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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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的内容
这里的“赶集”不是逢一四七或二五八到集上去卖两只鸡或买二斗米的意思,不是;这是说这本集子里的十几篇东西都是赶出来的。几句话就足以说明这个:我本来不大写短篇小说,因为不会。可是自从沪战后,刊物增多,各处找我写文章;既蒙赏脸,怎好不捧场?同时写几个长篇,自然是作不到的,于是由靠背戏改唱短打。这么一来,快信便接得更多:“既肯写短篇了,还有什么说的?写吧,伙计!三天的工夫还赶不出五千字来?少点也行啊!无论怎着吧,赶一篇,要快!”话说得很“自己”,我也就不好意思,于是天昏地暗,胡扯一番;明知写得不成东西,还没法不硬着头皮干。到如今居然凑成这么一小堆堆了!
设若我要是不教书,或者这些篇还不至于这么糟,至少是在文字上。可是我得教书,白天的工夫都花费在学校里,只能在晚间来胡扯;扯到哪儿算哪儿,没办法!
如今要出集了,本当给这堆小鬼一一修饰打扮一番;哼,哪有那个工夫!随它们去吧;它们没出息,日后自会受淘汰;我不拿它们当宝贝儿,也不便把它们都勒死。就是这个主意!
排列的次序是依着写成的先后。设若后边的比前边的好一点,那总算狗急跳墙,居然跳过去了。说真的,这种“歪打正着”的办法,能得一两个虎头虎脑的家伙就得念佛!
蒙载过这些篇的杂志们允许我把它们收入这本里,十分的感激!
老舍一九三四年,二月一日,济南。
创作过程回目录
虽然老舍不止一次地表白:“我的才力不长于写短篇。”但我们仍不能不感到吃惊:他在十多部长篇小说之外,不也创作了近50篇短篇小说吗?这些短篇小说起初散见于各种报刊,随后作家把它们收集起来,结集出版。老舍的第一个短篇小说集名为《赶集》,1934年出版,收入15个短篇,前言作于济南。老舍曾说:“因为新起的刊物多了,大家都要稿子,短篇自然方便一些。”短篇小说的情节没有长篇那么复杂,钱也来得快一些,这也是原因。但以为这种文学样式容易把握却是误解,老舍后来承认考虑不周,但他把草率写作的责任部分归咎于环境,称:“好些篇是一挥而就,乱七八糟的,因为真没工夫去修改。报酬少,少写不如多写;怕得罪朋友,有时候就得硬挤;这两桩决定了我的——也许还有别人——少而好不如多而坏的大批发卖。这不是政策,而是不得不如此。”
来进行考察,其作品的故事体艺术特征逐渐地转化为了短篇小说美学,下面我们将展开来论述。
老舍把他的短篇作品分为三组,第一组是“笑话”。他在《赶集》的前言中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些故事都采自一些简单的趣闻,目的只是为引起读者发笑。有时,故事的叙述者直接在故事中露面,谈话对手可能就是故事主人公,与人物面对面可以强化讽刺的艺术效果:一个懦弱的中国人不断地重复着国家要灭亡了,但他却没有勇气起来斗争(《五九》);一个旅行者自负而且毫无顾忌,好像火车上只有他一个人(《马裤先生》)。有时,叙述者在故事中不出场,这是为了让故事中人物的滑稽性格更加突出:《抱孙》中那个虔诚的老祖母,她的全部希望只是得到一个孙子,由此导致了她的媳妇和婴儿的死亡;在《同盟》里,两个被拒绝了的求爱者回顾他们受挫的往事。老舍在《老牛破车》中承认:“(那时候)我还有点看不起短篇,以为不值得一写,所以就写了《抱孙》等笑话。随便写些笑话就是短篇,我心里这么想。随便写笑话,有了工夫还是写长篇。这是我当时的计划。”
第二组作品颇具特色,作家把《赶集》中除笑话外的几篇与其他集子中的几篇分在这一组,而且根据一些区别将它们分为四类,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作家短篇小说美学观念的变化。老舍据以分类的标准是作品的素材和灵感来源,他指出:“第二组里十几篇东西的材料来源大概有四个:第一,我自己的经验或亲眼看见的人与事。第二,听人家说的故事。第三,模仿别人的作品。第四,先有了个观念而后去撰构人与事。”这些告白是平庸的,它们并不能证实作家已具有深刻的美学观念:屈从于一个先验的存在,或是熟识的人物,或是别人讲的故事;但作家不能不这样走过来,逐渐地由观念的奴隶变成艺术的行家,达到创造的自由。那些先验的原始材料,经常被作为故事的题材,而短篇小说居于第一位的要素却是理念,即爱伦·坡(Edgar Poe)所说的“前置设计”,它要求叙述的整体与之协调,同时也涉及到小说的情节安排及人物性格描写。