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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 东周列国志

历史今天:1988年11月15日 巴勒斯坦独立宣言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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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第 六 回 卫石碏大义灭亲 郑庄公假命伐宋

话说石厚才胜郑兵一阵,便欲传令班师。诸将皆不解其
意,齐来禀复州吁曰:“我兵锐气方盛,正好乘胜进兵,如何
遽退?”州吁亦以为疑,召厚问之。厚对曰:“臣有一言,请
屏左右。”州吁麾左右使退。厚乃曰:“郑兵素强,且其君乃
王朝卿士也。今为我所胜,足以立威。主公初立,国事未定,
若久在外方,恐有内变。”州吁曰:“微 ①
卿言,寡人虑不及
此。”少顷,鲁、陈、蔡三国,俱来贺胜,各请班师。遂解围
而去。计合围至解围,才五日耳。石厚自矜有功,令三军齐
唱凯歌,拥卫州吁扬扬

归国。但闻野人歌曰:
  一雄毙,一雄兴。歌舞变刀兵,何时见太
平?恨无人兮诉洛京!
州吁曰:“国人尚不和也,奈何?”石厚曰:“臣父碏,昔
位上卿,素为国人所信服。主公若征之入朝,与共国政,位
必定矣。”州吁命取白璧一双,白粟五百锺,候问石碏,即征
碏入朝议事。石碏托言病笃,坚辞不受。州吁又问石厚曰:
“卿父不肯入朝,寡人欲就而问计,何如?”石厚曰:“主公虽
往,未必相见,臣当以君命叩之。”乃回家见父,致新君敬慕
之意。石碏曰:“新主相召,欲何为也?”石厚曰:“只为人心
未和,恐君位不定,欲求父亲决一良策。”石碏曰:“诸侯即
位,以禀命于王朝为正。新主若能觐周,得周王锡 ①
以黻冕车
服,奉命为君,国人更有何说?”石厚曰:“此言甚当,但无
故入朝,周王必然起疑,必先得人通情于王方可。”石碏曰:
“今陈侯忠顺于周王,朝聘不缺,王甚嘉宠之。吾国与陈素相
亲睦,近又有借兵之好。若新主亲往朝陈,央陈侯通情周王,
然后入觐,有何难哉?”石厚即将父碏之言,述于州吁。州吁
大喜。当备玉帛礼仪,命上大夫石厚护驾,往陈国进发。
石碏与陈国大夫子针,素相厚善。乃割指沥血,写下一
书,密遣心腹人,竟到子针处,托彼呈达陈桓公。书曰:
  外臣石碏百拜致书陈贤侯殿下:卫国褊小,
天降重殃,不幸有弑君之祸。此虽逆弟州吁所为,实
臣之逆子厚贪位助桀。二逆不诛,乱臣贼子,行将
接踵于天下矣!老夫年耄,力不能制,负罪先公。今
二逆联车入朝上国,实出老夫之谋。幸上国拘执正
罪,以正臣子之纲。实天下之幸,不独臣国之幸也!
陈桓公看毕,问子针曰:“此事如何?”子针对曰:
“卫之恶,犹陈之恶。今之来陈,乃自送死,不能纵之。”桓
公曰:“善。”遂定下擒州吁之计。
却说州吁同石厚到陈,尚未知石碏之谋。一君一臣,昂
然而入。陈侯使公子佗出郭迎接,留于客馆安置。遂致陈侯
之命,请来日太庙中相见。州吁见陈侯礼意殷勤,不胜之喜。
次日,设庭燎于太庙,陈桓公立于主位,左傧右相,摆列得
甚是整齐。石厚先到,见太庙门首,立著白牌一面,上写
“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者,不许入庙。”石厚大惊,问大夫子
针曰:“立此牌者何意?”子针曰:“此吾先君之训,吾君不敢
忘也。”石厚遂不疑。须臾,州吁驾到。石厚导引下车,立于
宾位。傧相启请入庙。州吁佩玉秉圭

方欲鞠躬行礼。只见
子针立于陈侯之侧,大声喝曰:“周天子有命:‘只拿弑君贼
州吁、石厚二人,余人俱免。’”说声未毕,先将州吁擒下。石
厚急拔佩剑。一时著忙,不能出鞘。只用手格斗,打倒二人。
庙中左右壁厢,俱伏有甲士,一齐拢来,将石厚绑缚。从车
兵众,尚然在庙外观望。子针将石碏来书宣扬一遍,众人方
知吁厚被擒,皆石碏主谋,假手于陈,天理当然,遂纷然而
散。史官有诗叹曰:
州吁昔日饯桓公,今日朝陈受祸同。
屈指为君能几日,好将天理质苍穹。
陈侯即欲将吁厚行戮正罪。群臣皆曰:“石厚乃石碏亲子,
未知碏意如何。不若请卫自来议罪,庶无后言。 ”陈侯曰:
“诸卿之言是也。”乃将君臣二人,分作两处监禁,州吁囚于
濮邑,石厚囚于本国,使其音信隔绝。遣人星夜驰报卫国,竟
投石碏。
却说石碏自告老之后,未曾出户。见陈侯有使命至,即
命舆人驾车伺候,一面请诸大夫朝中相见。众各骇然。石碏
亲到朝中,会集百官,方将陈侯书信启看。知吁厚已拘执在
陈,专等卫大夫到,公同议罪。百官齐声曰:“此社稷大计,
全凭国老主持。”石碏曰:“二逆罪俱不赦,明正典刑,以谢
先灵。谁肯往任其事?”右宰丑曰:“乱臣贼子,人得而诛之!
丑虽不才,窃有公愤。逆吁之戮,丑当莅之。”诸大夫皆曰:
“右宰足办此事矣。但首恶州吁既已正法,石厚从逆,可从轻
议。”石碏大怒曰:“州吁之恶,皆逆子所酿成。诸君请从轻
典,得无疑我有舐犊之私乎?老夫当亲自一行,手诛此贼。不
然,无面目见先人之庙也!”家臣獳羊肩曰:“国老不必发怒,
某当代往。”石碏乃使右宰丑往濮莅杀州吁,獳羊肩往陈莅杀
石厚。一面整备法驾,迎公子晋于邪。左丘明修传至此,称
石碏:“为大义而灭亲,真纯臣也!”史臣诗曰:
公义私情不两全,甘心杀子报君冤。
世人溺爱偏多味,安得芳名寿万年!
陇西居士又有诗,言石碏不先杀石厚,正为今日并杀州
吁之地。诗曰:
明知造逆有根株,何不先将逆子除!
自是老臣怀远虑,故留子厚误州吁。
再说右宰丑同獳羊肩同造陈都,先谒见陈桓公,谢其除
乱之恩,然后分头干事。右宰丑至濮,将州吁押赴市曹。州
吁见丑,大呼曰:“汝吾臣也,何敢犯吾?”右宰丑曰:“卫先
有臣弑君者,吾效之耳!”州吁'a

首受刑。獳羊肩往陈都,
莅杀石厚。石厚曰:“死吾分内。愿上囚车,一见父亲之面,
然后就死。”獳羊肩曰:“吾奉汝父之命,来诛逆子。汝如念
父,当携汝头相见也!”遂拔剑斩之。公子晋自刑归卫,以诛
吁告于武官,重为桓公发丧;即侯位,是为宣公。尊石碏为
国老,世世为卿。从此陈、卫益相亲睦。
却说郑庄公见五国兵解,正欲遣人打探长葛消息。忽报
公子冯自长葛逃回,在朝门外候见。庄公召而问之。公子冯
诉言:“长葛已被宋兵打破,占据了城池。逃命到此,乞求覆
护!”言罢痛哭不已。庄公抚慰一番,仍令冯住居馆舍,厚其
廪饩 ②

不一日,闻州吁被杀于濮,卫已立新君。庄公乃曰:“州
吁之事,与新君无干。但主兵伐郑者,宋也。寡人当先伐之。”
乃大集群臣,问以伐宋之策,祭足进曰:“前者五国连兵伐郑,
今我若伐宋,四国必惧,合兵救宋,非胜算也。为今之计,先
使人请成

于陈,再以利结鲁。若鲁、陈结好,则宋势孤矣。”
庄公从之,遂遣使如陈请成。陈侯不许,公子佗谏曰:“亲仁
善邻,国之宝也。郑来讲好,不可违之。”陈侯曰:“郑伯狡
诈不测,岂可轻信?不然,宋、卫皆大国,不闻讲和,何乃
先及我国?此乃离间之计也。况我曾从宋伐郑,今与郑成,宋
国必怒。得郑失宋,有何利焉?”遂却郑使不见。
庄公见陈不许成,怒曰:“陈所恃者,宋卫耳。卫乱初定,
自顾不暇,岂能为人?俟我结好鲁国,当合齐、鲁之众,先
报宋仇,次及于陈。此破竹之势也。”祭足奏曰:“不然,郑
强陈弱,请成自我,陈必疑离间之计,所以不从。若命边人
乘其不备,侵入其境,必当大获。因使舌辨之士,还其俘获,
以明不欺,彼必听从。平陈之后,徐议伐宋为当。”庄公曰:
“善。”乃使两鄙宰率徒兵五千,假装出猎,潜入陈界,大掠
男女辎重,约百余车。陈疆吏申报桓公。桓公大惊,正集群
臣商议,忽报:“有郑使颍考叔在朝门外,赍本国书求见,纳
还俘获。”陈桓公问公子佗曰:“郑使此来如何?”公子佗曰:
“通使美意,不可再却。”桓公乃召颍考叔进见。考叔再拜,将
国书呈上。桓公启而观之,略曰:
  寤生再拜奉书陈贤侯殿下:君方膺

王宠,
寡人亦忝 ②
为王臣,理宜相好,共效屏藩。近者请
成不获,边吏遂妄疑吾二国有隙,擅行侵掠。寡人
闻之,卧不安枕。今将所俘人口辎重,尽数纳还,遣
下臣颍考叔谢罪。寡人愿与君结兄弟之好。惟君许
焉。
陈侯看毕,方知郑之修好,出于至诚。遂优礼颍考叔,遣
公子佗报聘。自是陈、郑和好。
郑庄公谓祭足曰:“陈已平矣,伐宋奈何?”祭足奏曰:
“宋爵尊国大,王朝且待以宾礼,不可轻伐。主公向欲朝觐,
只因齐侯约会石门,又遇州吁兵至,耽搁至今。今日宜先入
周,朝见周王。然后假称王命,号召齐鲁,合兵加宋。兵至
有名,万无不胜矣。”郑庄公大喜曰:“卿之谋事,可谓万全。”
时周桓王即位已三年矣。庄公命世子忽监国 ①
,自与祭足如
周,朝见周王。
正值冬十一月朔,乃贺正之期。周公黑肩劝王加礼于郑,
以劝列国。桓王素不喜郑,又想起侵夺麦禾之事,怒气勃勃。
谓庄公曰:“卿国今岁收成何如?”庄公对曰:“托赖吾王如天
之福,水旱不侵。”桓王曰:“幸而有年,温之麦,成周之禾,
朕可留以自食矣。”庄公见桓王言语相侵,闭口无言,当下辞
退。桓王也不设宴,也不赠贿,使人以忝米十车遗之曰:“卿
以为备荒之资。”庄公甚悔此来,谓祭足曰:“大夫劝寡人入
朝,今周王如此怠慢,口出怨言,以忝禾见讪。寡人欲却而
不受,当用何辞?”祭足对曰:“诸侯所以重郑者,以世为卿
士,在王左右也。王者所赐,不论厚薄,总曰天宠。主公若
辞而不受,分明与周为隙。郑既失周,何以取重于诸侯乎?”
正议论间,忽报周公黑肩相访,私以彩缯二车为赠。言语之
际,备极款曲 ②
。良久辞去。庄公问祭足曰:“周公此来何意?”
祭足对曰:“周王有二子,长曰沱,次曰克。周王宠爱次子,
属周公使辅翼 ③
之,将来必有夺嫡之谋。故周公今日先结好我
国,以为外援。主公受其彩缯,正有用处。”庄公曰:“何用?”
祭足曰:“郑之朝王,邻国莫不知之。今将周公所赠彩帛,分
布于十车之上,外用锦袱覆盖,出都之日,宣言‘王赐’。再
加彤弓弧矢,假说宋公久缺朝贡,主公亲承王命,率兵讨之。
以此号召列国,责以从兵,有不应者,即系抗命。重大其事,
诸侯必然信从。宋虽大国,其能当奉命之师乎!”庄公拍祭足
肩曰:“卿真智士也!寡人一一听卿而行。”陇西居士咏史诗
曰:
彩缯禾忝不相当,无命如何假托王?
毕竟虚名能动众,睢阳行作战争场。
庄公出了周境,一路宣扬王命,声播宋公不臣之罪,闻
者无不以为真。这话直传至宋国。殇公心中惊惧,遣使密告
于卫宣公。宣公乃纠合齐僖公,欲与宋、郑两国讲和。约定
月日,在瓦屋之地相会,歃血订盟,各释旧憾。宋殇公使人
以重币遗卫,约先期在犬邱一面,商议郑事,然后并驾至于
瓦屋。齐僖公亦如期而至。惟郑庄公不到。齐侯曰:“郑伯不
来,和议败矣!”便欲驾车回国。宋公强留与盟。齐侯外虽应
承,中怀观望之意。惟宋卫交情已久,深相结纳而散。
是时,周桓王欲罢郑伯之政。以虢公忌父代之。周公黑
肩力谏,乃用忌父为右卿士,任以国政。郑伯为左卿士,虚
名而已。庄公闻之,笑曰:“料周王不能夺吾爵也!”后闻齐、
宋合党,谋于祭足。祭足对曰:“齐、宋原非深交,皆因卫侯
居间纠合,虽然同盟,实非本心。主公今以王命并布于齐、鲁,
即托鲁侯纠合齐侯,协力讨宋。鲁与齐连壤,世为婚姻;鲁
侯同事,齐必不违。蔡、卫、郕许诸国,亦当传檄召之,方
见公讨。有不赴者,移师伐之。”庄公依计,遣使至鲁,许以
用兵之日,侵夺宋地,尽归鲁国。公子羢熌颂昂嶂剑廊?
诺之。奏过鲁君,转约齐侯,与郑在中邱取齐。齐侯使其弟
夷仲年为将,出车三百乘。鲁侯使公子羢熚龀刀俪耍?
前来助郑。
郑庄公亲统著公子吕、高渠弥、颍考叔,公孙阏等一班
将士,自为中军。建大纛一面,名曰“蝥弧”,上书“奉天讨
罪”四大字,以辂车载之。将彤弓弧矢,悬于车上,号为卿
士讨罪。夷仲年将左军,公子羢熃?

右军,扬威耀武,杀奔
宋国。公子羢熛鹊嚼咸舻胤剑亟鲇1还恿s煼苡?
当先,只一阵,杀得宋兵弃甲曳兵,逃命不迭;被俘者二百
五十余人。公子羢熃菔榉杀ㄖ2陀晾咸粝抡O嗉?
之际,献上俘获。庄公大喜,称赞不绝口,命幕府填上第一
功。杀牛飨 ②
士,安歇三日,然后分兵进取。命颍考叔同公
子羢熈毂Υ蜊牵勇澜佑Γ幻镢胀闹倌炅毂?
打防城,高渠弥接应。将老营安扎老挑,专听报捷。
却说宋殇公闻三国兵已入境,惊得面如土色,急召司马
孔父嘉问计。孔父嘉奏曰:“臣曾遣人到王城打听,并无伐宋
之命。郑托言奉命,非真命也,齐、鲁特堕其术中耳。然三
国既合,其势诚不可争锋。为今之计,惟有一策,可令郑不
战而退。”殇公曰:“郑已得利,肯遽退乎?”孔父嘉曰:“郑
假托王命,遍召列国。今相从者,惟齐、鲁两国耳。东门之
役,宋、蔡、陈、鲁同事。鲁贪郑赂,陈与郑平,皆入郑党,
所不致者,蔡、卫也。郑君亲将在此,车徒必盛,其国空虚。
主公诚以重赂,遣使告急于卫,使纠合蔡国,轻兵袭郑。郑
君闻己国受兵,必返旆自救。郑师既退,齐、鲁能独留乎?”
殇公曰:“卿策虽善,然非卿亲往,卫兵未必即动。”孔父嘉
曰:“臣当引一枝兵,为蔡乡导。”
殇公即简车徒二百乘,命孔父嘉为将,携带黄金、白璧、
彩缎等物,星夜来到卫国,求卫君出师袭郑。卫宣公受了礼
物,遣右宰丑率兵同孔父嘉从间道

出其不意,直逼荥阳。世
子忽同祭足急忙传令守城,已被宋、卫之兵,在郭外大掠一
番,掳去人畜辎重无算。右宰丑便欲攻城,孔父嘉曰:“凡袭
人之兵,不过乘其无备,得利即止。若顿师坚城之下,郑伯
还兵来救,我腹背受敌,是坐困耳。不若借径于戴,全军而
返。度我兵去郑之时,郑君亦当去宋矣。”右宰丑从其言,使
人假道于戴。戴人疑其来袭己国,闭上城门,授兵登陴 ②
。孔
父嘉大怒,离戴城十里,同右宰丑分作前后两寨,准备攻城。
戴人固守,屡次出城交战,互有斩获。孔父嘉遣使往蔡国乞
兵相助。不在话下。此时颍考叔等已打破郜城,公孙阏等亦
打破防城,各遣人于郑伯老营报捷。恰好世子忽告急文书到
来。不知郑伯如何处置,再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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