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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 东周列国志

历史今天:1988年11月15日 巴勒斯坦独立宣言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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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第 十 回 楚熊通僭号称王 郑祭足被胁立庶

话说陈桓公之庶子名跃,系蔡姬所出,蔡侯封人之甥也。
因陈、蔡之兵,一同伐郑,陈国是大夫伯爰诸为将,蔡国是
蔡侯之弟蔡季为将。蔡季向伯爰诸私问陈事。伯爰诸曰:“新
君佗虽然篡立,然人心不服,又性好田猎,每每微服从禽于
郊外,不恤国政。将来国中必然有变。”蔡季曰:“何不讨其
罪而戮之?”伯爰诸曰:“心非不欲,恨力不逮耳!”及周王兵
败,三国之师各回本国。蔡季将伯爰诸所言,奏闻蔡侯。蔡
侯曰:“太子免既死,次当吾甥即位。佗乃篡弑之贼,岂容久
窃富贵耶?”蔡季奏曰:“佗好猎,俟其出,可袭而弑也。”蔡
侯以为然。乃密遣蔡季率兵车百乘,待于界口,只等逆佗出
猎,便往袭之。蔡季遣谍打探,回报:“陈君三日前出猎,见
屯界口。”蔡季曰:“吾计成矣。”乃将车马分为十队,都扮作
猎人模样,一路打围前去。正遇陈君队中射倒一鹿,蔡季驰
车夺之。陈君怒,轻身来擒蔡季。季回车便走,陈君招引车
徒赶来。只听得金锣一声响亮,十队猎人,一齐上前,将陈
君拿住。蔡季大叫道:“吾非别人,乃蔡侯亲弟蔡季是也。因
汝国逆佗弑君,奉吾兄之命,来此讨贼。止诛一人,余俱不
问。”众人俱拜伏于地,蔡季一一抚慰。言:“故君之子跃,是
我蔡侯外甥,今扶立为君,何如?”众人齐声答曰:“如此甚
合公心,某等情愿前导。”蔡季将逆佗即时枭首,悬头于车上,
长驱入陈。在先跟随陈君出猎的一班人众,为之开路,表明
蔡人讨贼立君之意。于是市井不惊,百姓欢呼载道。蔡季至
陈,命以逆佗之首,祭于陈桓公之庙,拥立公子跃为君,是为
厉公。此周桓王十四年之事也。公子佗篡位,才一年零六个
月,为此须臾富贵,甘受万载恶名,岂不愚哉!有诗为证:
弑君指望千年贵,淫猎谁知一旦诛!
若是凶人无显戮,乱臣贼子定纷如。
陈自公子跃即位,与蔡甚睦,数年无事。这段话缴 ①
过不提。
且说南方之国曰楚,芈姓,子爵。出自颛顼帝孙重黎,为
高辛氏火正之官,能光融天下,命曰祝融。重黎死,其弟吴
回嗣为祝融。生子陆终,娶鬼方国君之女,得孕怀十一年。开
左胁,生下三子;又开右胁,复生下三子。长曰樊,己姓,封
于卫墟,为夏伯,汤伐桀灭之。次曰参胡,董姓,封于韩墟,
周时为胡国,后灭于楚。三曰彭祖,彭姓,封于韩墟,为商
伯,商末始亡。四曰会人,S焣姓,封于郑墟。五曰安,曹姓,
封于邾墟。六曰季连。芈姓,乃季连之苗裔。有名鬻熊者, 博
学有道,周文王、武王俱师之。后世以熊为氏。成王时,举
文武勤劳之后,得鬻熊之曾孙熊绎,封于荆蛮,胙以子男之
田,都于丹阳。五传到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僭号称王。周
厉王暴虐,熊渠畏其侵伐,去王号不敢称。又八传至于熊仪,
是为若敖。又再传至熊峋,是为?冒。?冒卒,其弟熊通,弑
?冒之子而自立。熊通强暴好战,有僭号称王之志;见诸侯
戴周,朝聃不绝,以此犹怀观望。
及周桓王兵败于郑,熊通益无忌惮,僭谋遂决。令尹斗
伯比进曰:“楚去王号已久,今欲复称,恐骇观听。必先以威
力制服诸侯方可。”熊通曰:“其道如何?”伯比对曰:“汉东
之国,惟随为大。君姑以兵临随,而遣使求成焉。随服,则
汉淮诸国,无不顺矣。”熊通从之,乃亲率大军,屯于瑕。遣
大夫薳章,求成于随。随有一贤臣,名曰季梁,又有一谀臣,
名曰少师。随侯喜谀而疏资,所以少师有宠。及楚使至随,随
侯召二臣问之。季梁奏曰:“楚强随弱,今来求志,其心不可
测也。姑外为应承,而内修备御,方保无虞。”少师曰:“臣
请奉成约,往探楚军。”随侯乃使少师至瑕,与楚结盟。斗伯
比闻少师将至,奏熊通曰:“臣闻少师乃浅近之徒,以谀得宠。
今奉使来此探吾虚实,宜藏其壮锐,以老弱示之。彼将轻我,
其气必骄。骄必急,然后我可以得志。”大夫熊率比曰:“季
梁在彼,何益于事?”伯比曰:“非为今日,吾以图其后也。”
熊通从其计。少师入楚营,左右瞻视,见戈甲朽敝,人或老
或弱,不堪战斗,遂有矜高之色。谓熊通曰: “吾两国各守疆
宇,不识上国之求成何意?”熊通谬应曰:“敝邑连年荒歉,百
姓疲羸。诚恐小国合党为梗

,故欲与上国约为兄弟,为唇齿
之援耳。”少师对曰:“汉东小国,皆敝邑号令所及,君不必
虑也。”熊通遂与少师结盟。少师行后,熊通传令班师。
少师还见随侯,述楚军羸弱之状:“幸而得盟,即刻班师,
其惧我甚矣!愿假臣偏师追袭之,纵不能悉俘以归,亦可掠
取其半,使楚今后不敢正眼视随。”随侯以为然,方欲起师,
季梁闻之,趋入谏曰:“不可!不可!楚自若敖?冒以来,世
修其政,冯陵江汉,积有岁年。熊通弑侄而自立,凶暴更甚。
无故请成,包藏祸心。今以老弱示我,盖诱我耳。若追之,必
堕其计。”随侯卜之,不吉,遂不追楚师。熊通闻季梁谏止追
兵,复召斗伯比问计。伯比献策曰:“请合诸侯于沈鹿。若随
人来会,服从必矣。如其不至。则以叛盟伐之。”熊通遂遣使
遍告汉东诸国,以孟夏之朔,于沈鹿取齐。
至期,巴、庸、濮、邓、?、绞、罗、郧、贰、轸、申、
江诸国毕集,惟黄、随二国不至。楚子使薳章责黄。黄子遣
使告罪。又使屈瑕责随,随侯不服。熊通乃率师伐随,军于
汉、淮二水之间。随侯集群臣问拒楚之策。季梁进曰:“楚初
合诸侯,以兵临我,其锋方锐,未可轻敌。不如卑辞以请成。
楚苟听我,复修旧好足矣。其或不听,曲在于楚。楚欺我之
辞卑,士有怠心。我见楚之拒请,士有怒气。我怒彼怠,庶
可一战,以图侥幸乎!”少师从旁攘臂 ①
言曰:“尔何怯之甚
出!楚人远来,乃自送死耳!若不速战,恐楚人复如前番遁
逃,岂不可惜。”随侯惑其言,乃以少师为戎右,以季梁为御,
亲自出师御楚,布阵于青林山之下。季梁升车以望楚师,谓
随侯曰:“楚兵分左右二军,楚俗以左为上,其君必在左;君
之所在,精兵聚焉。请专攻其右军,若右败,则左亦丧气矣。”
少师曰:“避楚君而不攻,宁不贻笑于楚人乎?”随侯从其言,
先攻楚左军。楚开阵以纳随师。随侯杀入阵中,楚四而伏兵
皆起,人人勇猛,个个精强。少师与楚将斗丹交锋,不十合,
被斗丹斩于车下。季梁保著随侯死战,楚兵不退。随侯弃了
戎车,微服混于小军之中;季梁杀条血路,方脱重围。点视
军卒,十分不存三四。
随侯谓季梁曰:“孤不听汝言,以至于此!”问:“少师何
在?”有军人见其被杀,奏知随侯,随便叹息不已。季梁曰:
“此误国之人,君何惜焉?为今之计,作速请成为上。”随侯
曰:“孤今以国听子。”季梁乃入楚军求成。熊通大怒曰:“汝
主叛盟拒会,以兵相抗。今兵败求成,非诚心也。”季梁面不
改色,从容进曰:“昔者奸臣少师,恃宠贪功,强寡君于行阵,
实非出寡君之意。今少师已死,寡君自知其罪,遣下臣稽首
于麾下。君若赦宥,当倡率汉东君长,朝夕在庭,永为南服 ①

惟君裁之!”斗伯比曰:“天意不欲亡随,故去其谀佞。随未
可灭也。不若许成,使倡率汉东君长,颂楚功绩于周,因假
位号,以镇服蛮夷,于楚无不利焉。”熊通曰:“善。”乃使薳
章私谓季梁曰:“寡君奄有江汉,欲假位号,以镇服蛮夷。若
徼惠上国,率群蛮以请于周室,幸而得请,寡君之荣,实惟
上国之赐。寡君戢兵以待命。”季梁归言于随侯,随侯不敢不
从。乃自以汉东诸侯之意,颂楚功绩,请王室以王号假楚,弹
压蛮夷。桓王不许。熊通闻之。怒曰:“吾先人熊鬻,有辅导
二王之劳,仅封微国,远在荆山。今地辟民众,蛮夷莫不臣
服,而王不加位,是无赏也,郑人射王肩,而王不能讨,是
无罚也。无赏无罚,何以为王!且王号,我先君熊渠之所自
称也。孤亦光复旧号,安用周为?”遂即中军自立为楚武王,
与随人结盟而去。汉东诸国,各遣使称贺。桓王虽怒楚,无
如之何。自此周室愈弱,而楚益无厌。熊通卒,传子熊赀,迁
都于郢。役属群蛮,骎骎乎有侵犯中国之势。后来若非召陵
之师,城濮之战,则其势不可遏矣。
话分两头。再说郑庄公自胜王师,深嘉公子元之功,大
城栎邑,使之居守,比于附庸。诸大夫各有封赏;惟祝聃之
功不录。祝聃自言于庄公。公曰:“射王而录其功,人将议我。”
祝聃忿恨,疽发于背而死。庄公私给其家,命厚葬之。
周桓王十九年复,庄公有疾,召祭足至床头,谓曰:“寡
人有子十一人。自世子忽之外,子突、子?、子仪,皆有贵
征。子突才智福禄,似又出三子之上。三子皆非令终之相也。
寡人意欲传位于突,何如?”祭足曰:“邓曼,元妃也。子忽
嫡长,久居储位,且屡建大功,国人信从。废嫡立庶,臣不
敢奏命。”庄公曰:“突志非安于下位者,若立忽,惟有出突
于外家耳。”祭足曰:“知子莫如父,惟君命之。”庄公叹曰:
“郑国自此多事矣!”乃使公子突出居于宋。五月,庄公薨。世
子忽即位,是为绍公。使诸大夫分聘各国,祭足聘宋,因便
察子突之变。
却说公子突之母,乃宋雍氏之女,名曰雍S煚。雍氏宗族,
多仕于宋,宋庄公甚宠任之。公子突被出在宋,思念其母雍
骎,与雍氏商议归郑之策。雍氏告于宋公,宋公许为之计。适
祭足行聘至宋,宋公喜曰:“子突之归,只在祭仲身上也。”乃
使南宫长万伏甲士于朝,以待祭足入朝。致聘行礼结,甲士
趋出,将祭足拘执。祭足大呼:“外臣何罪?”宋公曰:“姑至
军府言之。”是日,祭足被囚于军府,甲 士周围把守,水泄不
通。祭足疑惧,坐不安席。至晚,太宰华督携酒亲至军府,与
祭足压惊。祭足曰:“寡君使足修好上国,未有开罪,不知何
以触怒?将寡君之礼,或有所缺,抑使臣之不职乎?”华督曰:
“皆非也。公子突之出于雍,谁不知之。今子突窜伏在宋,寡
君悯焉!且子忽柔懦,不堪为君。吾子若能行废立之事,寡
君愿与吾子世修姻好。惟吾子图之!”祭足曰:“寡君之立,先
君所命也。以臣废君,诸侯将讨吾罪矣。”华督曰:“雍S煚有
宠于郑先君,母宠子贵,不亦可乎?”且弑逆之事,何国蔑有?
惟力是视,谁加罪焉!”因附祭足之耳曰:“吾寡君之立,亦
有废而后兴。子必行之,寡君当任其无咎。”祭足皱眉不答。
华督又曰:“子必不从,寡君将命南宫长万为将,发车六百乘,
纳公子突于郑。出军之日,斩吾子以殉于军,吾见子止于今
日矣!”祭足大惧,只得应诺。华督复要之立誓。祭足曰:
“所不立公子突者,神明殛之!”史官有诗讥祭足云:
丈夫宠辱不能惊,国相如何受胁陵 ①

若是忠臣拚一死,宋人未必敢相轻。 
华督连夜还报宋公,说:“祭足已听命了。”
次日,宋公使人召公子突至于密室,谓曰:“寡人与雍氏
有言,许归吾子。今郑国告立新君,有密书及寡人曰:‘必杀
之,愿割三城为谢。’寡人不忍,故私告子。”公子突拜曰:
“突不幸,越在上国。突之死生,已属于君。若以君之灵,使
得重见先人之宗庙,惟君所命,岂惟三城!”宋公曰:“寡人
囚祭仲于军府,正惟公子之故。此大事非仲不成,寡人将盟
之。”乃并召祭足使与子突相见,亦召雍氏,将废忽立突之事
说明。三人歃血定盟,宋公自为司盟,太宰华督莅事。宋公
使子突立下誓约,三城之外,定要白璧百双,黄金万镒,每
岁输谷三万锺

,以为酬谢之礼。祭足书名为证。公子突急于
得国,无不应承。宋公又要公子突将国政尽委祭足,突亦允
之。又闻祭足有女,使许配雍氏之子雍纠,就教带雍纠归围
成亲,仕以大夫之职。祭足亦不敢不从。
公子突与雍纠皆微服,诈为商贾,驾车跟随祭足,以九
月朔日至郑,藏于祭足之家。祭足伪称有疾,不能趋朝。诸
大夫俱至祭府问安。祭足伏死士百人于壁衣之中,请诸大夫
至内室相见。诸大夫见祭足面色充盈,衣冠齐整,大惊曰:
“相君无恙,何不入朝?”祭足曰:“足非身病,乃国病也。先
君宠爱子突,嘱诸宋公,今宋将遣南宫长万为将,率车六百
乘,辅突伐郑。郑国未宁,何以当之?”诸大夫面面相觑,不
敢置对。祭足曰:“今日欲解宋兵,惟有废立可免耳。公子突
见在,诸君从否,愿一言而决!”高渠弥因世子忽谏止上卿之
位,素与子忽有隙,挺身抚剑而言曰:“相君此言,社稷之福。
吾等愿见新君!”众人闻高渠弥之言,疑与祭足有约,又窥见
壁衣有人,各怀悚惧,齐声唯唯。祭足乃呼公子突至,纳之
上坐。祭足与高渠弥先下拜。诸大夫没奈何,只得同拜伏于
地。祭足预先写就连名表章,使人上之,言:“宋人以重兵纳

突,臣等不能事君矣。”又自作密启,启中言:‘主君之立,实
非先君之意,乃臣足主之。今宋囚臣而纳突,要臣以盟,臣
恐身死无益于君,已口许之。今兵将及郊,群臣畏宋之强,协
谋往迎。主公不若从权,暂时避位,容臣乘间再图迎复。”末
写一誓云:“违此言者,有如日!”郑昭公接了表文及密启,自
知孤立无助,与妫妃泣别,出奔卫国去了。
九月己亥日,祭足奉公子突即位,是为厉公。大小政事,
皆决于祭足。以女妻雍纠,谓之雍姬。言于厉公,官雍纠以
大夫之职。雍氏原是厉公外家,厉公在宋时,与雍氏亲密往
来,所以厉公宠信雍纠,亚于祭足。自厉公即位,国人俱已
安服。惟公子?、公子仪二人,心怀不平,又恐厉公加害。是
月,公子?弃蔡,公子仪奔陈。宋公闻子突定位,遣人致书
来贺。因此一番使命,挑起两国干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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