭当中劈开。
哲别叫道:“好箭法!”口未合拢,第三枝箭又到。这一箭竟然射入了哲别的口中,哲别粗壮的身躯登时倒下,俯卧马背。
李思南只道已经射死了他,说道:“谁叫你苦苦相迫,这可怨不得我!”话犹未了,哲别突然坐起,哈哈笑道:“这啮簇法你还没有学过吧?”李思南射进他口中的那枝箭,他早已吐出,拿在手上了。
弓力如此强劲射出的箭,哲别居然敢用牙齿咬着箭头,而且不受损伤,他这“啮簇法”当真是神乎其技,举世无双。李思南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哲别的“神箭手”确是名不虚传,尚在他估计之上。
哲别笑道:“你用的弓箭远胜于我,至于箭法嘛,虽也不错, 却未必就胜得我了!这箭是大汗赐给你的,我不敢要,还给你吧。”他不用弓弦,随手就以“甩箭法”弹出,劲道之强竟然不亚于用弓发射。李思南骤吃一惊,只顾护身,想不到这枝箭却是射他的马。“卜”的一声,箭穿马腹,登时把李思南抛落。
李思南跑上山岗,居高临下,抢先占了有利的位置。哲别翻身下马,紧跟着跑上山岗,哈哈笑道:“你的箭法我见识过了,好,现在再领教领教你们汉人的剑法!”
李思南居高临下,唰地一剑刺下去。哲别举起盾牌一挡,右手的长刀斜劈上来。刀剑相交,李思南气力不及他大,给他用力一推,不由得倒退一步。
李思南急急换招,抽剑进剑,刺他脑门的“百会穴”。这一招“鹏搏九霄”本来是达摩剑法中一招极厉害的杀手,但哲别仍然是用刚才的法子对付他,盾牌高举,护着顶门,长刀劈出,刀法看来笨拙,其实却是拙中藏巧,只这么一挡一劈,又把李思南这一招繁复精奇的杀手解开,而且又冲上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