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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第二次鸦片战争前对外大事 - 太平天国史

历史今天:1945年4月28日 新四军阜宁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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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第二次鸦片战争前对外大事

  太平天国对外发生关系,始自壬子二年十二月驻军武昌时,即派有使者到广州,与欧洲国家的代表联系,使他们知道革命军的进展〔一〕。这是太平天国外交的开始。

  癸好三年正月初,大军下江南,直指南京,革命势力即将与外国侵略势力接触,是跟在广西山区的时候不同了。而这时候,清朝统治者与外国侵略者彼此还有很大的矛盾,清政府在广州公开排外,在上海却认为外国海军的支援是事所当然〔二〕;侵略者却打算趁清政府的困难,乘机勒索,于是革命、反革命与侵略者之间使展开钩心斗角的活动。

  首先是清朝统治者方面,钦差大臣向荣跟追太平军到江西九江的时候,就迅速命令苏松太道吴健彰在上海租借洋船,亲督催趱,前赴江南助剿〔三〕。吴健彰是从前的行商〔四〕,以「于夷情最为熟悉」〔五〕著称,正是靠拉拢外国侵略者起家。他奉到命令后,就在口头上及函件上,有时用他个人名义,有时用省当局名义,频频地向上海英、法、美领事请求派遣兵舰救援南京〔一〕。他从美国一家大商行旗昌洋行租来一艘叫做赛因斯号(Science)的商舰,伪称为外国兵舰,开往南京〔二〕。又买了几艘外国船,置备武装,在澳门雇了一批外国人,将派往南京助战〔三〕。于是清朝统治者就大肆宣传:公开的布告,奸细的广播,用尽方法,使太平天国相信外国侵略者已经帮助他们,企图利用侵略者船坚炮利的虚声向太平天国进行恫吓〔四〕。到太平军攻克南京后,吴健彰又假造一张说是贴在苏州城墙上的太平天国的布告,说不日兵临松江、上海,指斥外国人为:「丑夷亦非人类」,要把他们归于「概行诛戮,鸡犬不留」之列,企图刺激起外国人对太平天国的恶感,以达到援助的目的〔五〕。

  太平天国在向南京进军的途中即接到清朝统治者勾结外国侵略者的情报。它并不曾为侵略者的虚声所吓倒,但面临着这一个当前的形势,却十分迅速地采取正确的对策,在攻克南京内城第二天——二月十六日,东王杨秀清就在南京城外派了一员专使叶师帅秘密通过敌人重重封锁,赶着远赴敌管区的广州十三行去与欧洲国家的代表接洽。叶师帅于四月初六日到广州,初送公函于十三行,不收。又送去靖海门医馆,亦不收。又到广东礼拜堂,大门不开。他赶上广西梧州设法。五月初九日又到广州,闻礼拜堂查访这封公函,遂送去礼拜堂。外国人对这封公函感到怀疑。叶师帅写了一篇由南京至广州送信纪事举出天父下凡诗句及金田起义前散布的童谶为证〔一〕。这是太平天国外交上一大事,说明了开始就定下力使外国侵略者不助清朝的决策。

  在外国侵略者方面,以英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本来就打算利用中国内战的机会加紧侵略中国。现在苏松太道吴健彰奉命向他求援了,阿礼国认为良机已到,就向在香港的文翰建议,把「当前的时机看做一个机会,以无限制进出最僻远的禁区为条件,把皇帝从迫在眉睫的瓦解情势中援救出来,从而大大地扩张自己活动领域」〔一〕。到了得到江苏巡抚杨文定请援的照会后,他发出一封紧急公文,再向文翰申论英国应该立刻采取行动,建议「大不列颠一国,或是在中国海拥有舰队的三个外强联合起来,去制止这个毁灭性的战争,趁皇帝还据有能够缔结条约的地位时,向他取得这种干涉的报酬」。他企图乘机勒索的主要内容是「无限制进入内地和沿海一切口岸,在北京建立直接外交关系,以及鸦片的合法化」。他坚决相信这些权益,「满可以在今后两个月以内,用正式条约获致之」〔二〕。文翰得到阿礼国的紧急公文,一面向英国外务大臣报告,如果清政府要求英国兵船帮助守卫南京,而英国能从而取得商业上的利益,清政府的建议是可以考虑的〔一〕。同时着手调配武力前来上海,他命令原已受命开往新嘉坡的兵舰哈尔米士号(Hermes)作为他的座舰,调原泊厦门的另一艘兵舰撒拉曼特号(Sylamander)开往上海,更令原泊宁波的兵舰拉特雷号(Rattler)留在原地待命,不要南开,准备实行阿礼国的「到扬子江的运河口去,宣布他们准备为北京皇帝掩护某些可以进出兵舰的重要地点」,并且「以三个签约外强的名义占领镇江府」的侵略计划。〔二〕

  在太平天国攻克南京内城后一天(天历二月十六日,阳历三月二十一日),文翰乘兵舰到上海。第二天,他就命令阿礼国答覆吴健彰说,英国全权大臣已到上海,「高级当局之间的接洽比较方便了,如果两江总督阁下要求援助,或就当前局势与全权大臣有所洽商,应由总督正式行文致公使本人,而不要由次级官员转达」;他并且声明,「一经收到来文,对其中内容当即予以最善意的考虑,并及早答覆」〔三〕。这就是明白的说只要那个带有钦差大臣头衔有权可与他谈判条件的两江总督向他求援,他是乐意即行援助的。

  但是,再过三天,太平天国攻克南京的消息传到了上海。与此俱来的是清朝的败北,与太平天国百战百胜的种种情报。这就给外国侵略者以地震般的打击。于是上海英领事馆翻译密迪乐赶着根据这些情报作出他的书面报告,他的结论说:清朝在南中国的统治权已一去不复返了。他认为外国的干涉只会无限期地延长战争与增加混乱〔一〕。事实很清楚,新的情势向他们提出新的问题:清朝政权还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他们对清政府的帮助能不能阻止太平天国的胜利?当这些问题不能作出肯定的答覆以前,他们唯一的政策是多等一些时候。因为他们如果现在帮助了清政府,而最后却是太平天国成功了,他们在中国的地位就极其狼狈了。因此,文翰在收到密迪乐报告书后态度起了一个大转变,赶忙于二月二十三日(阳历三月二十八日)要求英国政府采取「不干涉」政策〔二〕。四月二十六日(阳历五月三十一日)英国外务大臣克拉兰登(Clarendon)批准了这一建议〔一〕。这样,由于太平天国革命的胜利发展形势,英国的侵略手段被迫从准备公开与太平天国为敌,转变为另一种形式——暂时等待和观望。

  文翰到上海后,就指示上海英领事阿礼国于三月初四日(阳历四月八日)召开了一次上海全体英侨会议,讨论正式组织防御武力问题。在会上决定成立「上海义勇队」,由英国军官任队长。第二天阿礼国召集英商代表开会,成立协防委员会,帮助英海军加强租界内军事设备。四天后,阿礼国又邀集法、美领事、海军军官及各国重要商人开会,扩大协防委员会的组织。阿礼国强调各国合作的重要性,宣称不准太平军进入租界一步。法、美领事都支持阿礼国,美国副领事金能亨(E·Cunningham)担任了这个组织的委员。于是在上海租界成立武装,积极构筑工事,把这部分中国领土置于他们的直接控制之下。〔二〕文翰把这些工作大体安排妥当以后,决定到天京去探访。

  文翰探访天京的主要目的在刺探太平天国对外态度。他在行前给英国外交部报告说:「此行目的是向各方面说明,目前英国是守中立的,藉此可对举事者揭破上海道台所捏造的无稽谣言,此举也许会发生效果,诱使举事者的领袖们宣布他们对待外国人的意向」〔一〕。三月十八日(阳历四月二十二日),文翰乘哈尔米士舰前往天京。二十二日(阳历四月二十六日),到镇江,进入太平天国防线,炮台即对英舰开炮,文翰派人送函上岸,述明系有事相商而来,并非帮助清朝打仗。第二天,英舰到天京,炮台也对英舰开炮,文翰立即以书面送达江岸,通知来意,炮台始停火。

  在炮台停火之后,文翰派密迪乐入城谒见太平天国政府。密迪乐见了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他首先说明英国公使前来的目的,在于申明英国政府的中立态度,接着询问太平天国对英国的意向及将来进兵上海时的政策如何,并商谈接见英使的仪式。韦昌辉对英国表示中立不助清朝的声明,以充满信心的冷静态度表示说:「你们如帮助满清,真是大错,但即使帮助它,也是没有用的」。但对所问太平天国对英国人的态度一点,却欣然回答说:「我们今后不特彼此相安无事,而且还可以成为亲密的朋友」〔二〕。

  二十四日(阳历四月二十八日),太平天国谕英使文翰说天王为万国真主,凡来朝见,都须遵守礼制。着文翰先行奏明,己为何人,所操何业,来自何处,始准朝见〔一〕。文翰因谕中有天王「为天下万国之真主」等语,把来谕退回,并将南京条约中文本一份交来使带回,以表示英国从清政府取得的条约权利。二十五日(阳历四月二十九日),检点赖汉英到英舰,对昨天谕文的语气表示歉意,约定文翰在第二天上岸竭见东王杨秀清〔二〕。

  二十六日(阳历四月三十日)上午,赖汉英照约定时间来迎。文翰深恐在会见时礼仪上发生困难,遂托词天气不佳,不能履约,改用书面照会太平天国〔三〕,说:

  溯我英国与中国通商,在广州已二百馀载。前十数年又新立和约并通商章程,议定广州、福建(州)、厦门、宁波、上海五口凡英国商民均可建造房屋,携眷居住,照令叙话记实一,与北王翼王叙话录。例纳税贸易,不得稍有妨碍;各处俱设本国领事专管本国商民事件。又有本大臣奉我国君主旨驻扎香港,统辖五口英国商民事务,凡与中国官员交涉事宜,俱归本大臣经理,迄今十数载,并无变异。近来闻得中国人与满州人兴动干戈,又闻贵王已得守金陵,传播不一。有满洲官晓谕云,借西洋国火轮船十数双,由长江直上,与贵王军兵打仗等情,此皆满洲官之假语谎言。查我英国往各国贸易居住,凡各该处有兵戈,向例均不干预。今在中国为有借用火轮船相帮之理?至于满洲官雇广艇,置买西洋船只,本大臣并不闻问。所有英国商民船只均不准其雇用。其买卖英国人商船者,与买洋布及各贷无异,难以禁止。如他国买卖船只,本大臣更难阻当(挡)。但买去之船,俱不许用我国之旗号。设有我国人民仍旧在船为满洲官使用者,实属不该,本国决不护庇。总之贵王与满洲相敌,我英国情愿两不干预。独是英国在上海建造许多房屋居住,并礼拜堂及堆贷机房,黄浦江内是有英船多只来往停泊。刻下贵王已抵金陵,与上海近在咫尺,闻得贵王军兵欲到苏、松一带后,至上海时,贵王之存心立意,欲与英国如何办理之处,先原闻知〔一〕。

  这一个照会清楚地表明了文翰以中立做幌子来要求太平天国承认南京条约,承认英国已经取得的特权。

  二十七日(阳历五月一日),英舰沿江西上,前行约十二英里,当晚回到天京。二十八日(阳历五月二日)晨,太平天国以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名义答覆文翰照会的黄绸诰谕送到英舰〔二〕。其略道:

  我天父上主皇上帝六日造成天地、山海、人物、天兄耶稣代世人赎罪,天下本一家,四海皆兄弟。不料我天国为满洲夺取,遍地立土木偶像,敬拜邪神,大失真道。耶苏初显圣外国,传下圣书,英国信之;近又显圣天国,遣使迎我主升天,封为天王,令将三十三天邪神驱入地狱。自戊申年三月天父降凡,九月天兄降凡,助我天王成万国真主以来,六年于兹矣。尔远人愿为藩属,天王欢乐,天父、天兄亦欢乐,既忠心归顺,是以降旨尔头人及众弟兄,可随意来天京,或效力,或通商,出入城门,均不禁阻,以顺天意。另给圣书数种,欲求真道,可诵习之〔一〕。

  文翰接了诰谕,见太平天国以藩属待英人,他立刻凶狠地答覆了下面的一封使用恫吓手段的照会,说:

  来文已收到,其中有为吾所不能明白者,尤其是暗指英人隶属于贵君主一层。因来文所言如此,我不得不申言:敝国与中国政府曾签订条约,有在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五口岸经商之权利。如贵军或其他人等在任何形式之下对于英侨生命财产有所侵害,英国亦必采取与十年前抵拒各种侵之同样手段,施以抵拒;彼时曾将镇江、南京及其附近各城占据,并签订和约。和约内容前日已送上抄本一份,京已得知矣〔一〕。

  文翰发出照会,英舰即离天京回上海。在回经镇江时,他派密迪乐上岸谒见镇江守将殿左一指挥罗大纲。罗大纲对密迪乐提出鸦片问题,严正地指出英人不应再卖鸦片〔二〕。

  文翰回到上海后,命教士麦都思研究从天京带回的太平天国书籍,并综合各人观察所得,向英国政府报告说:

  如果举事者成功,至少传教士的活动可望获得完全的容忍。这些人看到外国人一般地都和他们遵奉同样的教义,因而当他们得势时,可能对外国人怀抱友善态度。他们无疑会允许通商的;不过从他们的出版品以及他们的行为上看,我们可以推断他们将严禁鸦片——不像现在这样的有名无实,而是真正的禁止。……目前唯一可行的政策,是保持不卷入这一斗争中,力避与双方发生正式的联系,但外国人必须准备好足够的武力,来击败举事者们可能施与他们的任何攻击〔二〕。

  这就是文翰探访太平天国实况之后得出的结论。这一个结论,反映了太平天国的对外政策,也反映了英国侵略者对太平天国的畏惧,而尤其是说明了英国所谓的「中立」,只是为了要观望一下,好看清楚究竟用什么方法利用这一复杂的局势为自己取得更多的权益。所以文翰露骨地说,「多等一些时候,如果不是唯一的政策,也是最聪明的政策」〔二〕。这就是当时英、法、美对太平天国革命暂时保持「中立」,观察形势发展的所谓「等着瞧」政策(a“Wait and See”Policy)〔三〕。

  文翰那封具有恫吓性的照会,在革命政府面前依然胆敢露出张牙舞爪的凶相,这就使太平天国对外国侵略者愈加警惕。在英舰去后,东王杨秀清下令在长江各处口岸派兵设防,在太平郡、芜湖、东梁山作重点防守,以防备外国侵略者进犯长江〔四〕。

  在英国公使文翰到天京后七个月,法国公使布尔布隆也于太平天国癸好三年十月廿六日(一八五三年十一月二十日)偕同使馆秘书顾随(C.de Courcy)及随从人员并耶稣会士南格禄神父(P.Gotleiand)、葛必达神父(P.Clavelin)等乘贾西义(Cassini)军舰从上海西上探方天京。

  十一月初二日(阳历十二月六日)早晨,贾西义舰抵天京。一座位于城外沙洲(与城坦隔护城河)的炮台开炮示警,命令在远处停泊。军舰抛锚后,炮台立即派一军官乘小艇来询问。法舰说明来意,提出明天双方会晤的请求。太平天国允许,于傍晚把答覆送到舰上。

  第二天早晨,法使馆秘书顾随偕翻译官马凯士(M.Marques)、葛必达神父及其问答式传道师,并舰上军官两员登岸进城。夏官正丞相黄玉昆、夏官副丞相赖汉英接见顾随。顾随陈述贾西义舰来访的动机,是法国皇帝对中国天主教表示关心。葛必达神父说明法国人不是以敌人的姿态,而是作为朋友前来的。顾随接着陈述法国公使就在贾西义舰上,他替布尔布隆提出与顶天侯秦日纲〔四〕,甚至天王会晤的请求。黄玉昆、赖汉英答应由顶天侯接见法国公使。

  那时,因天气不佳,法国公使请求会晤推迟于十一月初六日(阳历十二月十日)举行。这天早上九时,布尔布隆率领多人登岸。太平天国已派人等候,带引先到前日顾随所曾到的官衙,然后前往顶天侯官邸。会见的礼仪发生问题。布尔布隆以他被指定的座位为不合体统,不肯坐下。顶天侯立即建议到隔壁的客庭去,在那里家爱可以不拘礼节地会谈,把困解解决。

  会谈逾一小时,当时参加会谈的葛必达神父记道:「我总觉得布尔布隆先生在他所有的举动中抱着双重的目的:首先尽可能多地搜集有关在中国进行的大变革,特别是有关宗教和天主教权益的确切情报;其次,让人们对法国抱着一种公正的,并且与它的重要性和尊严性相协调的观念」。布尔布隆早已知道不可能明言这一个自己之所以前来天京的真正动机,他把预先写好的一张便条交给顶天侯,便条上概括地说明他想使太平天国知道他这次出使的目的。

  顶天侯以彬彬有礼的礼貌接待法国公使,并留他在天京过夜,以便接着举行宗教会义。布尔布隆说明他是偕同两位天主教神父一起来的,举行一次宗教会议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因此希望约定翌日会谈。顶天侯答应这一提议,但是坚持当夜开始谈判。于是葛必达神父及其问答式传道师留了下来。这一点议定后,法国公使站起来向顶天侯告辞

  太平天国对法国公使来访的真正目的感到莫解。在葛必达神父留在天京两天两夜里,大臣们和王侯们之间往往来来,查问和探听这种举动到底是什么意图。对布尔布隆所递的便条,认为在形式上感到屈辱:便条上没有签署。他们所要发出的咸丰,法国公使竟然把他称作皇帝,而对他们的元首天王的称呼,却使用不那么意义重大的字眼,使他们愤怒。他们奇怪法国能有会什么权利来保护天王统治下的天主教徒。甚至对葛必达神父进行威吓,他们误以为他就是那张便条的执笔者。

  夏官正丞相黄玉昆把葛必达神父和其问答式传道师叫来,历数法国公使对太平天国和他们的革命事业的全部错误,其中他们所不能容忍的,就是对方曾在他们面前提到法国和清皇朝之问所缔结的条约,尤其是称咸丰为皇帝;这一称号多么尊敬,他们只用来称呼上帝,从来不敢把它给与他们的最高元首。接着黄玉昆又以怒盛的口气说:「既然妖头咸丰如此可敬,受到你们如此尊重,那么你们是他的朋友,我们是叛乱者啦。所以你们是我们的敌人啦;为了帮助你们的朋友,你们前来侦察我们的情况,探听我们阵地的虚实啦」!黄玉昆转过身来继续说:「在这上面,砍掉你们的头,或者至少把你们沦为奴隶,不是罪有应得的吗」?葛必达神父辩解说由于法国公使的举动所引起的种种看法,请跟公使直接请,他本人只是一名做宗教工作的神父而已,有权拒绝承担一切责任。第二天早晨,夏官正丞相黄玉昆又把葛必达神父等带来。他指责法国人对太平天国的一切无礼和侮辱行为,指责时声色俱厉,怒气冲天,侍从听了也发抖。随即读问了葛必达神父几句,就命令把他们软禁起来,到十一月初八日(阳历十二月十二日)下午才把他们释放回舰。

  十一月初九日(阳历十二月十三日),北王韦昌辉给法国公使布尔布隆发出一封诫谕,命令他前来会谈。布尔布隆拒绝会谈,以不逊的语气回覆,并仿照中国公文「仰各遵照」的套语,在结尾处用「仰即知照」四字以示报复。北王接到覆文后,立即勒令法国公使离境。第二天早上九时,法国军舰离天京,十一月十四日(阳历十二月十八日)回到上海。

  在法舰抵达天京的第二天,驻军在天京东门外孝陵卫的清朝钦差大臣向荣派了一名特使上贾西义军舰向法国公使致敬。军舰司令卜拉(de pIas)拒绝接见清朝官员的方访问,也不收受他们的礼物,表示只要不受侵犯,法国保持中立。

  法国公使布尔布隆这次探访天京,亲眼看见天京俨然一大军营,壁垒坚整,纪律严明,社会安恬,秩序井井,显然表现出强大的统治力,使他惊异。卜拉司令论天京之行说:「在政治方面,尽管没有取得人们所期待的成就,至少促使人们更加正确地评价那从广西到北京,威协着中国皇帝的叛乱运动的趋向」。这就是说,他们探悉了太平天国革命的目的与动向〔一〕。布尔布隆面对着这种形势,因此,他建议他的政府「保守中立」〔二〕,也采取了等着瞧的政策。

  在布尔布隆到天京后五个月,甲寅四年四月十六日(一八五四年五月二十二日),美国公使麦莲也乘苏士贵限拿舰(Susquehanna)来探访天京。十八日(阳历五月二十四日),至镇江,炮台发炮命令停轮。麦莲派人上岸,谒见镇江守将殿左五检点吴如孝,陈述为通好而来,请求转达,并派人引导上天京。吴如孝命暂泊江迷滨,侯旨定夺。二十一日(阳历五月二十七日)晨,美舰开往天京,下午到达,由舰长布嘉南(Buchanan)照会,有美使来通好。二十四日(阳历五月三十日),太平天国以地官又正丞相、地官又副丞相名义札谕布嘉南,称「天王为天下万国太平真主,则天下万国皆当敬天从主,知所依靠」,「尔等果能敬天识主,我天朝视天下为一家,合万国为一体,自必念尔等之悃忱,准尔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方得为天国之臣民,永沐天翰之恩泽」〔一〕。布嘉南接到札谕,认为叫他「诧异」,「尽非友谊之意」,愤然覆了一封照会,声明暂止照会,「现只因奉本国钦差大臣着令达知,以后遇有必要与贵国天京大宪知会之事,有如讲论,按照中华与本国所定立条约内所载,凡属我国商民在中华所应得之利益公义等事款,本国钦差大臣自必早日以礼以尊敬事照会,并望所与互相照会之员,亦依样以恭敬礼仪相答〔二〕。在这一封照会中,明白地要求太平天国承认美国从清政府所取得的特权。二十五日(阳历五月三十一日),美舰上驶往芜湖,二十七日(阳历六月二日),折回天京,东王杨秀清颁给麦莲诰谕送上美舰。东王在诰谕中严正地答覆麦莲照会,说明太平天国的通商政策,不但许美国通商,至万国亦许往来通商,但通商者务要凛遵天令。凡欲来天国通商者,准到镇江焦山下听守镇江大员办理〔三〕。东王这一道诰谕,断然拒绝了麦莲的要求,宣布了太平天国执行捍卫中国主权的外交政策。麦莲等访问天京的结果,清清楚楚地看出一旦太平天国在全国掌握政权以后,决不可能承认清政府与列强已经缔结的各项不平等条约。因此,他们回到上海后,就大声叫嚣太平天国的「傲慢」,用一个作为随员的名义出面,凶狠地在北华捷报上向资本主义列强提出他们的主张,说:「这些统治天下的自尊自大是与欲与同外国通商的宗旨不符的。这是无知和骄傲的结果。其为订立条约之障碍可以断言,是故各条约国应速行纠正这一点」。又说:「苏士贵限拿号之来,令我们得知许多事实,藉以证明太平军已安全统治全国之大部——其领土之广,足以保证终极的成功。他们已占有长江,远至鄱阳湖,或至上游更远之地。照现在形势看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碍他们的胜利,有之,惟内江而已,但在目前尚未现此病徵,是故,这形势对于各条约国成为重要问题——将趁此时对此新兴的势力取得相当的了解吗?抑等到他们占领全国呢」〔一〕?美国侵略者居然凶狂地提议要联合英、法各国起来趁着太平天国还未统一中国的时候,动用武力,「速行纠正」,使承认他们从清政府所攫得的权益。但是,当时太平天国方在兴盛时期,外国侵略者究竟还不敢动手。麦莲给美国国务卿麻西(W.L.Marcy)报告说:「直到现在仍然被认为是正确的政策是:一个严格的和不偏不倚的中立必须保持,直到战斗的双方之一取得了一个优势」〔一〕。他也跟英、法两国之后,向政府建议采取等着瞧的政策。

  这一年五月,英国新在驻华全权代表约翰·包令到上海,知美使麦莲访问天京事,也于初十日(阳历六月十五日),派麦华陀和利韦士·包令带领两艘兵舰拉特雷号与斯底克士号(Styx)前来天京探访。麦华陀等请求与太平天国领袖会谈,被拒绝不见。他们以拉特雷舰长麦勒西名义致函东王,请求买煤,也不获允许。当他们试图把拉特雷舰靠近一个有一千吨煤的地方要抢劫的时候,看到炮台上的大炮正对着他们。十九日(阳历六月二十四日),麦勒西致函下关守卫官员,请求太平天国对他们所提出的问题给予确定的答覆〔一〕麦勒西等提出三十一条问题,从军事、政治、宗教、经济、文化等方面刺探太平天国的实况与动向,甚至对太平天国徵收关税、粮饷也提出质问,英国侵略者心怀颠覆太平天国政权的意图,至为明显〔二〕。二十三日(阳历六月二十八日),东王答覆他们所提出的三十一条问题,并向他们反质问五十条问题〔三〕。这是一篇十分重要的太平天国文件。在覆三十一条问题里,其中第一条和第十八条都是对通商政策的说明,道:

  一、覆平定时不惟英国通商,万国皆通商,天下之内兄弟也。立埠之事,侯后方定。害人之物为禁。

  一、覆前月花旗国炎(火)轮船来京者经诰谕他,不但许伊国通商,至万国亦许往来通商。但通商者务要凛遵天令。凡欲来天国通商者,准到镇江焦山下,听守镇江大员办理。

  从这两条覆文中,明确地说明太平天国三项重要的通商政策一、天下之内都是兄弟,故欢迎万国通商;但外国来华通商的务要凛遵太平天国法令,准到镇江焦山下通商,听守镇江大员办理;二、立埠之事,就是指订立通商条约的事,待到革命成功后再定,也就是表示所有以前清朝与外国订立的条约都不承认;三、害人之物为禁,首先是指鸦片,并包括其他一切有害毒物。

  太平天国在上月诰谕美使麦莲之后,又一次向外国宣布通商政策。

  太平天国向麦勒西等反质问五十条,全部都是用天父、天兄的宗教说法和一些基督教义指斥外国侵略者到中国来的横行,尤其是最后三条更为声色俱厉地责问道:

  一、问尔各国拜上帝、拜耶稣咁〔一〕久,是真心帮上帝、帮耶稣诛灭妖魔欤?远是帮妖魔叛逆上帝、叛逆耶稣也?

  一、问尔各国拜上帝、拜耶稣咁久,今一齐知得上帝、耶稣现在天国作主,天上重重天,一概兵权都齐会在天国。天下万国众臣民蒙上帝化心,晓得齐会天国朝上主皇上帝,朝救世圣主,朝万国真主便是上帝兵权;有一国不到天国朝上主皇上帝,朝求世圣主,朝万国真主便是妖魔。尔等知否?

  一、问尔各国拜上帝、拜耶稣咁久,现今上帝同耶稣降凡作主,诛灭妖魔几年,因何不见尔等各国具些圣物进贡上帝,进贡耶稣,进贡万国真主。还敢大胆强瞒无礼,诡向天国讨取煤炭。尔等各国自想叛逆上帝为何如?叛逆耶稣为何如?叛逆上帝真命万国真主为何如?请问合得天情否?尔亦当自思也。

  天王宣称奉上帝及耶稣之命命下凡作主,而外国资本主义侵略者也以信奉基督教做招牌,所以太平天国就质问他们:「是真心帮上帝、帮耶稣诛灭妖魔(指清朝统治者)欤?还是帮妖魔叛逆上帝、叛逆耶稣也」?这就严重地给当时口口声声表示「中立」,而对太平天国却心怀敌视的外国侵略者以当头一棒。麦华陀等回到上海,说他们证实了美使麦莲关于太平天国「傲慢」的报告。同样,他们在天京因企图抢劫煤块而受到太平天国大炮对准的羞辱行为也遮掩不住〔一〕。不过,尽管外国侵略者对太平天国心怀愤恨,可是,约翰·包令回香港后却还不能不宣布所谓「中立法案」,禁止英人不得参与中国内战的任何方面,否则分别监禁罚金〔一〕。因然,这仍然是等着瞧的政策,英国侵略者在颁布这一法案的时候,就明白地说是「时犹有待」,目前惟有「神手观变」〔二〕。但是,也反映了当时英国侵略者想要咆哮起来还是有所顾虑的实情。

  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前,太平天国革命正处在全盛时期,外国侵略者虽然早已知道太平天国是一个比他们「一向所想像的还要可怕的团体」〔三〕,是他们要想在中国订立不平等条约攫取特权的「障碍」,但是,他们还要等着瞧,还不得不伪装中立。太平天国对外国侵略者的野心是很清楚的,由于北伐、西征正在激烈地进行,对外政策最重要的一着就是使外国侵略者不助清朝,不与己为敌,因此,一面布置江防,对外国侵略者提高,加紧戒备,另一面却宣布友好往来、准许万国通商的政策,以暂时笼络外国侵略者。这就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前太平天国与外国侵略者之间双方斗争的总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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