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夫人出走(2)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知道夫人为什么要走的原因了。夫人非走不可,我是非留不可,都是为了同一原因。”
张雪波当然不懂,看着他发楞。
老佟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因何要走,除了要避开一个人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原因。”
张雪波猜到几分,说道:“那人是谁?”
老佟道:“是我的旧主人。三十年前,他、他们——”张雪波道:“他们怎样?”
老佟道:“他们是在一个地方长大的。”似是欲说还休,神色颇为异样。
“在一个地方长大”又怎能成为要躲避他的原因?但张雪波用不着他画蛇添足,已是心中雪亮了。
老佟神色黯然,接着说道:“那时他们几乎天天见面的,但三十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以夫人今天的身份,当然是不宜再见他了,但我却是非见他不可。”
张雪波忽道:“你的主人是不是辽国的王子?”
老佟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张雪波道:“刚才我在天香亭那边,偷听他们说的。你知不知道,他们正在布置陷阱,等待你的主人自投罗网。”
老佟说道:“我的旧主人是金国皇帝的眼中钉,你不说我也知道哈必图和完颜鉴是绝不能放过他的!”
张雪波说道:“在这样情形底下,你还要去认旧主人么?”弦外之音,似乎觉得他这样的“愚忠”,未免有点过份。因为在这样情形底下,去认身为钦犯的主人,是极可能有杀身之祸的。老佟叹道:“你以为我只是尽‘忠仆’的本份么,你错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或许你会笑我不知自量,但我确实对他有一份家人的感情,而且说来你都不会相信,他把我送给夫人的那年,虽然他只不过十八岁,但我对他已有知己之感,因为他最懂得欣赏我种的牡丹,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何况他还是我的主人!”
张雪波道:“我懂。但你可知我为什么不肯走么?除了我不能抛开孩子不管之外,为的也是要等你的主人。”
老佟怔了一怔,说道:“你和他相识?”
张雪波道:“从未见过。甚至连他的名字我也不知,只知他是复姓耶律。”
老佟说道:“那你为什么也要等他?”
张雪波道:“因为我的丈夫是檀贝子!”
老佟吃了一惊,说道:“檀贝子?金国的亲王称为贝勒,只有贝勒的儿子才称为贝子的!”
张雪波淡淡说道:“我知道。”
老佟又惊又喜,说道:“据我所知,金国只有一个檀贝勒,就是曾经做过兵马大元帅的檀公直。檀公直是你的什么人?”
张雪波道:“是我的公公。佟师傅,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了,我是因为公公和丈夫都已经给金国的皇帝害死,我才落到这般田地的。”老佟道:“原来你的公公是檀贝勒,这就怪不得你想见我的主人了。据我所知,我的主人和你的公公乃是忘年之交。”
张雪波道:“你的主人不仅是我的公公的好朋友,他还是我儿的师父。虽然他没有见过我的冲儿,但他已是答应了我的公公收冲儿为徒了。公公临死的时候,吩咐我务必要找到他,把冲儿交给他的!”老佟恢复平静,柔声说道:“兰姑,请你听我劝告,你还是走吧!这些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做的。我会把你的消息告诉他,他本事很大,你要找他很难,他要找你却易。”
张雪波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性命之危!”
老佟说道:“你和我不同。我一大把年纪,单身一个,来去无牵挂,你年纪轻,有儿有女,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儿女着想。而且我不一定会死。”
张雪波道:“你不要哄我。不错,我知道你的主人武功很高,但以一敌百,只怕他也是自顾不暇。除非将军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否则你的主人纵然脱险,你却是难保性命了!”
老佟道:“我就是不想让将军知道。”
张雪波道:“但你又说非见主人不可,你在这里的身份不过是花匠,公然露面去认旧主,这,这——”
老佟道:“我不一定要在府衙见他!”
张雪波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你已经知道他在哪里?”
老佟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迟早要来。”
张雪波道:“那又怎样?”
老佟只好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我估计主人最早也要明天才来,明天我在他来这里的必经之道等他,告诉他夫人已经走了,我想他是不会再到这府衙来的。但将军忙于布置人马去应付他,今天晚上就未必有空审问令郎了。所以你现在先走,待晚上令郎回来,我还可以帮他逃走。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老佟的算盘打得很如意,可惜事情的发展却是不如他所料。
关键问题在于时间的判断。
完颜鉴已经打听到确实的消息,耶律玄元是昨天方始出关(大散关)的,因此他判断耶律玄元即使要来,最早也得明天才到。
判断根据是:耶律玄元最少也得有一天的时间来做准备工夫。他昨天才出大散关,纵然兼程赶路,在路上也要花一天时间,不可能今天一到商州,便立即直奔节度衙。
完颜夫人和老佟的想法也是一样。
他们都是根据这个判断来决定他们的做法。
老佟决定押后一天才走,为的是要等待他的旧主人。
完颜夫人决定提前一天离开商州,为的是要避免与耶律玄元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