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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一十八 隐逸下 -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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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二百一十八 隐逸下

  ○徐中行 苏云卿 谯定 王忠民 刘勉之 胡宪 郭雍 刘愚 魏掞之安世通

  徐中行,台州临海人。始知学,闻安定胡瑗讲明道学,其徒转相传授,将往从焉。至京师,首谒范纯仁,纯仁贤之,荐于司马光,光谓斯人神清气和,可与进道。会福唐刘彝赴阙,得瑗所授经,熟读精思,攻苦食淡,夏不扇,冬不炉,夜不安枕者逾年。乃归葺小室,竟日危坐,所造诣人莫测也。父死,跣足庐墓,躬耕养母。推其余力,葬内外亲及州里贫无后者十余丧。晚年教授学者,自洒扫应对、格物致知达于治国平天下,不失其性,不越其序而后已。

  其友罗适持节本路,举以自代,又率部使者以遗逸荐。崇宁中,郡守李谔又以八行荐。时章、蔡窃国柄,窜逐善类且尽,中行每一闻命辄泪下。一日,去之黄岩,会亲友,尽毁其所为文,幅巾藜杖,往来委羽山中。客有诘以避举要名者,中行曰:“人而无行,与禽兽等。使吾得以八行应科目,则彼之不被举者非人类与?吾正欲避此名,非要名也。”客惭而退。陈瓘谪台州,闻名纳交,暨其没,录其行事,谓与山阳徐积齐名,呼为“八行先生”。

  子三人,庭筠其季也,童草有志行,事父兄孝友天至。居丧毁甚,既免丧,犹不忍娶者十余年。秦桧当国,科场尚谀佞,试题问中兴歌颂,庭筠叹曰:“今日岂歌颂时耶!”疏其未足为中兴者五,见者尤之,庭筠曰:“吾欲不妄语,而敢欺君乎?”

  黄岩尉郑伯熊代去,请益,庭筠曰:“富贵易得,名节难守。愿安时处顺,主张世道。”伯熊受其言,迄为名臣。有诏举人尝五上春官者予岳祠。庭筠适应格,所亲咸劝之,庭筠辞曰:“吾尝草封事,谓岳庙冗禄无用。既心非之,可躬蹈耶?”

  其学以诚敬为主,夜必就榻而后脱巾,旦必巾而后起。居无惰容,喜无戏言,不事缘饰,不苟臧否。闻人片善,记其姓名。遇饥冻者,推食解衣不靳。僦屋以居,未尝戚戚。尤袤为守,闻其名,遣书礼之。一日,巾车历访旧游,徜徉几月。归感微疾,端坐瞑目而逝,年八十有五。乡人崇敬之,以其父子俱隐遁,称之曰二徐先生。淳熙间,常平使者朱熹行部,拜墓下,题诗有“道学传千古,东瓯说二徐”之句,且大书以表之曰“有宋高士二徐先生之墓”。

  庭筠之兄庭槐、庭兰,皆有父风。孙日升,苦学有守,于是徐氏诗书不绝六世矣。

  苏云卿,广汉人。绍兴间,来豫章东湖,结庐独居。待邻曲有恩礼,无良贱老稚皆爱敬之,称曰苏翁。身长七尺,美须髯,寡言笑,布褐草履,终岁不易,未尝疾病。披荆畚砾为圃,艺植耘芟,灌溉培壅,皆有法度。虽隆暑极寒,土焦草冻,圃不绝蔬,滋郁畅茂,四时之品无阙者。味视他圃尤胜,又不二价,市鬻者利倍而售速,先期输直。夜织屦,坚韧过革舄,人争贸之以馈远。以故薪米不乏,有羡则以周急应贷,假者负偿,一不经意。溉园之隙,闭门高卧,或危坐终日,莫测识也。

  少与张浚为布衣交,浚为相,驰书函金币属豫章帅及漕曰:“余乡人苏云卿,管、乐流亚,遁迹湖海有年矣。近闻灌园东湖,其高风伟节,非折简能屈,幸亲造其庐,必为我致之。”帅、漕密物色,曰:“此独有灌园苏翁,无云卿也。”帅、漕乃屏骑从,更服为游士,入其圃,翁运锄不顾。进而揖之,翁曰:“二客何从来耶?”延入室,土锉竹几,地无纤尘,案上有《西汉书》一册。二客恍若自失,默计此为苏云卿也。既而汲泉煮茗,意稍款浃,遂扣其乡里,徐曰:“广汉。”客曰:“张德远广汉人,翁当识之。”曰:“然。”客又问:“德远何如人?”曰:“贤人也。第长于知君子,短于知小人,德有余而才不足。”因问:“德远今何官?”二客曰:“今朝廷起张公,欲了此事。”翁曰:“此恐怕他未便了得在。”二客起而言曰:“张公令某等致公,共济大业。”因出书函金币置几上。云卿鼻间隐隐作声,若自咎叹者。二客力请共载,辞不可,期以诘朝上谒。旦遣使迎伺,则扃户阒然,排闼入,则书币不启,家具如故,而翁已遁矣,竟不知所往。

  帅、漕复命,浚拊几叹曰:“求之不早,实怀窃位之羞。”作箴以识之,曰:“云卿风节,高于傅霖。予期与之,共济当今。山潜水杳,邈不可寻。弗力弗早,予罪曷针。”

  谯定,字天授,涪陵人。少喜学佛,析其理归于儒。后学《易》于郭曩氏,自“见乃谓之象”一语以入。郭曩氏者,世家南平,始祖在汉为严君平之师,世传《易》学,盖象数之学也。定一日至汴,闻伊川程颐讲道于洛,洁衣往见,弃其学而学焉。遂得闻精义,造诣愈至,浩然而归。其后颐贬涪,实定之乡也,北山有岩,师友游泳其中,涪人名之曰读易洞。

  靖康初,吕好问荐之,钦宗召为崇政殿说书,以论弗合,辞不就。高宗即位,定犹在汴,右丞许翰又荐之,诏宗泽津遣诣行在。至惟扬,寓邸舍,窭甚,一中贵人偶与邻,馈之食不受,与之衣亦不受,委金而去,定袖而归之,其自立之操类此。上将用之,会金兵至,失定所在。复归蜀,爱青城大面之胜,栖遁其中,蜀人指其地曰谯岩。敬定而不敢名,称之曰谯夫子,有绘像祀之者,久而不衰。定《易》学得之程颐,授之胡宪、刘勉之,而冯时行、张行成则得定之余意者也。定后不知所终,樵夫牧童往往有见之者,世传其为仙云。

  初,程颐之父珦尝守广汉,颐与兄颢皆随侍,游成都,见治篾箍桶者挟册,就视之则《易》也,欲拟议致诘,而篾者先曰:“若尝学此乎?”因指“《未济》男之穷”以发问。二程逊而问之,则曰:“三阳皆失位。”兄弟涣然有所省,翌日再过之,则去矣。其后袁滋入洛,问《易》于颐,颐曰:“《易》学在蜀耳,盍往求之?”滋入蜀访问,久无所遇。已而见卖酱薛翁于眉、邛间,与语,大有所得,不知所得何语也。

  宪、勉之、滋皆闽人,时行、行成蜀人,郭曩氏及篾叟、酱翁皆蜀之隐君子也。

  王忠民,颍阳人,世业医。忠民幼通经史,自靖康以来,数言边方利害于朝,累召弗至。高宗渡江,忠民隐居不出,诸镇翟兴等皆重之,弗能致;张浚授以迪功郎,不受。兴徙治药川,忠民避地南下,遇商虢镇抚使董先于内乡,留军中,事以师礼。

  时刘豫僭立,忠民作《九思图》及定乱四象达之金主,及镂板印图散于伪境,以明天下之义。绍兴三年,翟琮荐其忠节于朝,特授宣教郎,诏董先津遣诣行在。既至,宰相吕颐浩、签书枢密院事徐俯见之皆拜,舍于政府。忠民上疏辞官,言:“臣愤金人无道,故三上金主书,乞还二帝,本心报国,非冀名禄。”上不许。忠民以诰置椟中,藏七宝山下,力恳求去。复依董先军中,遂不出。

  时又有苏庠者,丹阳人。绅之后,颂之族也。少能诗,苏轼见其《清江曲》,大爱之,由是知名。徐俯荐其贤,上特召之,固辞;又命守臣以礼津遣,庠辞疾不至,以寿终。

  刘勉之,字致中,建州崇安人。自幼强学,日诵数千言。逾冠,以乡举诣太学。时蔡京用事,禁止毋得挟元祐书,自是伊、洛之学不行。勉之求得其书,每深夜,同舍生皆寐,乃潜抄而默诵之。谯定至京师,勉之闻其从程颐游,邃《易》学,遂师事之。已而厌科举业,揖诸生归,见刘安世、杨时,皆请业焉。及至家,即邑近郊结草为堂,读书其中,力耕自给,澹然无求于世。与胡宪、刘子翚相往来,日以讲论切磋为事。

  绍兴间,中书舍人吕本中疏其行义志业以闻,特召诣阙。秦桧方主和,虑勉之见上持正论,乃不引见,但令策试后省给札而已。勉之知不与桧合,即谢病归。杜门十余年,学者踵至,随其材品,为说圣贤教学之门及前言往行之懿。所居有白水,人号曰白水先生。贤士大夫自赵鼎以下皆敬慕与交。后秦桧益横,鼎窜死,诸贤禁锢,勉之竟不复出。

  勉之一介不妄取。妇家富,无子,谋尽以赀归于女,勉之不受,以畀族之贤者,命之奉祀。其友朱松卒,属以后事,且戒其子熹受学。勉之经理其家,而诲熹如子侄。熹之得道,自勉之始。绍兴十九年,卒,年五十九。

  胡宪,字原仲,居建之崇安。生而静悫,不妄笑语,长从从父胡安国学。平居危坐植立,时然后言,虽仓卒无疾言遽色,人犯之未尝校。绍兴中以乡贡入太学。会伊、洛学有禁,宪独阴与刘勉之诵习其说。既而学《易》于谯定,久未有得,定曰:“心为物渍,故不能有见,唯学乃可明耳。”宪喟然叹曰:“所谓学者,非克己工夫耶?”自是一意下学,不求人知。一旦,揖诸生归故山,力田卖药,以奉其亲。安国称其有隐君子之操。从游者日众,号籍溪先生,贤士大夫亦高仰之。

  折彦质、范冲、朱震、刘子羽、吕祉、吕本中共以其行义闻于朝,上特召之,宪辞母老。及彦质入西府,又言于上,趣召愈急,宪力辞。乃赐进士出身,授左迪功郎、添差建州教授,宪犹不屈。太守魏矼遣行义诸生入里致诏,且为手书陈大义,开譬甚力,宪不得已就职。日与诸生接,训以为己之学。闻者始而笑,中而疑,久而观其所以修身、事亲、接人者,无一不如所言,遂翕然悦服。郡人程元以笃行称,龚何以廉节著,皆迎致俾参学政,学者自是大化。

  因七年不徙官,以母年高不乐居官舍,求监南岳庙以归。久之,起为福建路安抚使司属官。时帅张宗元榷盐急,私贩者铢两亦重坐。宪告以为政大体,宗元不悦,宪复请祠而去。

  秦桧方用事,诸贤零落,宪家居不出。桧死,以大理司直召,未行,改秘书正字。既至,次当奏事,而病不能朝,乃草疏言:“金人大治汴京宫室,势必败盟。今元臣、宿将惟张浚、刘锜在,识者皆谓金果南牧,非此两人莫能当。愿亟起之,臣死不恨。”时两人皆为积毁所伤,未有敢显言其当用者,宪独首言之。疏入,即求去。上嘉其忠,诏改秩与祠归。

  初,宪与刘勉之俱隐,后又与刘子翚、朱松交。松将没,属其子熹受学于宪与勉之、子翚。熹自谓从三君子游,而事籍溪先生为久。方宪之以馆职召也,适秦桧讳言之后,宪与王十朋、冯方、查籥、李浩相继论事,太学士为《五贤诗》以歌之。人始信宪之不苟出,而惜其在位仅半年,不究其底蕴云。绍兴三十二年,卒,年七十七。

  郭雍,字子和,其先洛阳人。父忠孝,官至太中大夫,师事程颐,著《易说》,号兼山先生,自有传。雍传其父学,通世务,隐居峡州,放浪长杨山谷间,号白云先生。

  乾道中,以峡守任清臣、湖北帅张孝祥荐于朝,旌召不起,赐号冲晦处士。孝宗稔知其贤,每对辅臣称道之,命所在州郡岁时致礼存问。后更封颐正先生,令部使者遣官就问雍所欲言,备录缴进。于是,雍年八十有三矣。

  淳熙初,学者裒集程颢、程颐、张载、游酢、杨时及忠孝、雍凡七家,为《大易粹言》行于世。其述雍之说曰:

  《易》贯通三才,包括万理。伏羲氏之画,得于天而明天。文王之画,得于人而明人。羲画为天,天,君道也,故五之在人为君。文重为地,地,臣道也,故二之在人为臣。以上下二卦别而言之如此。合六爻而言之,则三四皆人道也,故谓之中爻。

  《乾》,元亨利贞,初曰四德。后又曰乾元,始而亨者也。利牝马贞,利君子贞。是以四德为二义亦可矣。乾,阳物也。坤,阴物也。由《乾》一卦论之,则元与亨阳之类,利与贞阴之类也。是犹春夏秋冬虽为四时,由阴阳观之,则春夏为阳,秋冬为阴也。天之所谓元亨利贞者,如立天之道,阴与阳之类也。地之所谓元亨利贞者,如立地之道,柔与刚之类也。人之所谓元亨利贞者,如立人之道,仁与义之类也。

  又《坤》之六五,坤虽臣道,五实君位,虽以柔德,不害其为君;犹《乾》之九二,虽有君德,不害其为臣。故乾有两君,德无两君;坤有两臣,德无两臣。六五以柔居尊,下下之君也。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下也。下下本坤德也。黄,中色也,色之至美也;裳,下服也,是以至美之德而下人也。

  其发明精到如此。淳熙十四年。卒。

  刘愚,字必明,衢州龙游人。幼警敏力学。弱冠入太学,有声,受业者甚众。侍御史柴瑾、祭酒颜师鲁、博士林光朝深器重之。瑾每奏对称上意,则曰:“臣客刘愚为臣言。”师鲁尝奏愚行艺,上记曰:“此向者柴瑾所荐也。”上舍释褐,居第一。调江陵府教授,早晚为诸生讲说,同僚相率以听。愚益谦下,与叶适、项安世讲论不倦,每以隐居学道为乐。

  岁满,帅王蔺致书剡辟,固辞,贫不能归。外移安乡县令,邑逋赋万计,愚核实数,宽限期,民不见吏而赋自足。会岁歉,出常平米赈贷,邑佐持不可,愚曰:“有罪不以相累。”出缗钱数千万,召商籴他郡而收元直,米价顿平,犹积廪数千石以备饥旱。邑有范仲淹读书地,为绘像立祠,兴学,士竞知劝。

  诸司交荐,改秩,愚雅不乐仕进,遂致仕。丞相余端礼,乡人也,与愚有旧,且召堂审,愚竟舍去不顾。结庐城南,颓坦败壁,蓬蒿萧然。著书自适,《书》、《礼》、《语》、《孟》皆有解。年八十三而卒。故友与其门人私谥曰谦靖先生,后更谥曰靖君,乡郡祠之。

  妻徐氏在家时,其母将以嫁姑子之富者,徐泣曰:“为富人妻,不愿也。”遂归于愚,居破屋中,一事机杼。愚尝怀白金归,徐怒曰:“我以子为贤而若是,亟具归。”愚出书以示,束修得也,乃已。有梁鸿之风焉。

  子克、几、凡。克蚤以诗名,叶适尝称其可继陶、韦。

  魏掞之,字子实,建州建阳人,初字元履。自幼有大志。师胡宪,与朱熹游。两以乡举试礼部不第。尝客衢守章杰所。赵鼎以谪死,其子汾将丧过衢。杰雅憾鼎,又希秦桧意,遣尉翁蒙之领卒掩取鼎平时与故旧来往简牍。蒙之先遣人告汾焚之,逮至一无所得。杰怒,治蒙之,拘汾于兵家所,且以告桧。掞之以书责杰,长揖径归。筑室读书,榜以“艮斋”,自是人称曰艮斋先生。

  闽帅汪应辰、建守陈正同知其贤,荐于朝,时相尼之,不果召。乾道中,诏举遗逸,部刺史芮烨与帅、守共表其行谊,特诏召之,掞之力辞。时宰相陈俊卿,闽人也,雅知掞之,招之甚力。乃以布衣入见,极陈当时之务,大要劝上以修德业、正人心、养士气为恢复之本。上嘉纳之,赐同进士出身,守太学录。

  先是,学官养望自高,不与诸生接。掞之既就职,日进诸生教诲之,又增葺其舍,人人感励。将释菜,掞之请废王安石父子从祀,追爵程颢、程颐,列于祀典,不报。复言“太学之教宜以德行经术为先,其次则通习世务。今乃专以空言取人”,又不报。遂丐去。

  会福州副总管曾觌秩满还,在道,掞之累疏以谏,移疾杜门,遗书陈俊卿责其不能救止,语甚切。遂以迎亲请归,行数曰,罢为台州教授。方掞之之未行也,觌至国门外已久,伺掞之去,乃敢入。掞之在朝不能半岁,既归,喟然叹曰:“上恩深厚如此,而吾学不足以感悟圣意。”乃日居艮斋,条理旧闻,以求其所未至。

  其居家,谨丧祭,重礼法。从父有客于南者,千里迎养,死葬如礼,而字其孤。建俗生子多不举,为文以戒,全活者甚众。又白于官,请督不葬其亲者,富与期,贫与财,而无主后者掩之。每遇岁饥,为粥以食饥者。后依古社仓法,请官米以贷民,至冬取之以纳于仓。部使者素敬掞之,捐米千余斛假之,岁岁敛散如常,民赖以济。诸乡社仓自掞之始。

  与人交,嘉其善而救其失。后进以礼来者,苟有寸长,必汲汲推挽成就之。至或訾其近名,则蹙然曰:“使夫人而避此嫌,为善之路绝矣。”病革,母视之,不巾不见。戒其子“毋以僧巫俗礼浼我。”以书召朱熹至,委以后事而诀。卒,年五十八。

  后上思其直谅,将召用之,大臣言已死,乃赠直秘阁。熹平日趣向与掞之同。乾道中,熹亦被召,将行,闻掞之去国,乃止。

  青城山道人安世通者,本西人。其父有谋策,为武官,数以言干当路不用,遂自沈于酒而终。世通亦隐居青城山中不出。

  吴曦反,乃献书于成都帅杨辅曰:“世通在山中,忽闻关外之变,不觉大恸。世通虽方外人,而大人先生亦尝发以入道之门。窃以为公初得曦檄,即当还书,诵其家世,激以忠义,聚官属军民,素服号恸,因而散金发粟,鼓集忠义,闭剑门,檄夔、梓,兴仗义之师,以顺讨逆,谁不愿从?而士大夫皆酒缸饭囊,不明大义,尚云少屈以保生灵,何其不知轻重如此!夫君乃父也,民乃子也,岂有弃父而救子之理?此非曦一人之叛,乃举蜀士大夫之叛也。闻古有叛民无叛官,今曦叛而士大夫皆缩手以听命,是驱民而为叛也。且曦虽叛逆,犹有所忌,未敢建正朔、杀士大夫,尚以虚文见招,亦以公之与否卜民之从违也。今悠悠不决,徒为妇人女子之悲,所谓停囚长智,吾恐朝廷之失望也。凡举大事者,成败死生皆当付之度外。区区行年五十二矣,古人言:‘可以生而生,福也;可以死而死,亦福也。’决不忍汗面戴天,同为叛民也。”

  辅有重名,蜀中士大夫多劝以举义者,而世通之言尤切至。辅不能决,遂东如江陵,请吴猎举兵以讨曦。未几,曦败,猎使蜀,荐士以世通为首云。

  ◎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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